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都你們看七八糟的小說了。”周錦淵面無表地說：“不要說啊，這是我朋友，不是來找我……尋仇的。”

目睹了全過程的病人也舉手作證：“他們沒有打架。”

劉淇他們知道容瘦雲是周錦淵的朋友時，甚至有點失落，繼而又很奇怪。

因為——

“你們為什麼會是朋友啊？”

不是他們蓄意破壞兩教團結，但是這是怎麼上朋友的。

“他在做和尚之前，我們就是朋友了，發小。”周錦淵強調道。

三人出有點懷疑的表，可能是在想，都發小，為什麼人家不跟你一起做道士，而是當了和尚，關係真的夠融洽嗎？

不過看樣子，還真是誤會了，有點可惜又有點尷尬。

“那個，我還有病人，先回去了！”劉淇打了個哈哈。

周錦淵看他們悻悻離場，他懷疑三醫院的八卦裏又要多一條：“周大神被佛修尋仇，診室佛道大戰”之類的傳說，但是他沒證據！

容瘦雲則在旁邊了自己的頭：“海洲人還蠻有意思的。”

“是有意思，你要是找不到新單位，可以來三醫院應聘。”周錦淵呵呵笑道：“我包你半年，舍利子都出來了。”

容瘦雲：“？？？”

……

周錦淵讓容瘦雲在候診區等自己，容瘦雲往那兒一坐，眾多禿髮患者裏，倒是毫無違和。

等到下班，周錦淵就把容瘦雲領回去了，沒法真把人丟酒店啊。

他還給小雪打了電話，但是小雪可能因為上課，沒接，就發了個短信過去，告訴小雪一聲，容瘦雲過來了。

容細雪過了一會兒才回：方丈批了他的假？

因為是文字，周錦淵也不好說這語氣到底是不是嘲諷……只好發了句：“回來說”。

兩人和容細雪差不多前後腳到家的，容細雪進門先和周錦淵打了招呼：“哥哥。”然後才看了容瘦雲兩眼，點頭算是問候：“怎麼下山了？”

“……”容瘦雲訕笑兩聲：“那個，我在你心裏就是隔壁老容是不是啊？”

容細雪不置可否。

容瘦雲：“別這樣，我也來陪讀的。”

容細雪直接譏笑出聲了，轉走進廚房做菜。

上個月容瘦雲還在發文，論陪讀的危害。

“你哥得罪人啦，在海洲佛教界混不下去。”周錦淵斜靠在廚房門口，三言兩語給容細雪總結了一下：“就過來待段時間，順便看看有沒有別的單位能應聘，這年頭出家也不容易。”

容細雪頭也不抬，說道：“他的脾氣，遲早混不下去，最後也只能還俗回社會。”

周錦淵還贊的，這個時代要想做到真正的世太難了，不如學他們火居道士，在家修行。

反正容瘦雲自己最早除了跟家裏學藥之外，其實也從醫，雖不像周錦淵這怪涉及那麼廣，但他主修的是中醫骨科，現在年輕人電腦族那麼多，骨傷科還是很紅火的，回來找工作想必也不難。

容瘦雲很氣，因為他是誠心看破紅塵的，只是沒想到紅塵外還有紛擾，在外面嚷嚷：“你們不要唱衰我，我肯定是匹佛門黑馬，大有前途的！”

周錦淵和容細雪同時沉默了一會兒，旁若無人地道：

“……有湯嗎？”

“開個素湯吧。”

“好。”

容瘦雲：“……”

容瘦雲幽怨地道：“不要裝作聽不到，我不服。”

容細雪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釘在上頭，發出沉沉一聲響，嚇得容瘦雲坐起來了一點。然後若無其事地道：“若識束縛，即失佛。你七太充沛了，做不了黑馬。”

這是禪宗的說法，有無佛。

家裏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容細雪可算是二者兼通了，好像還有天賦。

“咦，”周錦淵一樂，聯手嘲諷：“我覺得弟弟比較像黑馬，機鋒打得比你好。你哭著喊著要出家，好像還不如弟弟。”

