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訓練結束！”

指揮員嘶著嗓子發令，他太久沒喝水，聲音帶著濃重的顆粒，就和戰靴下踩著的黃砂一樣，硌得人難。

甘肅酒泉，一無垠的戈壁灘，八月的高溫酷暑下，某防化部隊剛剛完一場實戰演練。

季司原步進洗消區域，打開雙臂，洗消隊員迅速拿設備對他進行全消毒。

他微微瞇著眼，眼角因汗漬蒸騰火辣辣地灼痛，頭盔里的汗水，順著他的眉骨、鼻梁不斷下淌。

水槍在外部沖擊他的，而不風的防化服，同樣已浸得。

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五點，他們部隊經歷了整整十小時的連續作戰，這還比平時訓練兩個小時。

“司原，不錯啊，這次訓練的績又破了世界紀錄。”

洗消結束后，副團王宇亮走過來進行總結：“我已經上報了名單，這次‘國際軍事比賽’，你帶隊參加。”

說完，他就步朝其他連隊走去。

“哥，太棒了！我就知道副團不會不給你這次機會！”

吳選著膀子在洗澡車里沖洗，那得意的小表像他摘了榮譽似的。

“離開部隊怎麼了？離開部隊你就不能為國爭了？再說這軍功早該是你的。”

季司原好笑地睨了吳選一眼，下他過來的手，走到一邊拿巾子。

“你最近狀態過于了啊，用在訓練上好，皮子還是省點勁兒吧。”

“好嘞哥，我這不是看就咱倆嘛。”吳選關上水，腦袋甩了甩，直接把頭發上的水甩干。

吳選這小子力非一般的旺盛，直觀現在他的口沒遮攔上，來部隊的頭一年，他沒因為話多挨罰。

季司原當然清楚他忿忿不平的原因。

季司原當了四年防化兵，前些日子他向團里打了報告，五年期滿，他會申請轉業。

防化兵這個兵種技極強，國家培養起來不容易，季司原既然確定要離開，團里商量后決定把他調到G市武警大隊去。

原本以季司原的訓練績，他當之無愧帶隊參加“國際軍事比賽”，可現在他面臨離隊，人選自然有了爭議。

對于這件事，季司原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態度——

他爭不爭軍功都是其次，但他能保證為國家贏得榮譽。

為國爭，這是他當初決定伍時那點年輕不馴的中二初衷。

“吳選，到時候你做我的替補。”季司原套上服下車。

“啊？可是二連那個王克，平均績比我好啊。”吳選聞言，急急忙忙穿好制服，跟著跳下車。

“他抗能力不行，尤其是作為替補，對心理素質的要求更高。”季司原瞥了眼吳選，毫不掩飾地笑了笑，“你心大，我相信你不會影響。”

言下之意就是，吳選這種沒事傻樂的選手，最不容易有力。

沒走幾步，廣播喇叭突然響起——

最新氣象觀察報告，西北方向檢測到突發沙塵暴。

一聽到消息，季司原立刻加快腳步，掏出通訊讓人加固帳篷，并提醒站哨的兄弟們多注意。

西部的天空一片渾濁，別人是海天一線，他們是地天一，滿目土黃。

季司原加了固定帳篷的行列，他剛蹲下，突然看到警戒組的**慌慌張張往這邊跑。

“怎麼回事？”他一把拉住**。

**一見是季司原，平復呼吸，指了指訓練場的西部：“連長，西邊那塊荒漠，有無關人員的車在朝我們訓練場開過來，剛剛沖過了警戒封控。”

劇組的車歪歪斜斜在戈壁灘上打晃，周如葉抱著頭，聽到旁邊的車玻璃被大風不斷沖擊。

啪嗒、啪嗒——

一塊塊手指頭大小的砂石撞在車上，讓人害怕這車隨時會報廢。

“老魯！你說不會有問題的呢？”副駕駛的萬依瀾沖著司機咆哮。

這老魯是當地人，劇組進荒漠拍攝，人多車，于是租用了他的車。

萬依瀾之前還得意，買一送一，找了這麼個價廉的司機，現在只想撞墻。

“丫頭啊，莫掛喊！我也不知道會有沙塵暴啊！”老魯手握方向盤，吼著半夾雜方言的普通話。

車里導航儀溫的聲還在說：“直行、前方路口直行。”

