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了秋，天氣下涼, 國君陛下才總算帶著妻兒, 不，是丞相和小皇子回了京都。

二人在眾臣前還是那副君賢臣良的模樣，該上朝時上朝, 該理政務時理政務, 有政見不合的地方, 照常當著眾臣的面就爭論起來。

只是這次, 怎麼看都像是在打罵俏。

當然，不同還是有的。

比如過去，葉相下朝或理完事務便回府休息。可現在，卻整天夜不歸宿, 一問就是在宮里。

葉相回京都大半個月, 葉府上下竟是連自家公子的面都沒見到。

嫁出去的公子潑出去的水，葉府家丁搖頭嘆息，逐漸認了命。

又過了幾個月, 與西夏的戰后事宜徹底理完畢。不過理的時候, 還鬧出過烏龍。

事是這樣的。長麓與西夏距離遙遠, 若非百里加急，尋常商旅從長麓京都出發, 最快也要一個半月才能到達西夏王城。

消息傳達大約就是這個速度。

因此, 當西夏城破，西夏王決定向長麓派遣質子的時候，西夏那邊的消息, 還停留在長麓國君對自己的丞相求而不得。

不就是空虛，這還不簡單？

西夏王大筆一揮，將自己一對剛剛年的雙胞兒送了過來。

待長麓丞相誕下皇子的消息傳到西夏王城時，車隊已經走了大半個月，想攔截是不可能了。

西夏王瘋了，在路上的姐弟倆瘋了，提前得知消息的晉也瘋了。

“西夏王絕對是想挑撥孤和諧幸福的夫妻關系。”晉憤憤道，“不能讓他們進城！”

高進默然片刻，道:“可是陛下，西夏公主與皇子已經在城外住下，現在下令不讓他們進城是不是……”

……晚了點？

晉:“……”

晉果斷道:“不能讓阿舒知道這件事。”

“下江南？還是我帶著小葉子自己去？”深夜，葉舒剛哄睡了懷里的崽子，聲音得極低，“為什麼呀？”

晉多年為君鍛煉出的心理素質非同小可，只見他淡定道:“不是你自己去，是你先去，我理完手頭的事，隨后就到。”

“可是……”

晉打斷他:“京都冬日太冷，葉兒還這麼小，去南方過冬更合適。”

葉舒疑『』地看了他一眼。

晉在南部濱海也有一座行宮，京都冬日皚皚白雪時，那里還是艷高照，暖如夏日。

做皇帝的，就是會。

葉舒有點搖:“你說得也有道理……”

晉不給他反悔的機會，立即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你們明日就啟程。”

“這麼快？”葉舒皺了皺眉，“可我聽說西夏的使臣就快到了，我還要……”

晉道:“有我在，這些事不需要你『』心。”

“那……”葉舒抿了抿，小聲道，“那你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呀？”

晉被他這模樣看得心都了，低頭在他額前親了親:“等我理完京都的事務，一定快馬加鞭趕過來。正好現下天氣還不太冷，你們行水路下江南，可以邊走邊玩。”

一提到玩，葉舒眼神亮了亮:“好！”

想帶葉舒和小崽子去南方過冬并不是臨時決定，只是在晉原本的預期，該是一家三口乘渡船而下，沿途開開心心玩過去。

現在這樣……

都怪那該死的西夏王。

葉舒看上去倒是很開心，他在京都憋了這麼久，早就想出去逛一逛。葉舒吧唧一口親在晉臉上，卻覺到什麼，皺眉往后挪了挪:“把你信香收一收。”

“嗯？”晉一怔，這才注意到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開一酒香。

葉舒耳有點燙:“崽子還在呢，瞎什麼。”

氣氛逐漸變得有些曖昧，晉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我……我去沐浴。”

他真不是故意的。

乾君原本沒有求歡期，可標記坤君后，出于繁衍本能，乾君每年會有一到兩次求歡期。乾君的求歡期并不礙事，只是在被自己標記的坤君面前會忍不住釋放信香，試圖勾引對方進雨『』期。

若時常行房事，倒是可以控制，可近來小崽子越來越黏人，每晚都要葉舒哄著睡覺。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機會……

晉捧著水洗了把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翌日清晨，葉舒帶著小崽子離開京都。午后，城門大開，是為迎接大軍凱旋，亦是迎西夏使臣進京。

主帥左越騎馬走在最前，跟在他側的，則是蕭煥。

幾個月過去，蕭煥眉宇間變得了些，氣質也沉淀許多。他騎一匹烏云踏雪，英姿發，不愧為令西夏聞風喪膽的年將軍。

晉親自上前迎接，蕭煥視線卻是朝晉后一掃，不悅道:“我葉舒哥哥呢？”

“阿煥，不得對陛下不敬。”左越喝止道。

蕭煥張了張口，小聲嘟囔句“是”，回了原位。

晉頗為詫異地看了眼左越。

左大將軍比晉年長幾歲，第一次上戰場時卻比蕭煥如今的年紀還小，一戰名。

當初晉讓蕭煥去給左越做副將，的確有讓左越代為管教之意。

效果好得有些出乎意料。

西夏使臣跟在大軍之后進了城。

西夏雖是戰敗國，但長麓素來注重禮儀，一路上沒有為難過他們。可這并不代表兩名質子就能放下心來，相反，他們已經快要嚇死了。

晉在外的名聲不好，在西夏就更加不好。

這位異國國君在西夏人眼中無異于洪水猛，什麼兇殘暴，嗜殺『』，最喜生食，長相仿若羅剎在世……總之，傳言一個比一個嚇人。

西夏公主與皇子路上聽了無數傳聞，被扶下馬車時已經張得快要暈過去。

姐弟二人本不敢抬頭，被一路指引著見到面前的玄『』擺，便哆哆嗦嗦跪下去。

晉:“……”