容瘦雲：“……”

阿彌陀佛，這日子沒法過啦……

……

為照顧容瘦雲，晚餐多了兩個素菜，吃飽喝足又嘮了會兒，容瘦雲了個懶腰，這一天奔波他也累了：“唉，想睡覺了。”

容細雪問他：“你住在哪個酒店？”

容瘦雲：“……”

“我就知道我是個隔壁老容而已……你也這麼問，怎麼我不配住這兒嗎？”容瘦雲憤懣不平地道：“我就跟這兒住，找到了單位再走！”

“哈哈，小雪肯定和你開玩笑的。”周錦淵想起還沒安排，反正一共就兩間房，說道：“你去洗漱一下，晚上就……”

他想說就和自己睡好了，反正床也有那麼大。

容細雪卻移形換影一般，瞬間閃到了容瘦雲邊，抱住他的胳膊：“哥晚上就和我睡吧。”

容瘦雲：“……？？？”

你是誰，你不是我弟弟……

周錦淵也詫異地看著容細雪，這倆什麼時候這麼親熱過啊，鄰居家老容不是說著玩的。

“我和大哥好久沒有談心了。”容細雪面不改：“兄弟倆住一房間也是應該的。”

周錦淵的詫異散去了，頗為欣，到底是親兄弟啊，看來小雪也很同親哥的遭遇。

必須有兩個人要睡在一起，如果小雪說，他來和自己共住，他肯定覺得小雪還要上學，又材高大，怎麼能著，但是因為兄弟和解，那就必須要全了。

周錦淵當即點了點頭：“那行。”

“那哥快去洗漱吧，我幫你把行李放好。”容細雪一推容瘦雲，把他搡到浴室去了。

容瘦雲還在回頭周錦淵，滿臉寫著：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一張床上睡著倆兄弟，容瘦雲換好了睡，他剛剛洗澡的時候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弟弟也不一定就是瘋了，也許今天就是和弟弟關係破冰的時候了，弟弟終於向他釋放信號了。

容瘦雲鄭重地道：“細雪，我們來聊吧。”

“睡了，明天還有課。”容細雪俐落地把被子一蒙，順手關了燈。

黑暗中的容瘦雲：“……”

為了給曲觀治病，周錦淵特別定做了一套較的長針，已經完工了。使用這樣的針，能更好地影響經絡。

從西醫角度，是不存在經絡這個概念的。但周錦淵的治療，除了對經絡的作用，其實還要改善迴圈、能量代謝，解除神經迫，刺激機產生良應激反應等等。

所以說，核心部分是玄了點，但絕非信口開河。另外，病人日常還是要配合進行一些鍛煉，如此事半功倍。

這個工作其實難就難在因人而異，別的醫生就算知道針法、推拿手法、藥方，也很難複製，達到和周錦淵一樣的效果。即使標準化的西醫，經驗、天賦也很重要，何況中醫了。

曲觀的治療是長期的，周錦淵不可能天天上他家去服務，還有工作在，曲慶瑞更不敢多求，所以曲觀需要按規定時間來三醫院。

相比起周錦淵的淡定等待，這幾天裏曲慶瑞一直很不安，先給三醫院捐贈，又親自去盯廠家給周錦淵做針。

到了約好的第一次治療時間，他還假裝出門，其實坐在車裏等了很久，直到看見曲觀下來，看到司機往三醫院的方向行駛，這才放下心來。

他太怕了，怕曲觀想法又反復，放棄治療。更怕治療結果不理想，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祈禱周錦淵發揮一如既往地出。

……

曲觀坐著他的電椅前往診室，沒有任何人陪同，和平時一樣。

穿梭在醫院，他有點不自然，因為家庭環境，他本沒有在公立醫院就診過。

但是在這裏，患者因為各種原因需要坐椅，算是很常見了，甚至殘疾患者也不。他在這裏倒顯得一點也不突兀，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這一點倒令曲觀稍微輕鬆了一些。