“媽的！”老魯煩躁地關了導航儀。

“嗚——早知道就坐導演他們的車了。”主演隋曼把頭埋進膝蓋，聲音帶著哭腔。

荒漠里的拍攝片段結束，劇組一群男人在一輛車里，唯三的孩就坐了另一輛車，外加隋曼的小助理唐勤。

導演的車現在已經不見蹤跡，那司機開得比老魯快，大概早就上公路了。

“隋曼姐，別哭啊，沙塵暴很快會過去的。”唐勤這小男生才19歲，細胳膊細，現在也害怕，但還得安隋曼的緒。

脆弱的車玻璃還在發出岌岌可危的吶喊，周如葉越發擔心玻璃會碎。

抬頭看向左側，還來不及發聲，子先撲了過去——

“小心！”

最左側唐勤那邊的車窗外有拳頭大小的石子砸來，周如葉撲上前把隋曼和唐勤按到座椅下。

隋曼的驚呼聲被破碎的玻璃聲蓋住，周如葉覺到背后有細碎的玻璃片落在上。

……

又開始擔心，上這件白紡紗，能不能堅強地避免被割開。

車猛地停下，老魯回頭看他們：“沒事吧？”

周如葉跪在地上，緩緩直起子，玻璃碎屑從背后落。

稍微順了下長發，臉上沒什麼表。

“沒事。”順口回了句。

“還說沒事，你都流了！”萬依瀾很是擔憂，指指的手臂。

周如葉穿的短袖，剛才左手臂去拉唐勤，正好被玻璃劃破。

“一點小傷，真沒事。”周如葉抿，看了眼那條劃痕。沒流什麼，也不太疼，等回酒店理一下就好。

隋曼被在最底下，半天沒靜，唐勤起后去詢問隋曼的況，隋曼苦著臉抬頭。

“我腳剛才扭到了。”

“啊？能嗎？”唐勤想去扶隋曼。

“有點疼。”隋曼了，左腳不太能用力。

破碎的車窗導致大風不斷灌，一粒粒石子直接打在他們上。

周如葉掏出口罩和墨鏡戴上，又遞了一副給隋曼。“我們先下車，去車背風趴著，等風小了再走。”

風是從唐勤那邊刮過來的，周如葉從右側打開車門，扶著隋曼下車。老魯也熄了火，到副駕駛座下車。

黃砂的溫度烤得人要融化，大家穿著夏季服，就這麼直接接地面，皮都要燙掉了。

“我去！我好像看到蜥蜴了。”萬依瀾在周如葉旁邊，不知是興還是恐慌，聲帶點激地抖。

“哪里？別嚇我啊——”隋曼本就心俱疲，現在又被這麼一嚇，閉著眼開始。

“……”

周如葉掀了眼簾看向前方，也怕蜥蜴，但沒有一害怕就尖的習慣。

更何況看那蜥蜴安安穩穩趴在遠的石頭后面，本懶得理們。這大風天，小蜥蜴要是真爬過來，早被吹翻了。

周如葉側頭看向萬依瀾，墨鏡和口罩遮住了的面龐，看不清狡黠的笑。

這姑娘，恐怕又是在故意嚇唬隋曼了。

風聲從呼嘯再到嗚咽，風力也從卷起石頭減為卷起細沙，五個人就和“堆沙人”一樣，站起來抖落一的黃沙。

“老魯，你這開到哪了啊？也沒信號，你找得到方向嗎？”萬依瀾坐回副駕駛，信號為零的手機屏幕，不敢再對老魯抱有期待。

老魯點了煙，狠狠吸一口，“看到前頭冒煙的地方沒？”

“什麼？”萬依瀾支起子張。

“那里是火箭軍演練的地方，往那邊開，他們能救我們。”

周如葉眼皮跳了跳，一字一頓問：“闖，軍事重地？”

老魯回頭，噴了一臉的煙氣：“沒辦法，被抓起來也比在這里等死強啊！”

“還要被抓？！”隋曼已經要嚇暈過去了。

……

周如葉沒再說話，偏過頭散煙味。

現在這種況，哪有人就往哪開，確實顧不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