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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世子眼冒賊，那臉上的笑容越顯殷勤，攬著綺霞的手也松了松，問：“看姑娘的樣子，好像遇上難事了，要不我請你用個飯，再送你回家？”

阿南挑挑眉，猜不這個不識相的花花公子來歷，便沒理他，徑自轉頭和綺霞敘起了舊：“我說呢前段時間沒見到你，原來你來杭州府了？”

“胭脂胡同姐妹太多啦，我學藝不，就來這邊混口吃的。”綺霞嘖嘖地幫將一綹發抿到耳后，笑道，“你怎麼落到這地步啦？卓世子既然要做東，別拂逆好意，走吧。”

阿南皺眉道：“可我不想吃這家東西。”

“那咱們去吃對面那家。”卓世子攬著綺霞就往斜對門的另一家酒樓走去，綺霞也朝招招手，示意一起來。

看著那伙計和掌柜的黑臉，阿南心下暢快了點，加上現在也確實腸轆轆的，也就跟著他們進去了。

卓世子帶著兩個姑娘進酒樓，一個是濃妝艷抹的歌伎，一個是破爛衫的鄉間姑娘，周圍自然全是異樣眼神。

他倒是毫不在意，徑自點了一桌菜，等酒上來后就說：“來，綺霞，吹個曲兒助助興。”

綺霞一吹笛子，那聲音嘔啞嘲哳分外難聽，卓世子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哎呀，剛剛生氣打那個伙計，把笛打破了。”綺霞不好意思地放下笛子，說，“那我給世子唱個曲兒吧。”

卓世子開心掌：“好，好！你的笛子馳名京師，可向來不曾在別人面前開口唱過，我今日真是有幸了。”

結果綺霞一開口，阿南就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轉向了一邊。

難怪從來不在人前唱歌，這魔音傳腦簡直毀天滅地。

卓世子顯然也震驚了，搐著角轉向另一邊。兩個聽眾一左一右痛苦扭頭，目剛好對上，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苦笑。

幸好此時，飯菜上來了，兩人配合默契，一個給綺霞遞筷子，一個給綺霞布盤碗：“來來來，吃飯吃飯。”

綺霞先喝了口湯，問卓世子：“世子的同僚在那邊吃飯，不需要去招呼嗎？”

“我付賬就行了，他們不會介意的。”

阿南“咦”了一聲：“同僚，你是府的人？”

“不怕告訴你，我份可厲害了。”卓世子打開那把金象牙扇子，遮住自己半張臉，低聲音神兮兮道，“說出來別害怕哦，我是神機營中軍把牌！”

“哦……”阿南沒有被嚇死，反而支著下著他，笑嘻嘻地問，“你們這麼多人出，是要抓什麼江洋大盜嗎？”

“說實話，其實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卓世子滿臉憾地說，“我是被我爹著到神機營混日子的，所以就隔三差五告假，沒事點個卯就跑。誰知上個月底神機營被人夜襲，我們諸葛提督南下應天搜尋刺客，我呢，因為對杭州悉，就被分派到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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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他來公干是假，花天酒地是真，綺霞還是笑給他斟酒，聲安：“世子真是辛苦了。”

阿南則把自己那晚在神機營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定除了那個男人外，沒人看過自己的臉，面前這個卓世子更是毫無印象：“那你們不是應該在順天府搜查嗎？怎麼南下了？”

“就是不知道刺客跑去了哪里啊，所以神機營有的人留在順天搜尋，有的去天津、開封，我家在應天，就一路南下了。”

綺霞掩而笑：“那怎麼又不在應天呢？”

“我爹最近在杭州府巡查，我娘也到西湖邊的莊子上避暑了。”卓晏倒轉扇柄敲著桌子，笑道，“你們不知道，我爹娘最是恩，因為我娘不喜嘈雜，所以我爹費盡心思才在寶石山上給尋訪到了一座清靜小居，那景絕了，前攬西湖，后枕黃龍，左看保俶，右觀流霞，改天有機會我帶你們去看看。”

“哎呀，世子又騙人了，我不信你敢帶我這種煙花子去見你娘。”

“這有什麼不敢的，你這麼漂亮，說不定我娘一看就喜歡你了……”

那邊兩人打罵俏，這邊阿南以慣常的懶散調調歪靠在椅背上，先用臂環上的銀針暗地試了試菜，確定沒有異常，又見卓世子和綺霞一起拿筷子吃著，毫無異樣。

現在肚子正，便跟風卷殘云似的，一下子就掃了桌上菜。

卓世子見狀，招招手又讓上了幾道菜：“別急，我估計大家伙要吃很久呢。反正大家都知道找不到那個刺客的，只是過來虛應故事，你們都慢慢吃。”

