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庫
陳星只約略一看,便將環首刀歸鞘,還予馮千鎰,笑道:“太好了!原來你們也是驅魔師!”說畢又憾道:“有關它的傳說,在古籍上曾有過記載。只可惜,現如今萬法歸寂,一切法寶都了廢鐵。”
說著陳星出神回憶,馮家究竟是驅魔師中的哪一支?但曾經在師門中讀過的文獻記載裏,大多只有人世間妖怪、神兵、法寶的圖譜,極提及驅魔世家譜系。畢竟歲月淵長,各世家起起落落,又因中原盪而改姓遷籍,考究出並無太大意義。
“一切法寶?”馮千鎰眼底明顯現出了懷疑神,問道。
陳星聽見馮千鎰自報家門,是十分欣喜的,就像下山前師父所言,人間一定還有驅魔師世家,只是萬法歸寂所限,一切法、法寶都已沉睡。
假以時日,只要天地靈氣盡複,這些驅魔世家便將為抵抗天魔的中堅力量。陳星毫不懷疑,自己在完艱巨任務後便已死而無憾,餘下的事,自然有仍然留存在這世上的驅魔師們去煩惱。
“除去心燈。”陳星索把話說開,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也不瞞馮千鎰,想必馮千鈞已告訴了兄長,便主亮出手中芒,解釋道,“心燈以人為寄宿,存在我的三魂七魄中,所以勉強還能發發。”
說著,陳星又忍不住看馮千鈞,心想你可是瞞了我好久呢。
馮千鈞認真道:“對不起,天馳兄弟,愚兄了嚴誡,有關驅魔師的家承,絕不可貿然朝任何人提起。事實上這些年來,馮家的產業、族人,都有責任在,就是守護這把神兵,等待它恢復彩的一天,先父過世前將它給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陳星點點頭,大方地說:“沒關係,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馮千鎰輕描淡寫地說:“如今天下是什麼況,小兄弟您也看到了。這些年來,馮家一直在為復中原而戰,山長水遠地將千鈞從姑蘇喚來此地,也是抱著最後一希……若森羅萬象果真是件所謂的‘上古法寶’,那麼我們的復大業,便將迎刃而解。小兄弟,我記得,您是漢人。”
馮千鈞聽到這裏,終於了句話:“大哥,天馳正在想解決這一切的辦法。”
陳星打量馮千鎰,再看馮千鈞,笑道:“這才開了個頭呢。”
馮千鎰馬上道:“只要能幫上忙的,請儘管開口。”
“那我就不客氣了。”陳星答道。
馮千鈞示意陳星先別急著高興,讓自己來說,他朝兄長解釋了陳星來意,陳星便趕在廳鋪開于工曹取來的建築圖,解釋道:“據我的調查,漢末之時,長安驅魔司總署就在這松山之中,只不知道西錢莊與松柏居選址時,有沒有挖出來過什麼東西?譬如說古地圖、信件一類的……”
說著,陳星抬眼觀察馮千鎰神,再看馮千鈞,馮千鈞攤手,示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馮千鎰卻是神如常,答道:“西錢莊乃是我們的曾祖父所創辦,當初在長安建址時,此地是一片荒山,你確定曾經的驅魔司總署就在山裏?”
陳星說:“如果圖紙沒有騙人的話。”
長安城經過漢末董卓、李儒等人幾番焚燒踐踏,三國時幾乎荒廢殆盡,晉時幾次擴建,城市擴大後,又遭五胡南下洗掠,匈奴人、漢人、氐人番駐,燒了推,推了填,填了建。三百年來早已再難覓當初的一磚一木,但陳星仍然抱著些許希,只因驅魔司總署的卷牘間是在地下。
“就在此。”陳星指著當初建築的一塊地方,那是地底的施工圖,解釋道,“當年有關萬法歸寂一事,先輩們一定留有資料。這將是非常重要的線索。”
馮千鈞端詳圖紙,向兄長,兩兄弟換了一個眼。
陳星:“?”
