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可逃。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的生命將在這裡結束。
這裡是由線構的地獄。即使戴上太眼鏡,哈利的眼睛還是到劇烈疼痛。照在白雪上,白雪將線反給太。看著白雪就彷彿一片瘋狂閃爍芒的鑽石海面。哈利從窗邊退開,儘管他知道從外面看過來,窗玻璃猶如一片黑的、看不穿的鏡子。他看了看錶。他們於昨晚抵達荷伐斯小屋,尤西、哈利及卡雅一起進駐小屋,其他人在雪裡掘躲藏,分兩組,一組四人,藏在山谷兩側,分隔大約三十公里。
選擇在這裡設下圈套有三個原因。第一,他們前往荷伐斯小屋合合理。第二,他們希兇手認為自己很悉這附近的環境,可以放心下手。第三,荷伐斯小屋是個設圈套的完地點,小屋所在的凹只能從東北方和南方進,東邊的山過於陡峭,西邊有許多斷崖及裂,必須非常悉地形才可能前進。
哈利拿起遠鏡,希看見其他組員,但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還有線。他跟米凱通過話,米凱位於他們的南方,他也跟米蘭諾通過話,米蘭諾位於他們的北方。他們通常使用手機,但是在這個杳無人跡的山間,唯一有信號覆蓋的是挪威電信。這家前國營電話壟斷企業擁有龐大的資金,能在每個強風峭壁上架設基站,但許多警員,包括哈利在,加的是其他電信公司,因此他們只能使用無線電對講機。哈利離開前,在手機的語音信箱里留言說他收不到信號,並留下米蘭諾的挪威電信手機號碼,以免國立醫院有事找他。
米凱說他們昨晚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因為他們用了睡袋、熱反地墊和石蠟火爐,效果好得不像話,他們還得去服,他們在山側挖開的雪天花板,現在還有融化的雪水開始滴下來。
記者會被電視、廣播電臺和報紙強力播放到全國各地,除非你對這件案子漠不關心,否則一定會知道伊卡·貝勒和一名警察去了荷伐斯小屋。尤西和卡雅不時走到屋外,指著小屋、他們來的方向和戶外的廁所。卡雅扮演伊卡,尤西扮演那名警探,協助重建那個命運之夜所發生的事。哈利躲在客廳,他的雪板和雪杖也收在客廳,讓外頭雪中只著一對雪板,好讓人看見。
哈利順著一陣風去,那陣風吹過荒原里的雪痕跡,捲起昨晚才落在凹陷的輕盈白雪。白雪被吹向山峰、峭壁、斜坡和地形的不規則,形冰凍的波浪和大雪堆,就跟小屋後方突出於山頂有如帽沿的雪堆相似。
哈利當然知道,他們想獵捕的對象不一定會出現。基於某種原因,伊卡可能不在殺人名單上,兇手可能不會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或者兇手對伊卡另有打算,又或者兇手可能嗅出事有蹊蹺。兇手也可能基於其他的平常理由而不來,比如生病、去旅行……
如果哈利計算過直覺誤導他的次數,這個數字會讓他放棄把直覺當作行事方法和指引。但他並未計算過誤導次數,反倒計算過直覺告訴他一些他不知道自己已然知道之事的次數。而現在他的直覺告訴他,兇手正在前來荷伐斯小屋的路上。
哈利又看了看錶。兇手還有二十小時。大火爐的防火鐵網,雲杉木發出裂聲響,吞吐火舌。卡雅去一間臥室小睡,尤西坐在咖啡桌旁,給拆開的威勒P11手槍上油。哈利之所以認得那把德制手槍,是因為上面沒有瞄準。威勒手槍專為近搏鬥設計,可以迅速地從槍套、皮帶或口袋裡拿出來,被卡住的概率很低。反正在這種狀況下,瞄準是多餘的,你只要對準目標擊就好,不必瞄準。尤西的備用槍支是席格索爾手槍,就放在威勒手槍旁邊,已經組裝完,裝上子彈。哈利覺他的史斯威森點三八手槍槍套在他的肋骨。
