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本神還沒死呢！

作者：久安

第1章【提燈】魔尊

頒玉的算命占卜攤，隻在晚上開。

大楚統治下的凡人界沒有宵，太落山後，這裏如魔界，鶯歌燕舞燈紅酒綠。

凡人們的歡笑聲驚聲哭泣聲扭曲在一起，又讓這人間再蒙上一層名為迷的紅塵夜霧。

當然，越越好，這樣，頒玉的算命占卜生意才會紅火。

世無路，前來占卜前程之路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頒玉占卜看卦並非為錢，錢財對本無用，不過糞土罷了。

不是凡人，而是一個小小的桃花散仙，點石金生來就會的那種，當然，仙是自封的。

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隻知道自己不是人不是妖亦不是鬼魔，那就隻能是仙咯。

茫茫然於荒蕪之地睜開眼，手裏隻有一把經年不衰的桃花瓣，而觀天地，蒼生命軌的本事，是天生的。

就依靠這把桃花瓣，給自己占卜出了個還算順溜的名字，頒玉。

有了名字後，就要問前塵了，總要知道是誰。

可那一捧桃花瓣紛飛後，又落回了手中，並沒有給確切的答案，隻給了一句話。

“若問前塵，繁華，等四方提燈人，解。”

要想尋前塵，就找個繁華地界，等候提燈人，並為他們解決問題吧。

頒玉挑了挑眉，著這把桃花瓣，自問道：“那我不問前塵了，我問前程。”

繡口一吹，桃花瓣散開，待再回到手心時，頒玉又得到了這句話：“若問前程，繁華，等四方提燈人，解。”

頒玉詫異地“喔”了一聲，烏眸一轉，又道：“那我不問前塵與前程，我問問我誕生於此的天命，為何降生，有何就，天與地可肯為我解？”

又是一吹，待如玉的手指握住回到手心的桃花瓣時，回答，終於有了不同。

——非仙亦非魔，是魔亦是仙，九月初三夜，雪解人。

“果然曲折。”頒玉道，“竟不直接告訴我，而是讓我找能解此的雪似魔非仙人。”

手中的桃花瓣一朵朵消失，化為薄，飛進垂在眉心的一顆桃花晶玉中。

外形上看，頒玉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雪烏發，三尺如雲青隨意繞了幾散在後，發間掛著一條別致額飾，看不出材質，隻那一滴晶瑩剔的桃花晶玉恰巧垂在眉心。

遠觀，姿容清麗絕塵，仙氣嫋嫋，隻是有些許年輕，飄飄忽忽，不是很沉穩。

再待近了看那雙烏眸時，便覺那雙烏眸可察萬，眉宇間聚著颯意，絕非尋常小仙娥，像是修行多年的老靈魂。

頒玉步伐輕盈，走路如飄，上的無天`亦是淡淡桃花，風吹則起漣漪，仙得很。

“繁華……”頒玉在六界虛空門前駐足，一個個分析來，“仙界是第一寡淡無趣，魔界妖界黑燈瞎火，若是繁華自然不會破腦袋鑽到人界湊熱鬧，冥界森回地，與繁華二字天然無關，若說繁華，自然是人界。”

道：“我便到人界去尋一尋那些四方提燈人吧。”

人界之門應聲而開。

頒玉自語：“好聽話的虛空界門，說開便開。”

這麽想來，自己定不是尋常的仙，搞不好，還是個前塵盡忘，特地到六界來曆劫的金仙！

經過界河時，頒玉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既要去人間，那自然不能暴非人份。”落地後，頒玉順手了個訣，周邊的花草樹木與黃土化為襤褸衫，遮住了的仙，枯藤化為質地僵的暗紅布帶，纏住了的額頭，亦掩蓋了眉間那塊桃花晶玉的芒。

萬將裝扮為風塵仆仆又不引人矚目的普通過客，一切妥當後，頒玉去仙氣，指尖微芒一閃，說道：“就去凡間最繁華的都城逛一逛吧。”

等到了都城，落腳一暗巷，頒玉驚愣許久。

“此……不，應該說是整個四洲大地凡人界的氣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喃喃道，“像是……來的一般。”

小巷中，一個歪倒在地上的乞丐淒淒笑了起來：“小姑娘，你可要當心舌頭。此是新都，不是舊都，大楚篡權奪政已有一百年了，再是來的，如今也早被天地洗幹淨。隻可憐那些被人奪去家園的大昭人，死的死亡的亡，留在故土沒走的，也都淪為了賤民，給昔日的仇敵做奴隸，要麽……就是乞丐。”

頒玉看向這位乞丐，巷子裏太暗，繁華的王都燈火照不亮此，朦朧中，頒玉隻見他頭上薄薄縈繞著一層紫氣，雙眼微微一亮，走近，出了手。

乞丐不明所以，卻在看到那雙眼時，愣了神，呆呆出手，凝著。

頒玉握住他的手後，閉上了眼。

“你的前世，生在皇族，司命簿上，你原本可做一代賢王，輔佐帝坐穩江山，功名就後善終……”頒玉輕聲說道。

乞丐嘻嘻笑了起來：“皇族？小神婆，你說的是大昭的皇族，還是大楚的皇族？我是大昭的蕭姓皇室，還是大楚的白姓皇室呢？”

頒玉道：“蕭，你前世姓蕭，上的紫氣未滅，可見大昭的國運並沒有斷……”

說完，頒玉睜開眼：“奇了怪了，若是如此，大昭又為何會被現在的大楚所取代？”

