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雪竹到琴行后, 孟嶼寧準備離開。
正好的下午,空氣中彌漫著午后悠閑的自在倦懶,不絕于耳的街邊車笛與行人三倆笑言, 雪竹突然很不想看到他迎著就這樣離開的背影。
拉住他說:“哥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說你想聽卡農嗎?我已經會彈啦,現在還沒到上課時間,你先跟我上樓, 我彈給你聽完你再走, 好不好?”
雪竹想不出更好的更自然的緣由住他。
孟嶼寧也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來拒絕的語氣。
上到二樓,有幾個跟雪竹一起學琴的小孩沖招手:“裴雪竹你來啦!”
雪竹匆匆跟們打招呼,趁著還沒上課趕坐上琴凳。
如流水傾瀉的琴聲從面前的三角鋼琴中傳出, 一分不差地落在孟嶼寧耳里。
接近豆蔻年華的孩已經從當年他印象里天真爛漫的形象中蛻變出來, 如同白梔子花盛放般,量漸漸拔高, 背脊拔,覆在琴鍵上的手依舊, 卻也變得細長, 五還保留著從前的可, 只是隨著時間的裝飾,更加的致漂亮,的眼睛里盛滿了, 腳踩著踏板時,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干凈的云上。
只在耳機里聽過的卡農,如今有人就這樣近在咫尺彈給了他聽。
坐車回家的路上,孟嶼寧塞上耳機, 選擇對這首鋼琴曲單曲循環。
一直到家門口, 他才拔掉耳機。
站了有兩分鐘,孟嶼寧掏出兜里的鑰匙開門, 剛打開門,悉的煙味混雜著香水味道灌滿鼻尖。
穿著花子,燙著時髦卷發的人正翹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紫的尖頭拖鞋被腳趾勾得一甩一甩,聽到門口靜后偏頭,迅速看了孟嶼寧一眼,沖里屋喊:“孟云漸,你兒子回來了。”
許琴離過一次婚,和前夫也沒孩子,離婚之后就徹底斷了聯系。
也想得開,索一個人自在,平時下班沒事就去迪廳跳跳舞,要不就是去逛街。
直到廠里來了個男人,就是孟嶼寧他父親,格五大三的,脾氣暴躁嗓門也大,長相卻朗俊毅,許琴是廠花,人也大膽熱,對孟云漸主出擊,孟云漸剛開始對答不理,后來不知怎麼就開始試著跟往,到現在了孟嶼寧的后媽。
老孟從里屋出來,父子倆對視片刻,老孟不自在地說:“回來了?”
孟嶼寧淡淡應了聲,放下書包,從里面出那張告家長書給老孟。
老孟接過掃了兩眼:“開家長會啊?什麼時候?”
孟嶼寧:“下個星期五。”
“星期五?”老孟皺眉。
正在看電視的許琴突然說:“星期五我們約好了蔣主任他們一塊兒去濱海公園搞燒烤。”
“哦,那你去吧,我去趟家長會。”
“到時候所有人都是倆口子一起,就我一個人去,孟云漸你有沒有點良心啊?”
老孟嘖聲:“那我一個人去,你去開家長會,這總行了吧?”
“我這個做后媽的去家長會?虧你說得出來,”許琴譏笑道,“還有你別忘了這次是蔣主任做東請客,你不來,下半年廠里人事調,你要是被調走了,別指讓我幫你送錢走關系。”
老孟小聲罵了句臟話。
許琴轉過頭繼續看電視。
孟嶼寧漠然地聽他們說完話,起眼皮淡淡說:“如果不能來的話,在下面寫上理由簽個字就行。”
老孟猶豫片刻,又看兒子沒堅持讓他去,隨即甩甩手中的紙,深吸口氣說:“行吧,拿只筆給我。”
寫好,也算是能跟班主任差。
孟嶼寧接過紙,看上面父親用潦草的字跡寫明不能去的理由。
“工作繁忙”。
他無聲笑了下,轉回房。
收拾了幾件服準備拿回學校,柜里滿滿都是灰塵的味道,冬天的大還沒收好,沉甸甸地在春秋的薄服上,孟嶼寧嘆口氣,只好先將冬天的服一一疊好收進柜上方的儲空間。
去年穿過的一件羽絨服帽領有些臟,他放在一邊,打算待會拿到衛生間去洗。
他正收拾著,老孟敲門進來。
“你吃中飯了嗎?”