他們昨晚搭乘直升機在納道瓦湖畔降落,距離此數公里遠,然後再雪前來。換作其他境,哈利可能會欣賞沐浴在月下、被雪覆蓋的麗曠野,欣賞在天空中舞的北極,或欣賞卡雅滿足的表。他們雪穿過寂靜的白世界,猶如置於話故事中,四周寂靜無比,讓他覺得他們的雪聲似乎會越過山脈高原,傳到數公裡外。但他有太多事必須顧慮,無法放鬆下來,把視線集中在工作和獵捕犯人以外的事上。
指派尤西擔任那「一名警探」的人是哈利,這並不是因為他已經忘了悠思提森餐館的事,而是因為如果發生意外,芬蘭人尤西的搏擊技巧就能派上用場。最理想的狀況是,兇手在白天採取行,並被躲在雪中的兩組人馬之一發現。但如果兇手晚上前來,沒被發現而接近小屋,他們三人就得自己應付。
卡雅和尤西各睡一間,哈利睡在客廳。早上過去了,他們沒有非必要的閑聊,連卡雅都十分安靜專註。
哈利過窗戶映影,看著尤西組裝手槍,瞄準他的頭,練習地開了一槍。剩下二十小時。哈利希兇手不會浪費時間。
侯勒姆從奧黛蕾的櫃里拿出那套淺藍醫院服裝,覺蓋爾·布隆的視線從門口向他背後。
「你怎麼不幹脆全都拿走?」蓋爾說,「這樣我就省得還要把它們拿去丟了。對了,你的同事哈利呢?」
「他去山裡雪了。」侯勒姆耐著子說,將服分別放進他帶來的塑料套里。
「真的?有意思。他看起來不像是會雪的人。他去哪裡雪?」
「不知道。說到雪,奧黛蕾去荷伐斯小屋的時候穿什麼服?這裡沒有雪裝備。」
「當然是跟我借的。」
「跟你借雪裝備?」
「你聽起來很訝異。」
「因為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像是會雪的人。」侯勒姆察覺到他無意間在話語中出的諷刺意味,不由得脖子發熱。
蓋爾咯咯一笑,在門口轉了一圈:「對,我比較像是……追求時尚的人。」
侯勒姆清了清嚨,不知道為什麼,他低了聲音:「我可以看看嗎?」
「噢,我的天哪,」蓋爾用很像男「同志」的說話方式說,似乎因為侯勒姆的不自在而雀躍不已,「走吧,我拿我的東西給你看。」
「四點半。」卡雅說,第二次將一鍋燉煮食遞給哈利。他們的手並未,目並未相接,也沒有言語流。他們在奧普索鄉共度的那個夜晚,似乎已如兩天前的睡夢那般遙遠。「據劇本,現在我應該站在南邊煙。」
哈利點了點頭,將鍋子遞給尤西,尤西挖出鍋里的食,塞進裡。
「好吧,」哈利說,「尤西,你可以去面西的那扇窗戶嗎?現在太已經西沉,去看看有沒有遠鏡發出的閃。」
「等我吃完。」尤西用瑞典語帶著強調語氣緩緩答道,又叉了一大口食塞進口中。
哈利揚起一道眉,看了卡雅一眼,示意先行離去。
卡雅出去之後,哈利坐在窗邊,仔細查看高原和山脊。「貝爾曼在沒有人願意僱用你的時候用了你,是不是這樣?」哈利輕聲說,小屋裡的寂靜是如此絕對,他只要低聲說話就可以了。
幾秒鐘過去,尤西沒有響應。哈利心想尤西應該正在思考怎麼談起了他的私事。
「我知道你被歐洲刑警組織踢出來之後,外面有許多關於你的傳言,說你在偵訊的時候毆打一名前科犯,是這樣嗎?」
「不關你的事,」尤西說,將叉子上的食送進,「但他可能不太尊重我。」
「嗯,有趣的是,這則傳言是歐洲刑警組織自己散播的,因為這樣可以讓他們好過一點兒,我想對你也是,當然對你訊問的那個孩的父母和律師也是。」
哈利聽見背後的咀嚼聲停了下來。