“因為，大昭的守護神隕落了，之後誕生的新神，是大楚白姓皇室的庇護神。從那時起，大昭的子民們，就淪為了草芥。”乞丐虛弱一笑，咳嗽幾聲，說道，“小神婆，你有點本事，我不知自己的前世是否為皇族，但我不會忘記，我上流著大昭的……可又能如何呢？我快要死了，在大楚的統治下，大昭人哪裏還有活路？我們啊，隻要沾上一滴大昭的，就注定貧賤，被人欺辱，最後再像乞丐一樣死在這人間地獄……”

頒玉看到了。

看到這個乞丐三年前還在書院讀書，之後因被人舉發他的生母是大昭人，遂被父兄趕出家門，流落街頭。

頒玉收回手，淡淡說道：“你不是乞丐，也不會死。”

的玉指指向東方：“朝東走，遇到破敗荒蕪的神廟就停下，修繕那裏的屋頂，第三日的雨後，第一個走進廟裏的人，將會給你帶來明前程。”

乞丐被的話點亮，睜大了眼：“真的嗎？即便這世道已如此艱難，淪為乞丐的我也能有機會，昂首活下去嗎？”

頒玉的手輕輕放在他的頭頂，如神降下祝福，闔眼道：“去吧，眾生皆會迎來安寧。但行善事……今生的你將會彌補前世的憾，護佑你想護佑的人。”

乞丐虔誠閉眼，不知為何，淚如雨下。

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空無一人，乞丐愣了許久，一臉，手上全是自己的淚。

“……”乞丐回憶著那雙眼睛，喃喃道，“好悉的眼睛……”

那雙眉眼，像極了娘親藏起的瓊華神像的眼睛。

是瓊華上神嗎？是我們大昭的守護神回來了嗎？

街麵蒸騰擴散而來的歡聲笑語驚醒了他，他連忙捂住，深吸口氣，向東走去，繁華甩在後，晚風吹過，拂開乞丐臉前長長的劉海兒，出一雙閃亮的雙眼。

原本奄奄一息的乞丐，心中有了方向，腳步逐漸堅定。

多天觀察後，頒玉的算命攤開在了花街。

要說繁華，哪裏又比得上夜後的花街呢？凡人參不人生，自然會耽於這副軀給自己帶來的浮華之樂。

頒玉在這花街擺攤算命已有四十八天，因掐算奇準，在這胭脂地小有名氣，許多鶯鶯燕燕會在日出前，到的卦桌前求上一卦。

凡人看不破的仙，隻看裝，回去後，還會忘了的模樣，隻記得的眼睛和聲音。

“焚月樓前有個神婆，萬事都能占卜，說過往經曆無半點差錯，妹妹也去求一卦？”◆思◆兔◆網◆

“是什麽模樣？”

“模樣倒是不記得，穿的破破爛爛，打扮得甚是怪異，像是個流浪人……那眼睛很是神奇，反正我是不敢看又想看，聲音也頗是好聽，能說到我心坎裏來呢！”

“可我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說來也怪，那個神婆，並不需要生辰八字，有時會對著你吹口氣，有時會讓你把手過去，握著你的手，就能說出你的所有……”

名聲傳開後，一些達顯貴也會趁夜前來，上門求卦。

頒玉自然是來者不拒，你敢問，我就敢解。

在看來，這些凡人無非是求財求業求姻緣求長壽，探看這些，再拿手不過。

熱熱鬧鬧的四十八日過去後，竟還沒遇見一個提燈求卦的人。

也是，每晚在最繁華的花街擺攤，這裏自然是燈火通明，來求卦的人，還有誰會多此一舉，提燈前來呢？

“原來如此……”頒玉若有所悟，“此每條路都看得清楚，本無需點燈。由此看來，能提燈來尋我幫助的，自然是在這繁華世界看不到人生路的人。隻是不知，這樣的人，有幾個……”

頒玉拋了一把桃花瓣，再回掌心時，剛剛那一把桃花瓣，隻剩下四瓣。

“果然，四方提燈人……我要等的提燈人，不止一個。”

第四十九天夜裏，暴雨傾盆，花街燈火未熄，各家門前卻無一人。

掐算了一卦，明了：“今夜宮中寵妃病重，皇帝要在王都歌舞十日，花街關門閉客。”

頒玉的卦桌擺在焚月樓下，任外麵風雨再大，這裏也無一風。

從桃花晶玉中析出一把桃花瓣，悠閑玩耍著。

焚月樓屋簷下懸掛的一排銀鈴卻突然瘋狂搖，如同被狂風吹，叮鈴作響。

大霧彌漫開來，不久之後，霧氣遮擋住了人間燈火，整個花街陷一片寂靜。

頒玉收了翹在卦桌上的一雙，瞇起眼睛，見迷霧中亮起一盞朦朧的燈火，琉璃花燈澤斑斕，在不遠的槐樹下緩緩飄著。

頒玉角微微一挑，笑道：“好重的魔氣！尊駕來頭不小啊！”

觀那魔氣，似是把整個魔域的魔氣債都背在了上——

來的，應該是魔尊。

沒想到，第一個等來的提燈問卦人，竟是魔尊。

“聽聞姑娘可占世間萬，特此前來求卦。”迷霧中，傳來一道清冽之聲，仙氣縈繞，尾音卻略啞，顯然是被魔氣蝕傷了。

頒玉聞之，不僅默默讚了聲好聽，又道了句可惜，這麽好的聲音，竟長在一個魔尊上。

頒玉揚聲道：“魔尊大人客氣，來者皆是客，請桌前坐。”

雨落在青石板磚上，圓滾滾的水珠凝了一條路，從槐樹的朦朧燈下，一直蜿蜒到頒玉的卦桌前。

“那就，叨擾了。”那魔尊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