綺霞睜大眼睛，驚問：“夜襲神機營的……是個刺客？”

“是啊，聽說是個壯士，高八尺，腰闊十圍！連我們諸葛提督潛心研制的困樓都關不住，被破墻而出了！”卓世子渾不在乎，低聲音對阿南笑道，“大家這麼了，悄悄告訴你啊，那室剛建好試驗時，我就在場，那機括啟后真有萬斤之力，我親眼看見兩頭大蠻牛被困在里面，活生生被了餅！這回也不知是什麼怪力，居然能破墻而出，沖破神機營那重重防就跑了！”

阿南心說，咱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啊，你就悄悄地把這麼重要的告訴我這個當事人了，會不會得太快了一點？

不過畢竟正在吃著人家請的酒菜，阿南還是善解人意地做出了錯愕震驚的表。綺霞則掩低呼：“真的嗎？好可怕哦……”

卓世子點頭：“所以你們要是看到特別壯的或者怪異的人，記得通報我們，有賞金的。”

“好的，一定。”兩人一起點頭應著。

飯吃得差不多了，飽暖之后就生出了其他心思。阿南心里的，厚著臉皮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對了，你們神機營里，是不是諸葛提督最厲害啊？有沒有人……唔，地位很高，還長得……英俊的？”

畢竟，那天晚上那個人，被困機關的時候，諸葛嘉那誠惶誠恐帶傷過去解救的樣子，看來地位絕對不低啊。

卓世子揮著扇子，以一種“我輩中人”的意味深長的表瞅著笑：“有啊。我們神機營中，長相俊逸又地位不在諸葛提督之下的，只有一個人啦。”

阿南趕看著他，等待他吐出來的真相。

“那就是臣提督，我們的宋提督宋大人了。”他笑瞇瞇地夾一筷子菜吃著，不無同地瞧著，“諸葛大人是我營的武將提督，而宋大人呢則是臣提督，是圣上親自派遣來的、宮中最信得過的太監，制衡監督全營。”

阿南手中的筷子頓時掉了下來：“太監？”

卓世子點點頭：“宮中很多太監宦都長得格外清秀的，你不知道？”

阿南整個人都不好了，連筷子都忘了撿。

那雙讓嘆為觀止的手，那令產生異樣緒的材，那令人心旌搖曳的氣息，那個不曾看清面容卻覺得肯定風華絕代的男人——

居然是個太監。

太監。

難怪胭脂胡同那麼多姑娘招他，他卻不解風視若無睹。

難怪被困在室中時，他還如此有風度，盡量不的。

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調神機營，連諸葛嘉都要為他奔走。

原來，是個太監。

看著臉鐵青的模樣，綺霞忙給卓世子打眼。而他想笑又不忍，只能拼命出一副同的表：“我們宋大人五確實秀的，之前也有姑娘對他傾心過，你不是惟一一個，想開點。”

“沒……我沒對他傾心。”阿南只有著頭皮這樣回答。

臉都沒看清，傾什麼心啊。

——只是，想起那狹窄空間中，握住過的那只手，他散在耳畔的呼吸，他上清冽的香氣，阿南到了淡淡憂傷。

綺霞見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忙扯開話題問：“阿南，吃完飯送你回家嗎？你家在哪兒呀？”

阿南苦著臉，瞎話張口就來：“別提了，我才不回家呢。我兄嫂我嫁給一個老頭，我一氣之下就一人跑這邊來了。等我在這邊躲幾天，也許他們見沒指了，能饒過我。”

“這麼可憐？”卓世子正義滿滿地拍脯，“把你兄嫂的名字和住告訴我，我人去教訓他們一頓！”

“不用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阿南忙推辭。

卓世子還想說什麼，對街的酒樓里已經走出一群神機營的士兵，看見他在窗和兩個子吃飯說話，頓時都朝他們曖昧地笑。

有個年紀大點的軍對他喊：“卓把牌，又空調戲大姑娘呢？趕去搜尋那個刺客吧！”

“去去，真不解風。”卓世子笑著站起，從荷包中掏出一張名帖給阿南，“我得先走了，要是你兄嫂急了你就來找我，我替你撐腰！”

綺霞在旁邊附和：“對呀對呀，卓世子對我們姐妹可好了，他最憐香惜玉的。”

阿南接過名帖一看，掌大的名帖上用金線繪著狻猊，周圍煙霧繚繞，烘云托月地現出上面“卓晏”二字。

不過等翻過來看背面時，頓時角了一下。

文德橋畔，定遠侯府。卓晏，字安份，又字守己，號消停，別號乖靜閑人，又號八風不居士。

阿南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爹娘求神拜佛想讓兒子別再折騰的模樣，著名帖忍不住笑出來：“多謝啦，你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