孟嶼寧沒有停下手中的作,用背影回答父親:“吃了。”
“那好,我和許琴要出去逛街,你自己在家看書,晚上回學校別遲到。”
“嗯。”
許琴的聲音從玄關傳來:“孟云漸你快點,是不是后悔不想給我買服了?”
“來了來了,催個屁。”
老孟想起什麼,突然從外套襯里掏出錢包,了幾張鈔票出來。
“你又長高了點吧?服要是穿著不合適就約同學陪你去買幾件新服,”老孟將錢放在兒子書桌上,“我走了。”
大門一聲響,這個家終于安靜下來。
孟嶼寧拿上服去衛生間洗。
羽絨服吸了水后千斤般重,過水時不小心打了孟嶼寧上的校服。
他干脆將校服下,順便把校服也一并洗了。
年勉強屈著,蹲在水盆前洗最容易弄臟的領和袖口,耳里塞著耳機,mp3里放著卡農。
耳機似乎早已為他的必需品。
耳朵里總要聽到點聲音,才不會顯得那麼空曠。
不想聽外界的聲音時,戴著耳機聽歌也能隔絕掉那些聲音。
夏季校服青白加,很清爽干凈的,但也非常不耐臟,孟嶼寧過了兩遍水,這才將泡沫都沖掉,起時子側兜里的mp3掉了出來,結結實實落在了水盆里。
孟嶼寧快速撈起mp3,播放鍵暫停鍵一路按過去,藍屏幕最后掙扎地閃爍兩下,很快熄滅變黑,耳機里再也沒有聲音響起。
他站在原地發了好幾分鐘的呆。
手上的皂還沒沖干凈,骨節分明的指中粘著泡沫,孟嶼寧咬,下顎繃,側過頭深吸一口氣,緩了好一會兒后,抬起胳膊使勁了眼睛。
***
雪竹學完鋼琴回家,本來以為孟嶼寧這會兒肯定已經回學校了。
結果在孟叔叔家門口看見了他的白板鞋。
“咦?”
試著敲門。
“哥哥,你在家嗎?”
孟嶼寧是被敲門聲醒的。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客廳沙發上,曲著子,小半條委屈地搭在扶手上,用這樣的姿勢睡,一就全酸脹。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抬眼看鐘,離晚自習開始還有一個小時。
他打開門,正撞上雪竹驚訝張圓的眼睛。
孟嶼寧明顯是剛睡醒,睡眼惺忪,整個人沒什麼生氣,懶洋洋的。
“你真的在家啊?晚上不用上晚自習嗎?”
“不小心睡著了,”孟嶼寧輕按眉心,“現在就回學校。”
雪竹語氣失落:“哦,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不用回學校呢。”
送孟嶼寧到公車站,發現他從頭到尾都居然沒拿出mp3來聽歌,小孩觀察力敏銳,立刻問:“哥哥,你怎麼沒聽歌?”
孟嶼寧一愣,說:“mp3壞了。”
“啊?怎麼壞了?”
“掉水里了。”
雪竹一副惋惜到不行的樣子說:“那怎麼辦啊?”
