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男人的聲帶幾乎無法振空氣，發出聲音：「警察，警察在小屋裡。」

「我知道，報上有寫，有一名警探在那裡。」

「他們在這裡，警方租下了那棟小屋。」

「哦？」他看著垂死男子。警方是不是設下了圈套？而他面前的這個渾蛋是不是想幫他，讓他不至於落圈套？這個想法激怒了他。但這個人肯定見到了什麼，不然警方不會大老遠把從澳大利亞帶來。男子抓起火鉗。

「，你好臭，是不是在子上拉屎了？」

垂死男人的頭垂落部。他顯然是住進了這裡，屜里有一些個人品，包括一封信、一些工、幾張全家福老照片、護照，像是他計劃逃跑，打算在別的地方重起爐灶，卻沒料到竟會在這棟小屋的火爐旁，為了自己的罪愆而盡折磨。男子已開始認為垂死男人並不是所有惡行的幕後黑手，一個人在說實話之前可以承的痛苦是有限的。

他再度查看手機。沒有信號，該死！

而且屋裡臭死了。倉庫。他必須把垂死男人掛在倉庫晾乾，熏都是這樣製作的。

卡雅走進臥室，打算小睡一下，準備待會上哨。

尤西將過濾好的咖啡倒進自己的杯子，又倒進哈利的杯子。

「謝了。」哈利說，凝視著黑暗。

「木雪板。」尤西說，站在火爐旁，看著哈利的雪板。

「我父親的。」哈利說，他在奧普索鄉的地下室找到雪裝備。雪杖是新的，由某種合金打造而，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哈利曾有一度懷疑，雪杖的中空部分是不是注了氦氣？但地下室的雪板是老式的寬面雪板。

「小時候每年復活節我們都會去我爺爺在萊沙市的小屋，那裡有座山，我爸總是想去爬，所以他告訴我妹妹和我說，山頂有個小攤子在賣我們最喝的百事可樂，如果我們可以爬上最後一道斜坡，那麼……」

尤西點了點頭，白雪板的背面。哈利喝了一大口新鮮咖啡。

「小妹每年復活節都會忘記這是我爸的老把戲，而我總是希自己可以向我爸看齊，但我很笨拙，記不住我爸灌輸給我的每樣東西，比如山脈代碼，如何利用大自然作為指南針，到雪崩如何存活，挪威國王和皇后，中國的朝代和國的總統。」

「這是很好的雪板。」尤西說。

「有點兒太短。」

尤西坐在屋子另一側的窗邊：「對，你認為它永遠不會發生。你父親的雪板對你來說太短。」

哈利耐心等待，接著尤西就說了出來。

「我覺得非常好，」尤西說，「我覺得喜歡我。很奇怪。我只了的部。沒有反抗。我想應該嚇壞了吧。」

哈利功地控制住想離開客廳的衝。

「你說得對，」尤西說，「你會對那些從垃圾堆里把你拉出來的人表示忠誠，即使你看得出他們是在利用你。不然你該怎麼辦？你必須選邊站。」

哈利發現他和尤西之間的對話閥門已經關上，便站了起來，走進廚房，翻遍每一個柜子，找尋他明知這裡不會有的東西。這個舉像是一種用來分散注意力的強迫行為，讓他離開他腦袋裡大喊的聲音：「酒，一口就好！」

他有了一次機會。僅此一次。鬼魂解開他的鏈子，把他抬起來，同時因為屎臭味而咒罵一聲，接著將他抬進浴室，丟在淋浴間的地上，打開水龍頭。鬼魂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著他，同時試著打電話，卻因為信號不佳而咒罵。鬼魂走回客廳，他聽見鬼魂再度試著打電話。

他想哭。他搬到山上躲起來，不想讓人找到，帶著所需品住進放了樟腦丸的觀協會小屋。他以為躲到斷崖絕壁間就安全了，不會被鬼魂找到。他沒哭。因為當水滲服，了粘在背後的紅法蘭絨襯衫，他突然想到，這是他求生的機會。他的手機在子口袋裡，子摺疊起來，放在水槽旁的椅子上。

他試著站起來，但雙不聽使喚。沒關係，距離椅子只有幾米而已。他用燒焦的雙臂撐在地上，忍住疼痛，拖著前進，聽見水皰破裂，聞到臭味，但只衝刺了兩次就到了。他翻尋口袋，找到手機。他把那個警察的號碼儲存在手機里，如果那個警察打電話來，就會顯示在屏幕上。

他按下撥號鍵。手機似乎在每個鈴聲之間的小空當換氣，每個小空當都長得有如永恆。一次機會。蓮蓬頭的灑水聲太大，男子聽不見他說話。通了！他聽見那個警察的聲音。他用嘶啞的聲音打斷那個警察，但對方的聲音還是不停地說，這才發現原來進了語音信箱。他等語音結束，電話，覺手掌似乎都要迸裂，但仍不肯放手。他不能放手。他必須留言關於……天哪，語音快點兒結束，快點兒，快「嗶」！

他沒聽見男子進來，水聲淹沒了男子輕巧的腳步聲。手機從他手上被奪走，他看見一雙雪靴走了過來。

當他回過神來，男子已站在他上方，饒富興味地看著他的手機。

「原來你有信號啊。」

男子離開浴室，撥打電話，水聲淹沒了一切，沒過多久，男子就回來了。

「我們要踏上一段旅程，只有你跟我。」男子的心似乎突然變得很好。男子一隻手拿著護照，他的護照，另一隻手握著從工箱拿來的鉗子。

「張大。」

他吞了口口水。主耶穌啊，請大發慈悲。

「我說，張大！」

「求你大發慈悲，我發誓我已經全都跟你說了……」他沒再說話，因為有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吸不到空氣。他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眼淚流出來，他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