「這樣他們就可以靜靜地拿了賠償金了事,不把你和歐洲刑警組織拖進法庭。那個孩並不想坐上證人席,述說你去房間問朋友被強暴的事,結果你被的回答搞得非常興,開始的。歐洲刑警組織的部檔案說那個孩才十五歲。」
哈利聽見尤西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
「假使貝爾曼也看過那些檔案,」哈利繼續說,「他跟我一樣,通過聯絡人和走後門找到了那些檔案,可是他等了一陣子才跟你聯絡,等你怒氣消散,等風頭過去,等你被到角落,滿傷痕,才去把你撿起來,給你一份工作,給你一些你失去的尊嚴。他知道你會用忠誠來回報他。他在你的市場行底的時候買進,尤西,他就是用這種手法來得到保鏢的。」
哈利轉過頭,看著尤西。芬蘭人面發白。
「你被收買了,價錢卻得可憐,尤西。像你這種奴隸不會得到尊重,你的主人貝爾曼不會尊重你,我也不會尊重你。天哪,你本連一點兒自尊也沒有,老弟。」
尤西的叉子掉到盤子上,發出震耳聾的噹啷聲。他站起來,將手進外套,拔出一把槍,大踏步朝哈利走來,俯面對哈利。哈利也不,只是冷靜地抬頭看著尤西。
「所以你要怎樣重新找回自尊呢,尤西?藉由開槍殺我嗎?」
芬蘭人的瞳孔因為憤怒而。
「或是藉由工作到死?」哈利轉過頭去,再度看著窗外的白雪平原。
他聽見尤西的沉重呼吸聲,等待著,聽見尤西轉離開,走到面西的窗前坐了下來。
無線電對講機發出吱喳聲,哈利抓起麥克風。
「是?」
「很快就要天黑了,」是米凱的聲音,「他不會來了。」
「繼續警戒。」
「警戒什麼?天空有雲遮蔽,了月,我們什麼都看不見……」
「如果我們看不見,他也看不見,」哈利說,「繼續警戒,看有沒有頭燈出現。」
男子關上頭燈。他不需要頭燈,他知道他跟隨的雪痕跡通往觀協會的小屋,而且他的雙眼會適應黑暗,在他抵達小屋之前,他會有一雙對線敏的大瞳孔。裝有黑窗戶的木牆就在前方。看起來好像屋裡沒人。男子力一踢,行最後幾米,新落下的雪在他腳下發出咯吱聲。他停了下來,聆聽這片寂靜幾秒鐘,然後靜悄悄地解開雪板的扣環。他拿出一把又大又重的薩米刀,這把刀有著令人生畏的船形刀,亮平的黃木柄。這把刀可以用來砍下樹枝當柴燒,也可以用來切開馴鹿,或劃開嚨。
男子盡量安靜地打開大門,進玄關,站在客廳門前聆聽。一片寂靜。會不會太靜了?他下門把推開門,同時背在通往門口的牆壁上。為了盡量讓自己目標小且難以捉,他蹲下來,將刀子拿在前方,沖黑暗。男子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瀕死的男人,只見他頭部下垂,雙臂依然綁在爐子上。
男子將薩米刀收回刀鞘,打開沙發旁的燈。這時他才發現,那張沙發跟荷伐斯小屋的沙發一模一樣,觀協會一定是拿到折扣,大量買進。但沙發套十分老舊,因為這棟小屋已關閉好幾年,而且位於危險地帶。此地發生過意外,曾有雪客為尋找這棟小屋而跌落懸崖。
火爐旁的垂死男人緩緩抬起頭來。
「抱歉打擾到你。」他檢查綁住垂死男人雙手的鐵鏈,見鐵鏈仍在原位,依然銬在爐子上。
男子打開背包。剛才他低帽子,親自進出沃斯道瑟村的商店,購買餅乾、麵包和報紙,報上寫著關於記者會以及荷伐斯小屋那名證人的詳盡報道。
「伊卡·貝勒,」男子大聲讀了出來,「澳大利亞人。在荷伐斯小屋。你說呢?可不可能看見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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