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上公路，有了信號，萬依瀾自覺掏出手機，想替季司原導航。

季司原清了清嗓子，聲音微啞：“咳，不用導航了，你們還有車嗎？得讓人來接你們，我們的車不能開到市區。”

他沒上高架，而是走了右側輔路。

“哦哦，那我給司機打電話。”

萬依瀾關閉導航，翻出通訊錄。

同時周如葉的手機震了震，點開看，是萬依瀾的微信消息——

“啊啊啊，這聲線犯規啊！[抓狂][抓狂]”

周如葉好笑地瞥了一眼。

萬依瀾這種在圈里長袖善舞的制作人，對帥哥基本有抗了，但是個資深聲控，對配音演員總是特別慷慨。

周如葉將目挪向季司原，能聽出，他的聲音不太自然，明顯發。

似乎是因為缺水，他削薄的干燥泛白，視線下移，還能看到他下一層青灰胡茬。

要不是這張臉，還有點恍惚，眼前人居然會是那個養尊優的季家二。

萬依瀾終于撥通司機電話。

整個劇組除了們四人，全都回了酒店，越解釋越火大，真想暴打老魯一頓。

“對，曼曼和如葉都傷了，…導演問影不影響拍攝？”扭頭看隋曼，“曼曼，你現在覺怎麼樣？”

隋曼飛速看了眼季司原，仍然著嗓子，弱弱地說：“還是很疼，不過沒關系，你告訴導演，我能堅持。”

唐勤這時候腦瓜子特活泛，把隋曼工作室的微博文案都編輯好了，帶病拍戲，又能上一波熱搜。

“那可不…”

吳選大耿直又想說話，被唐勤直接捂住。

“哎，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唐勤嚇壞了，到底誰給他的膽去堵兵哥哥的啊？

“沒事沒事。”吳選搖頭，雖然不解，但沒再繼續說下去。

唐勤當助理一年多，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那是一流的。隋曼姐現在就是試探，看看那開車的人是否關心。

哎，他可真佩服隋曼姐，國家的人都敢覬覦。

不過目前看來，季司原仍然是目視前方，無于衷。

萬依瀾拿起手機繼續通話。

“在哪面？你等等，我問下。”萬依瀾抬頭問季司原：“長，我們在哪面啊？”

“下高架有個軍區醫院，到那兒等吧，你們先理下傷勢。”

……

此話一出，車廂里陷了短暫的、詭異的，沉默。

這次吳選沒做“補充說明”。

他詫異地了眼季司原，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唐勤咽了咽口水，看來隋曼姐的魅力是真大啊。

隋曼則輕領口，呼吸有些急促。

就知道，沒有男人能無視，沒有男人會不想疼惜。

這樣含蓄又直接的關心方式，非常滿意。

開始放肆自己的眼神，毫不忌憚地黏在季司原上，從他脖頸線條，到膛，再到扣著方向盤的手指。

十指修長，青筋微微突起，既有力又。

指腹一定磨出過繭，被這樣一雙手過細的皮……

了下，眼中艷波流轉。

周如葉靠著車窗閉目養神，沒注意旁邊幾人的小心思，也沒覺得季司原的話有什麼問題。

右手無意識挲左臂的傷疤，四年前的記憶紛紛擾擾，一腦地傾匣而出。

當年的季司原，是個極其我行我素的人，就沒他真正在意的事。

考T大，像鬧著玩玩，全年級他的曠課率永遠高居榜首。

做投資，像鬧著玩玩。支教團這種慈善事業他投，電競隊這種新興產業他也投，這只手到影視劇里攪一攪，另只手又去古玩市場一，京城各個圈子他都要逛一逛。

包括那家著名的死貴又難吃的四合院素食館，也是他投資失敗的代表作，至今仍然差評無數，年年虧本，死不關門。

酒吧夜場有他，名流宴會有他，連時裝大秀他也湊過熱鬧。

說他是紈绔子弟，他不能算，說他在努力經營家業，他也不是。

明明耀如朝，他的心卻似居無定所的風。

也許這就是高配版本的“游戲人生”吧。

大家都這麼想。

當聽說他要參軍時，大家以為又是公子哥驗生活，當兩年義務兵就拍拍屁走人。

結果，他像是扎在西北的貧瘠土壤了，整整四年，杳無音信。

……

周如葉其實明白這種覺。

年輕時他們都在試圖確證自己活著的意義。

對于所謂的富二代，這麼說實在矯，但心里的茫然，從來和質無關。

能真正從心里給自己充實，這是很多人，包括的父親，窮盡一生不曾實現的。

所以，看到現在的季司原，其實，為他高興。

“到了，下車吧。”

季司原將車停穩，旁邊就是軍區醫院的門診部。

“姐，下車吧。”

