整個高三我只回過三次學校, 一次是報名,一次是檢,還有一次, 就是高考那天, 回學校參加考試。
南苔市不大,總共只有幾個高中, 能設的考點不多。
我運氣好, 考點就剛好在自己學校, 不用花時間去悉考場路線。只是這樣的好運眷顧給我,屬實是白費。
阿姨給我做了很富的早餐, 陪著我吃完了早飯,又親自送我去了學校。
我們都知道這次高考只不過是重在參與, 因為我高三的這一整年幾乎都是在家養病, 我的注意力很難集中, 記憶力也很差, 基本上沒有什麼力學習。
好消息是媽媽從電話里得知了我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后徹底放棄了我,任由我在南苔市自生自滅, 只有林家按時打過來的養費。
經過幾個月的靜養, 我的狀態在慢慢好轉。起碼, 正常的說話和反應都能跟得上了,不再像起初那樣如同麻木的木偶。
高考那兩天沒有遇到一個人, 不過我本來認識的人也不多。
只有從班主任那里拿準考證的時候, 老師關心問我現在怎麼樣, 我只能說好一點了。老師言又止,但是這兩天就要高考, 他怕傷到我的自尊, 反倒是我很直接的問他復讀的事。
老師說本校就有復讀班, 高考績出了以后可以跟他聯系,我跟老師道了謝,他還是說了一句祝我高考順利。
為期兩天的高考結束,這個本該是人生轉折點的重要時刻,考場外或喜或悲,而我只沉默在校門口等著阿姨來接我回家。
拍畢業照那天我沒有去,畢業酒也沒有去,想來也沒有人想得起來有我這號人。
我只在班上待過一年,跟大部分同學都算不上,還與劉晨藝他們那一撥人鬧得不算愉快,不去也沒有什麼人惦記。
等待高考績的那段時間,我安靜在家養病,神好的時候會慢慢開始撿起來自己復習。
阿姨陪我去報了名,由于我前期基礎底子還在,運氣好上了本科線,我被分到了績較好的那個復讀班。
開學時,我的狀況已經穩定了很多,能正常學習背書。我的緒大部分時候可以是穩定的,只要不聽不想不去回憶,我那座好不容易才東拼西湊復原的玻璃城堡看起來仍然是完好無損的。
復讀班在八月底就提前開了學,阿姨陪我去買了新的書包和文,寓意著換一個心,重新開始。
我在久違的收拾書包的時候,在書架上看到了一沓還沒有用過的本子。
由于我這一年多許久沒有用本子寫過東西,那些本子擺在書架上已經蒙了一層灰塵,就像我已經塵封的記憶。
那年有一個人匆匆跑出去買了厚厚一沓本子回來丟給我,說以后你的本子我都承包了。后來他連哄帶騙問我本子里寫的是什麼,他明明有無數個機會打開看,也有無數個機會問我,可他一定要等到一個他覺得我能夠接的時候才問。
他看起來那麼自由散漫的人,可他的邊界,比誰都強。
在他的眼睛里,我永遠看得見自己。
可是那樣熱烈真誠的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
時間是一道向前奔涌的洪流,失去聯系,就會走散。
我進了教室報道,教室里卻不像我想象中那樣鬧哄哄的,所有人都安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提前拿著書本復習。
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覺到高考的迫。
所有人來到這里,只是為了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而我是其中的一員。
我的位置仍然靠窗,我喜歡靠窗,也許是因為可以看著窗外發呆,也許是兩年前那次自由選座位,周嘉也給我指的位置就是靠窗。
我的同桌是個男同學,他開學第一天就帶了很厚一箱子書,老師還沒來,他已經在飛快刷著試卷。
我還沒有投到這種迫的氣氛中,在一片劍拔弩張的硝煙中,看起來像個呆頭鵝。
沒有繁瑣的自我介紹環節,也沒有活躍氣氛的調侃環節,全班到齊后,直奔主題進到了備戰高考的課業中。
我被的跟上節奏,在長時間沒有融人群的無所適從中,久違的有了一種熱沸騰的覺。
上課很累,因為老師講的東西很多我都不懂。
高二結束那個暑假學校安排的集中復習,我沒能參加,只能聽周嘉也說學得有多累,知識點講得有多深,題有多難,像是高一的那一整年都沒有學似的。
如今隔了一年,我獨自坐在這個陌生的教室里,才會到那時候周嘉也說的心。可是如今我的這種心,卻沒有人可以分。
下課的時候也沒有人打鬧,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養神就是在看書做題。晚自習也沒有人看小說玩手機,時間仿佛是流逝的金子,每一秒都很珍貴。
新學期剛開始的節奏就很湊,每天都像是打仗一樣,但是我居然沒有覺到疲憊,反而非常喜歡。
我很喜歡那種每個人都在專注于為了自己而拼命的熱,讓我覺到我的生命是波著的,而不是死氣沉沉。
我沒有經歷過正兒八經的高三,這一年才算是我的正式開始。
有時候脖子酸痛,仰頭著脖子時,會走神想著,去年的這個時候,周嘉也是不是也是這樣度過的呢。
他說的等我開學后就告訴我他填的是什麼學校,我到現在也不知道。
高考結束后他去了什麼大學,我也不知道。
其實不是我們走散了,而是我把他弄丟了。他的朋友總是很多很多,也許早就忘了我吧。
那天是周末結束返校,復讀班同班的一個男生給了我一個信封。
他放我桌子上就走,沒跟我說一句話,可是看到信封的一瞬間,我的心臟連同著全的都在翻涌。
我拆開,里面是一只折好的千紙鶴。
翅膀上只寫了四個字,得償所愿。
那個字跡陌生,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字,可是悉到只看一眼,我的眼眶就要不控制的流淚。
被我刻意躲避著的記憶,在一瞬間向我洶涌而來。
我的緒大多數平穩,現在已經能夠做到很失控,因為我在有意識的控制自己去避開能引起我緒波的事,可是有些閥門一旦,就會崩塌。
我飛快的跑過去拉住那個男同學,他回頭看到我滿臉的淚水,嚇了一跳,像見鬼了一樣。
我已經顧不上我這樣緒崩潰的樣子在他的眼里是不是很像電視劇里的瘋子。
我只是拉著他的袖子,執著問他,“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哦,有。”男同學平靜看著我,“他說如果你不追問就算了,但如果你問就給你帶句話。”
“……什麼?”