孟嶼寧搖頭:“沒關系,也不是很必要。”
雪竹知道他有多聽歌,很積極地給他想辦法出主意:“你們學校附近有沒有修mp3的,修的話肯定比買個新的便宜。”
“不用修了。”孟嶼寧說。
學校附近的數碼店都是私人小店,無論是修東西還是賣東西都是漫天要價,專門坑騙那些剛進校什麼都不懂的高一新生,高二和高三的學生連眼神都懶得給。
“這樣吧,你把mp3給我,我幫你拿到街上的數碼店去修,下了星期我讓子涵哥哥拿給你。”
也不等孟嶼寧說什麼,雪竹自我覺良好的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棒,興致地向他出手:“給我吧。”
孟嶼寧不忍心拒絕的好意,遂將壞掉的mp3拿給,又給了一百塊錢,算是修理費。
“如果錢不夠的話就不修了。”
“夠的夠的。”
雪竹想也不想就說。
公車到了,沖他揮手:“哥哥你快上車吧,遲到就不好了,拜拜。”
孟嶼寧被催上了車。
晚上六點鐘的夕濃郁無比,將公車站旁目送他離開的雪竹映得紅彤彤。
雪竹揣著哥哥的mp3,像是接到了拯救地球的任務。
***
周一下午放學,雪竹祝清瀅陪去數碼店修mp3。
“啊?小竹你什麼時候買的mp3?”
“不是我的,是寧寧哥哥的,他的掉水里壞了,我幫他拿去修。”
“哦,這是你哥哥的啊。”
兩個小孩結伴去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數碼城。
數碼城里什麼都有得賣,凡是能用電的,這里都有。
剛進去,立刻就了所有老板眼中的香餑餑。
“小妹妹買東西啊?來我這里看看唄!”
“買手機還是買學習機?看你們還是學生可以給打八折。”
雪竹和祝清瀅互相挽著胳膊,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徑直走到一家維修店門口。
老板是個五十多的大叔,收銀臺前坐著個跟雪竹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寫作業。
雪竹和祝清瀅覺得這個老板應該不會騙跟兒同歲的小學生。
“不行了,里頭已經徹底短路了,修的話只能換個芯,都跟買個新的差不多了。你還不如直接買個新的。”
老板把外殼拆了,研究一番后對們說。
“啊?”雪竹窘迫地撓撓頭,“也就是修的話也很貴?”
“對的,”老板說,“而且這mp3存也小了,現在都是用2g的了,小妹妹你要不干脆買個新的吧?”
“2g的多錢?”
“你手里這個牌子的話不到兩百吧,也不算貴咯,你要是喜歡聽歌就買個存大點的,可以下好幾百首,隨便聽。”
老板從玻璃柜里翻了翻,找到個同品牌的mp3。
“你看,跟你這個壞掉的外觀是一樣的,但是存大多了。”
祝清瀅湊到雪竹耳邊小聲問:“小竹你上有帶這麼多錢嗎?”
雪竹用語悄悄告訴沒有,也小聲問:“你帶了多錢?借我點。”
祝清瀅翻遍了兜,只掏出張皺的五塊錢。
“我今天在小賣部買了零食吃,只剩這麼多了。”
沒錢,雪竹只好憾告別了老板。
離開的時候低著頭無打采,祝清瀅看了不忍心,拍拍的肩安:“沒關系,你哥哥肯定不會怪你的。”
雪竹嗯了聲,表還是不高興。
知道寧寧哥哥一定不會怪。
只是怪自己。
夸下海口說要幫寧寧哥哥修好,結果沒這個金剛鉆,還自大地攬下了瓷活。
回到家后,雪竹找出自己的小錢包,還是有小金庫的,雖然媽媽每年媽媽都會替保管歲錢,但還是會可憐雪竹,給留下個兩百塊當做平時零花錢用。
只可惜,百元大鈔早就被找散,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加起來數了一遍,還不夠給一百塊。
加上寧寧哥哥的一百塊,就可以買個新的了。
但是這就超支了。
這一百塊是寧寧哥哥從他自己生活費里扣出來的,怎麼能隨便花。
雪竹此刻無比懊悔自己平時老買一些七八糟的小東西,到關鍵時刻就沒錢用。
如果跟爸爸說,爸爸肯定愿意掏錢送寧寧哥哥一個新的。
可是寧寧哥哥一定不會要。
雪竹想了一晚上辦法,到第二天上學,祝清瀅問想出辦法沒有時,趴在課桌上,沒打采地搖頭:“沒有,我本沒那麼多錢買個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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