陳星試探著問:“能讓我沿著圖紙所指方位去看看麼?”
馮千鎰沉良久,馮千鈞說:“我帶天馳去罷。”
“你進不去。”馮千鎰答道,“罷了,既然是自己人,進一次也不妨。”
陳星懷疑地問:“這地方,很重要麼?”
馮千鈞想說什麼,卻被兄長制止了。
馮千鎰終於道:“西的庫房,連著地底下,全是放錢的地方。”
是夜亥時,馮千鎰拄著椅,將陳星帶到一間大宅外。馮千鈞只來到門前,便停下腳步,示意陳星跟著進去就行,自己在外守候。
陳星接過馮千鈞遞給他的燈,回頭看看,馮千鎰彷彿猜到陳星所想,淡淡道:“千鈞的責任,是守護西聯號,歷來庫房,唯有當家主與大掌櫃能進。”
陳星馬上致謝,跟著馮千鎰從大宅的一個銅門進去,第一扇門是用鑰匙開的,了斜坡,兩側走廊全是生鐵鑄的架子,架上系滿木牌,上頭碼著堆的銅錢。轉第二層,馮千鎰依舊是一把鑰匙開了第二道門,門後則是擺放白銀的庫房,提燈照去,近乎滿室生輝。
這是陳星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錢,山海,是從銀子中走過去,就花了足足一刻鐘時間。
“這地形不對啊。”陳星低頭對照圖紙。
馮千鎰答道:“先祖從晉時,東海王司馬越手中購得這塊地,為了建造此,用三十萬斤鐵水,重新鑄起了庫房的四壁。”
陳星在銀庫中四看看,問:“當時清理的廢墟,裏頭東西還留著麼?”
馮千鎰說:“不清楚,沒有留下過任何記載,再帶你進下一層看看?”
陳星倒不懷疑,只任憑馮千鎰在前,自己跟著邊走邊看地圖,到得又一道門前,馮千鎰依舊以鑰匙開了門。
“接下來,就是金庫了。”馮千鎰又說,“小兄弟出去以後,請務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陳星知道馮千鎰讓自己一個外人,進到西錢莊最機之地,已是看在彼此都是驅魔師的分上,給夠了面子,忙再次致謝。但就在金庫這道門打開之時,陳星忽然間發現了一件事。
手中的提燈火苗稍稍搖曳,彷彿有一陣無形的風穿而過。
這是什麼?陳星馬上警惕起來。
“請進。”
燈照亮了庫房,這裏的金子全被鎖在箱中,共有三層。
陳星下到最後一層,忽又燃起些許希,說:“底下還有麼?據圖紙,這裏應當就是卡在山腳間的驅魔司總署了。”
驅魔師前輩們選擇這裏作為總署,一定有他們的理由,陳星曾在書上看到過,天地靈氣尚未消失前,天地擁有自己的靈脈,天上靈氣流的方向被稱作“天脈”,而大地上相對應的,則是“地脈”,地脈有眾多節點,偶有薄弱之,便有靈氣泄出,也即風水堪輿中所追尋的“天福地”。
陳星把燈放在一張矮桌上,將兩人影投上牆壁。馮千鎰沉默片刻,而後又說:“再往下走,確實還有一層。”說著推椅,繞過架子,來到一面牆壁前,牆上鑄著一面漆黑的小門,門上有一盤。
陳星惴惴道:“方便讓我進去嗎?”