“對不起。”
暮夏的蟬鳴斷斷續續的嘲哳,如同拉長的警報,在耳朵里刺耳的放大。
從耳到大腦,每一寸都是刺痛,痛到手心冰涼。可是真正的痛覺,好像是來自心臟。
男同學看著我滿臉的眼淚,覺得莫名其妙,“你沒事吧?”
他一定是跟周嘉也認識,周嘉也的朋友總是很多很多,只要我還在學校,要打聽到我似乎并不難。
可他只托人捎給我的一句話,似乎預示著這個快要結束的暮夏,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我的眼淚越來越多,沒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執著問他:“他去了哪個大學?”
“樓下的榮榜上有啊,凡是錄取了的名單都在上面。”
我轉就跑出教室,我有的緒失控,但是比這一年養病在家的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很去看學校里這些東西,跑了很久才找到。
我的在奔跑,我的呼吸是快要不上來的急促,迎面的風吹過臉上未干的眼淚是冰涼,這一切都能夠很清醒的到。
還有心臟的鈍痛,也是那麼的真實。
我找到了那個展示著上一屆畢業生錄取院校的榮榜,玻璃櫥窗上倒映著我模糊狼狽的影。
我從上往下飛快的掃過那些名字。
然后,定格。
周嘉也,帝都。
這個尚未收尾的夏天,南方的溫度仍然沒有消退,灼烈的日反在玻璃櫥窗上的弧很刺眼,風卷著暑熱拂過我跑到酸的小,我著氣,呼吸還沒平息。
可我想到了兩年前一個這樣的夏天。
我在公車上看著周嘉也在視野里越來越小的影,好像一場無聲無息的道別,而這個夏天結束之前,我甚至沒能跟他好好說句再見。
刺眼線如同一去不復返的時,而我站在這無數道線里,會被漸漸忘。
我在養病的那一年里,避開了所有的社,確切來說,將自己鎖在房間里,隔絕了外界的所有信息。
我就像一個畏的怪,害怕人群,害怕聲音,害怕,害怕一切會讓我到吵鬧的東西。自從媽媽第一年把我鎖在房間里著,我的壞習慣就從那時養,只要到痛苦,就會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我不喜歡開燈,也聽不得一丁點兒的聲音,蜷在封閉的黑暗里才會覺得安全。
到了最嚴重的時候,我不得不住院,定期接電擊治療。
所以這一年我本沒有上網,沒有登社件,家里的座機無法調靜音,我讓阿姨把座機拔掉。
自此,我把自己藏在一個繭殼里,像畏的劣蟲,避諱著世間的一切亮。
直到我的治療有了起,開始漸漸好轉,緒也能夠慢慢穩定。
但是我依然沒有上網,這次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長期的封閉讓我變得更加脆弱也更加敏,別人的臉上一丁點兒的細微變化都像風吹草,我現在的心理承能力就像裹在厚厚的殼里面的蟲,被人把殼剝下來,出還沒長全的鮮紅稚的軀,線一照,就會刺痛。
我要花很久的時間慢慢接跟外界的流。
而面對周嘉也,更需要十足的勇氣。
我害怕他問起關于我這一年消失的任何事,我還沒有勇氣去解釋我這狼狽的一年,悲憫,可憐,質疑,難以置信,無論是什麼,只要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丁點兒,我那座玻璃的城堡又會坍塌。
我終歸是做了沒勇氣的膽小鬼。
再等等吧,等緒再穩定一點,等我再堅強一點,再去面對他。
可是做逃兵的代價,就是你不敢面對的東西,總有一天還是要面對它,而且以更痛苦的方法。
那天回家,我久違的打開了很久沒有登陸的賬號。
由于那段時間記憶力混,我已經忘記了碼,好在我記得我的保答案,在找回碼里重新設置了碼。我的保答案很簡單,我的生日,我的名字,還有,好朋友的名字,我寫的是周嘉也。
我登上了賬號之后,未讀消息不斷跳,每一下都像是重重落在我的心臟上。
等到我有勇氣點開那個聊天框,我的手心已經是冰涼的微著。
最早的消息是一年前,他問我怎麼開學沒來。
后來他從我班主任那里知道我住院了,問我在哪個醫院。
他一直陸陸續續給我發信息,問我況怎麼樣,問我怎麼不回話,后來他消停了一段時間,大概是覺得我在養病沒力上網也正常,只說讓我好好養傷,早點回學校。
他給我發了高三的資料,還有他的筆記,茶店的新品,文店里好看的筆記本,路上的夕,起初他還會說點什麼,后來他只是發這些照片。
一直持續到今年六月,高考結束,拍畢業照的那天是全年級都去了,一個班挨一個班按順序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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