唐勤跟在吳選后，從左側下了車，他回想扶隋曼，隋曼卻坐著沒。

“……”

唐勤了然，順著的目看向駕駛室——

季司原正回頭過來。

“你們去要個冰袋敷一下，旁邊有藥房，需要什麼藥膏直接去買就行。”

隨后他了吳選過去，讓他看著老魯。

這就…完了？

隋曼愣住。

他不是該扶下車，然后帶進門診看傷，順便流下其他嗎？

“…姐，走吧。”唐勤又手去扶隋曼，看來人家兵哥哥本沒有別的心思嘛。

隋曼不甘心地下車，卻看季司原繞到車右側，拉開了車門。

他手撐著車沿，低頭看周如葉：“走吧，你的傷口要理一下。”

“啊？”周如葉微怔，“不用了吧，都已經結痂了。”

“背后。”他揚了揚下，看上的披肩。“玻璃碎屑和沙塵容易染，去消個毒。”

“如葉，你背后也有傷？你怎麼不說啊！”萬依瀾有些著急，想去看周如葉的后背。

周如葉訝異抬眉：“我沒什麼覺啊…”

“行了，”季司原側開子，“走吧。”

隋曼看兩人并肩離開，臉更加難看。

進門診部，里面多是著軍裝的軍人，有幾個看到季司原，還朝他打招呼。

“小季，帶家屬來看病呢？”

已經不止一個人跑來這麼問了。

“不是，朋友。”他手著兜，淡淡回答。

“哦…朋友啊。”來人意味深長地拍拍季司原的肩，又沖周如葉友好地笑笑，轉離開。

走到診室門外，季司原頓住步子，無奈攤手：“抱歉，這況我真沒想到，沒帶家屬看過病。”

“沒事…我該謝謝你才對。”

周如葉臉微微發燙，卷著手里的病歷，不敢直視季司原。

“嗯，孩子嘛，多注意點，萬一留了疤，不好看。”他說的理所當然。

……

當兵之后連妹技能都修滿點了嗎？

周如葉進診室時仍忍不住腹誹。

待清理完傷口，周如葉回到車，萬依瀾已經和吳選談笑風生了。

萬依瀾：“我從小就崇拜軍人，要不是我近視，我真會去當兵！”

周如葉扯扯角，怎麼不知道萬依瀾近視。

萬依瀾際手腕一流，恭維話張口就來，平時投資商都被唬得一愣一愣。

那麼明的商人都被忽悠，更何況吳選這淳樸小青年。

吳選：“真的嗎？你真的對軍事這麼興趣？那我推薦你8月10號去看‘國際軍事比賽’啊！我和我哥都會參加的。”

我靠！

萬依瀾在心中尖。

本來還可惜，這次一別就永別了，沒想到還有比賽能看。

萬依瀾：“比賽在哪兒啊？”

吳選：“新疆庫爾勒。”

萬依瀾：“……”

太遠了，怎麼看。

周如葉點開手機，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

8月10日——無日程。

吳選：“哈哈，有直播啦，我們的比賽項目‘安全環境和生化偵查車組比賽’，記住了嗎？”

萬依瀾：“……”

什麼和什麼什麼比賽？沒聽懂。

等到劇組車來接們，已是晚上八點。

隋曼第一個坐回了劇組車，賭氣似的，再也不看季司原。

“我們一定會看比賽的，你們加油！今天非常謝你們！”

萬依瀾和唐勤百度了解了“軍事比賽”，現在就是一對迷妹迷弟，只差手里揮著熒棒為兩位軍人打call。

周如葉是最后下車的，從車里鉆出，見季司原靠在車旁，想了想還是從包里掏出礦泉水。

“我這兒有瓶礦泉水，還沒開封的，聽你嗓子好像不太舒服，拿去喝吧。今天謝謝你們了，再見。”

一口氣說完，把水塞到季司原手中，匆忙轉走了。

劇組車離開時，萬依瀾和唐勤還在不停回頭。

周如葉也搖下窗，見季司原灌下一口礦泉水，手腕一抹角的水漬，沖笑著做了個口型：再見。

回酒店后，周如葉接到一通越洋視頻。

周如葉將電腦放在桌上：“古醫生，我母親最近況怎麼樣？”

那邊是個中年人，溫斯文，坐在布置溫馨的客廳。

“最近緒都很穩定，生活也非常規律。”

周如葉微笑：“那就好。”

“你呢？最近緒怎麼樣？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你母親每天和我念叨，不求你賺多錢，只求你能平安快樂。”

古醫生心疼地看著周如葉。

周如葉咬著下，垂眸沉默。

半晌，看向屏幕，眼中似有微弱的：“古醫生，我又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