“請您先轉過。”馮千鎰客氣地說,手覆上那鐵盤,嘗試轉。
這應當是個機關,陳星便轉過去,背對馮千鎰,聽見背後傳來鐵之聲。
“真是太謝您了。”陳星說道。
馮千鎰答道:“小兄弟客氣話,聽說您現在住在未央宮中?這圖紙輕易不讓外人翻閱,想必是有苻堅的特許了。”
陳星:“差不多……苻堅嘛,除了第一面,就再也沒見上了。我也是昨夜才到長安。”
果然,馮千鎰一邊校正那盤,一邊漫不經心道:“您家中遭遇戰,想必這次上長安,也是抱著報仇的決心來的了。”
陳星聽到這話時,頓時一怔,答道:“那倒沒有,憑我這點本事,怎麼報仇?何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馮千鎰在那校正盤的輕微聲音中,又道:“小兄弟,雖說你我今日初識,此話說來不妥,但我仍冒昧問一聲……”
陳星沒有答話,只疑地聽著。
“……既住在宮中,又與大單于述律空好,想必能為我等提供許協助,胡人關,多漢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晉廷隔江相,國仇家恨,從未敢有忘。愚兄不敢讓小兄弟涉險,只是這麼問上一問,是否有可能……”
“馮大哥,”陳星聽到這話時,轉過,面朝背對自己、坐在椅上的馮千鎰說,“不行,這件事我不能做。”
調校盤的聲音停了。
馮千鎰說:“我不是想讓你去刺殺苻堅,只是在方便的時候,將我麾下死士,設法掩護進宮,為兄擔保,絕不會讓你有所牽連,大事若,定有重謝。”
陳星認真答道:“馮大哥,驅魔師的第一法令是什麼?您想必不會不知道。”
“我不知道。”馮千鎰放下手,淡淡道,“我在接任大當家之位時,只知道馮家曾有過無比風的過往,若森羅刀威力尚在,什麼時候到胡人鐵騎我關中大地?”
陳星有點意外,聽馮千鎰語氣,似乎他對此全不知,畢竟時間隔得實在太久,口氣便緩和了些,答道:“師父在我下山前,再三耳提面命,為驅魔師,第一條,絕不得介人間朝廷紛爭之中。正所謂‘鬼神之道歸鬼神,凡人之道歸凡人’,對不對?”
不待馮千鎰回答,陳星又勸說道:“第二條,則是……”
馮千鎰口氣已有不善,說道:“三百年前的法令,如今又有何意義?你就從來不曾質疑過?”
陳星說:“當然有意義,馮家和我一樣,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那就是守護人間。若咱們運氣好,真能找回失去的法力,到了那時,我也許早已……早已,總之,以後你就知道了。”
馮千鎰停下作後,便沒有再抬手,陳星想再轉過去時,馮千鎰卻道:“既然如此,我也再沒有幫你的理由了,這就請回罷。”
陳星:“……”
“哪怕你家人、親人,”馮千鎰轉椅,面朝陳星,擋在最後一級庫房的門前,說,“盡死於氐人之手,你也不想為他們報仇麼?”
陳星:“是不是我不答應你的條件,你就不讓我進去?”
馮千鎰沒有回答,只抬眼看著陳星雙目。
“說實話,我確實想過,但現在我既沒這個閒工夫報仇,也明白報了仇沒有用。”陳星開始意識到,馮千鎰明顯不怎麼在乎“驅魔師”的這重份,先前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別人的目標是扳倒苻堅,聯繫到馮千鈞那言又止的表,陳星覺得馮千鎰一定提過這要求,只是被馮千鈞拒絕了。
“苻堅死了,只會換人當皇帝,又得引起新的。”陳星說,“北方好不容易戰事方休,天地間所容納的怨氣已臨近極限……”
說到這裏時,陳星忽如其來生出一個念頭,方才燈裏搖曳的火苗……
馮千鎰的聲音卻冷冷道:“哪怕宇文辛親手絞死了你的父母,你也從未想過手報仇麼?”
那句話頓時如同一個炸雷,在陳星耳畔綻放。
“什……什麼?”陳星退了半步,難以置信地看著馮千鎰。
馮千鎰反而有點意外,兩手手肘擱在椅扶手上,手指搭在一,懷疑地打量陳星:“你不知道?是了,陳喆的獨生子在晉城破當天便不知所蹤……這些年裏,你去了何?”
“你再說一次?”陳星息道,“宇文辛殺了我爹娘?”
“你看,”馮千鎰坦然道,“你也並非完全對仇恨無於衷,對不對?只是刀子沒有割到自己上,不知道痛。陳天馳,只要你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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