孤有這麼嚇人麼？

“……都起來吧。”晉面『』淡然，心頭卻著急萬分，滿心只想趕將人打發回去，他好去找自家丞相和兒子。

那姐弟倆有些張過頭了，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西夏公主起時腳下一，朝前傾倒。

晉下意識扶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恐懼在被晉的瞬間達到頂峰，西夏公主一聲尖，竟就這麼昏厥過去，摔進了晉懷里。

城門口人聲嘈雜，晉卻敏銳地捕捉到馬車駛來的車聲。

他循著聲音過去，一輛馬車恰好行到城樓前。馬車的帷簾被人掀開，葉舒抱著崽兒，兩道目如出一轍，靜靜注視著他。

而晉還抱著那位嚇暈的西夏公主。

晉:“……”

孤不是，孤沒有，孤什麼都沒做。

養心殿。

葉舒一手抱著崽，另一只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悠悠抬起眼皮。

在外面被傳得兇神惡煞，人間羅剎的長麓國君站在他面前，心虛地低著頭。

“難怪陛下要臣帶小葉子下江南，原來是為了支開臣，去見西夏來的兩位人啊。”葉舒冷笑。

晉:“我不是我沒有……”

“那是什麼？”

“我只是……”晉張了張口，又不知怎麼解釋，道，“我只是怕你生氣。”

葉舒:“我現在就很生氣。”

晉朝前邁了一步，半蹲下，小聲道:“那要如何你才能不生氣？”

葉舒最不了這人這麼說話，神『』當即就了點，移開視線:“撒沒用，我告訴你，我——”

空氣中彌漫開一濃烈的酒香。

葉舒神一滯，呼吸頓時重了幾分。

“你——”這信香比先前聞到的還要濃烈，葉舒耳飛快紅起來，氣惱道，“你說不過我就勾引我？”

“我不是我沒有……”

“出去！”

“阿舒……”

“出去！！！”

嘭——

養心殿大門豁然合上，一眾侍在遠的回廊邊，紛紛鵪鶉似的低著頭，沒一個敢往那邊看。

葉相生起氣來，與陛下的嚇人程度不相上下。

眾人了脖子，在心中默默決定日后服侍葉相要更加小心，不可大意。

晉現在也很無奈。

國君陛下頭一次被關在自己的寢宮外，沒任何惱意，倒是有些后悔。

原本是想多一事不如一事，誰料現在反倒把人惹怒了。

早知道還不如不騙他。

他在門前等了一會兒，見殿沒有靜，又繞到窗前，輕聲道:“阿舒，我錯了。”

沒有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葉舒悶悶地聲音才從屋響起:“錯在哪兒了？”

晉如實道:“我是昨日才知道西夏王派這兩人來京，若我提前知曉，必然不會同意他這麼做。”

葉舒:“不是這個。”

“啊？”

“……我不是在氣這個。”

葉舒的聲音過窗戶傳來，像是被蒙了層紗，有些低啞:“我氣你不信任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西夏王另有所圖，擔心來的那兩名西夏王族會離間你我的關系，也擔心我會因此到傷害。”葉舒道，“我就這麼需要你保護嗎？”

“晉，我喜歡你，所以不管遇到什麼，我都想與你一起面對。”

“你不應該推開我的。”

晉長久沉默著，須臾，他輕輕道:“抱歉。”

“此番是我自作主張，是我的錯。”晉手掌按在窗戶上，聲音輕而真摯，“我向你道歉。”

又過了片刻，殿門被人打開。

葉舒抱著已經睡著的小葉子走出來。

他看也不看晉一眼，喚來『』娘將崽抱走，才回頭看向呆立在殿門前的晉。

葉舒越過他進殿，過殿門后卻停下腳步:“還不進來？”

晉問:“你不生氣了？”

“氣。”葉舒頭也不回，道，“但是下不為例。”

“不會有下次！”晉上前兩步，從后摟住葉舒，埋頭在他頸側蹭了蹭，“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葉舒耳發燙，被晉上殘留的信香一熏，四肢都有些發。

他靠在晉上，小聲道:“我已經把崽送走了。”

“外面的侍也都打發走了。”

“今天之不會有人靠近這里。”

晉怔愣一下，抬眼看向懷中的人，葉舒耳后的朱砂小痣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殷紅。

“你……”

葉舒側臉也漸漸泛起紅暈，惱道:“還不快進去，你還想忍多久？”

他話音剛落，立即被人打橫抱起。

晉抱著葉舒大步走到床榻邊，將人放上床，再傾上去:“所以，你方才不說話也不理我，是在哄小葉子睡覺？”

葉舒抿了抿，偏頭不說話。

晉忍不住親了親他。

這人怎麼會這麼可，明明是在鬧別扭，卻還是哄睡了兒子來解決他的求歡期。

“我真喜歡你。”晉抬起頭，認真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葉舒在越發濃郁的信香中意識昏沉，他竭力仰頭在晉上親了一下，笑起來。

“我知道的。”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翌日，長麓將西夏使臣和質子打包遣返，除了割地與每年朝貢外，再添加了一條，西夏必須在全國傳頌長麓國君與丞相的恩故事。

又過了幾日，國君與丞相帶著小皇子乘船南下。

一家三口沿途游山玩水，微服私訪，盡攬河清海晏，時和歲。

第二年春，小崽子長得很快，轉眼已經能在旁人幫助下慢慢走一點路。

這日午后，葉舒剛哄睡自家崽，一條小黃狗溜進了養心殿。

葉舒神稍有驚訝:“任務完了？”

系統不能頻繁干涉劇，他們上一次見面時曾說好，若非任務完，小黃狗不會再出現在葉舒面前。

沒想到竟會這麼快又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