待到了中醫科，曲觀又重新變得有點突兀了，這回不是因為他坐椅，而是因為這裏出沒的多數是禿髮患者，曲觀卻有一頭濃的黑髮。

他甚至聽到有的人在無厘頭地猜測：“那個是不是治好了來復診的？頭髮可真多啊！”

曲觀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公立醫院的中醫科都這樣，反正總覺得奇怪，大概因為和周錦淵吹噓的不太一樣吧……

這裏看上去更像皮科。

曲觀沉默地前往周錦淵的診室。

“小曲先生來了？”周錦淵看到曲觀進來，站起來把門給關上了，然後把藍牙音箱拿出來，繼續放道場音樂，這個他和主任已經報備過了，算是音樂療法，主任同意了。

“這幾天睡得怎麼樣？”周錦淵問道。

曲觀：“……好多了。”

上次周錦淵給他針刺治療，他一覺醒來竟已是第二天清晨，睡了足足十個小時，而且是連續的，酣然，無夢。

回想起來，只有悠悠的道場音樂和周錦淵若有似無的低語聲，最清晰的，竟然是周錦淵輕輕的擊節聲，極有節奏，把他帶沉睡中。

在這一瞬間，曲觀甚至理解了古代為什麼有許多追捧巫師的人，為什麼在宗教那裏尋求心理藉。

要不是桌上留著寫了醫囑的紙條，還有家裏新開的中藥，他都要以為那些談與治療只是幻境中的一段了。

在喝了幾天中藥後，曲觀的嚴重失眠已經改善許多了。近一年的時間以來，他極難有一個像這樣無夢、連貫的睡眠。失去後再得到，愈發顯得珍貴。

這參雜著祝由的治療，也讓曲觀心底又多了一線期待，也許……

周錦淵知道曲觀心理狀況不是很好，所以刻意和他說笑：“你來的時候，在外面是不是看到很多髮的患者？”

曲觀：“……嗯。”

“因為防治禿就是我們的拳頭項目，我們醫院都有外號，海州市禿髮專科醫院了。”周錦淵哈哈笑說：“你知不知道，有人傳說曲公子要來三醫院就診時，好多人都在打聽曲公子的禿髮到底有多嚴重，以為你是來治髮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之前大家只是知道本院的中醫科紅火起來了，但因為時間短，也不會覺得特別權威。

直到發現這種背景的富家公子都來，才讓他們驚覺，這治禿水準怕不是全國頂尖級別了！

曲觀：“……………………”

他一點也笑不出來，甚至有點想罵人。

“咳咳，不過我有幫你闢謠，你明明是來做康復訓練的。”周錦淵乾咳兩聲，用輕鬆的口氣來描述曲觀的治療。

而且三醫院的職工們在知道曲公子不是治禿，而是因為癱瘓來治療後，都極為激，尤其是據說，人家多尋醫之後，才定下了三醫院。

腦外科那邊才有消息，說周醫生針刺治療，把外傷癱瘓給紮得下地了，這邊連曲公子也來了，人家這是上能治重癥，下能平呃逆啊。

雖然曲觀還沒正式開始治療，單是這份選擇，就已經讓大家對周錦淵的醫，又多了一層新認識。

周錦淵走到曲觀邊：“來吧，我扶你躺下，我們先針灸半個小時，然後推拿。”

他把曲觀從電椅扶到治療床上，這床還是曲觀他爸捐的，可以調節角度，這讓曲觀的作輕鬆不，心裏也不至於抵。

就曲慶瑞的說法，每個暴他病的行為，都可能刺激到他。

畢竟普通醫師，診室也不是特別大，周錦淵為免椅干擾自己的作，直接把椅推到後面的值班室去了。

“哎，你這是不是改裝過啊，仔細看覺得特別的。”周錦淵還道。

電椅本就比較重、大，占地方，要是折疊的還能收起來，曲觀的這個，他這次才看出和市面上的有些微，以人家這個條件，說不定是獨家設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