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初不敢抗旨,趕了鞋把傷腳擱阮母上,乾笑著嗬嗬,“媽,看在我是您親閨的份上,輕點哈。”
阮母冷哼了聲,倒出藥酒就往紅腫的腳踝上抹,疼得阮念初嗷嗷直。阮母罵,“自己不小心還有臉喊疼,給我忍著。”手上的力道卻下來,又說:“對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阮念初猜到什麼,“相親對象的照片?”
阮母衝笑著瞇了瞇眼睛,“這次,你劉阿姨一次給你找了四個,照片我都打出來了。媽也不為難你,從裡頭四選一就行。”
阮念初扶額沉默,不懂好東西的“好”字現在哪兒。有時很佩服母親這種屢戰屢敗,越挫越勇的神,尤其是在給找對象的事上。不願,但一直都會配合。畢竟母親人到中年,有點兒好不容易,正如那句俗語——無所謂,媽覺得開心就好。
於是阮念初靜了靜,手攤開,“拿來吧。”
阮母一愣,“你這丫頭轉了,這麼積極?”
阮念初搖頭:“我是怕等下看了照片就吃不進去東西。”
阮母抬手就賞一記暴栗。
幾分鐘後,四張列印照片擺在了阮念初麵前。阮母的教導語重心長,“對象不是追星。男人嘛,忠厚可靠最重要,臉不能當飯吃。這四個,學曆最低的都是碩士,有在理研究院工作的,也有搞金融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邊聽母親說教,邊漫不經心地拿起一張,隻一眼,便重新放到了旁邊。點頭,“看得出來是人才。‘聰明絕頂’。”
阮母一噎,要被氣死,“這不是還有三個冇禿的麼?趕選,我好讓你劉阿姨去跟人家約時間。”
阮念初又拿起其它三張。這些單男有高有矮,有胖又瘦,共同點是都是雲城本地人,且都有一份麵的好工作。看看這看看那,最後挑了個長相順眼的遞給阮母,打打哈欠,“就他吧。”說完站起,準備去浴室洗澡。
剛走出兩步,聽見阮母和劉阿姨打電話的聲音。
“小劉,念念選的那個在銀行工作的,你給聯絡一下,讓他們見個麵吧……嗯對,就是那姓陳的小夥子。什麼?你那兒還有一個?乾什麼工作的?哦,哦。”阮母皺眉想了想,又道,“還是算了吧。麻煩你幫忙聯絡下那個銀行的。謝謝啊。”
阮母掛斷了電話。
阮念初拿起一個蘋果,哢咬了口,隨口問:“劉阿姨說什麼?”
“冇什麼。說還認識一個朋友的孩子,也是單。問你想不想看照片。”阮母說道,“聽說三十三歲就是空軍上校,都副旅職了。我心想,就算你看得上人家,人家也應該看不上你。所以就給拒絕了。”
空軍上校,副旅職。
阮念初的耳朵第一時間就捕捉到這兩個資訊。這樣的巧合,令想起了今天那位久彆重逢的故人,和他高挑豔的主持人友。啃著蘋果語調打趣,“首長級人,都三十三了還冇對象,不可能吧。”
“估計忙唄。”阮母聳肩唏噓,“當兵的,哪兒有多時間談說。”
“倒也是。”阮念初點頭,進房間拿睡,語氣純閒聊,“劉阿姨有冇有告訴你他是哪個旅的?”
“問這做什麼?”
“隨便問問。”阮念初坦然自如,“冇準我有朋友和他認識。”
“空降旅。”
話音剛落,阮念初散漫的表就凝固了,一時間,腦子裡有千百個荒誕念頭呼嘯而過。不相信世上有這種巧合。於是便又問:“那個人什麼名字?”
阮母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然後,令阮母怎麼也冇想到的是,阮念初竟一把將電話塞回手裡,道,“快,馬上問問劉阿姨。”
“……”阮母到莫名。這兒素來散漫隨意,差點懶到不問世事的地步,忽然對一個人窮追猛問,實在是罕見。
莫名歸莫名,電話還是撥了出去。得到答案以後,阮母原封不地轉述給阮念初,道:“那個人姓厲。厲騰。”
阮念初眸突的一閃。
不相信世上有這種巧合。然而,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
之後,阮念初冇再主問阮母關於厲騰的事。反而是阮母心有疑,委婉地問過,是不是對那位空軍乾部更興趣。
阮念初並冇有否認。事實上,同為單男,比起那些要麼禿頂要麼微胖的人才英,對厲騰的興趣確實大很多。
誰讓他長得帥,而剛好是個控。
對這個答案,阮母很欣。兒在方麵缺弦筋,二十幾年來,從未和任何異出過火花。讓兒興趣的對象,可遇可不可求。
決定給兒一個驚喜。
劉阿姨當了大半輩子人,口舌生花,辦事效率也高。
第三天下午,阮念初便收到了一條阮母發來的微信訊息。點開,裡麵推送過來一個名片,下麵附帶阮母的說明:劉阿姨發來的,這是你相親對象的微信。加上聊聊。
阮念初看了那名片一眼,放下手機,繼續吊的嗓子。
很快,阮母的第二條訊息來了:加上冇有?截個圖發給我。
“……”阮念初閉眼眉心,片刻,手指,點進了那條名片。名片的頭像和個人說明這兩欄,都冇有設置,空白一片,隻有個數字組的微信名稱:0714。
看上去很單調。
回想了會兒,給銀行男發去好友驗證:你好,陳安慶先生,我是阮念初。
過了約十分鐘,對方通過。
阮念初把聊天介麵截了個圖,發送給阮母,就算任務完。阮母回一個微笑表,和文字:劉阿姨已經幫你們約好見麵時間和吃飯的餐廳了。晚上七點鐘,在北苑,包間名是風雅頌。
阮念初靜默幾秒,回道:哦。
阮母:下班之後記得補妝,塗口紅,整理服和頭髮。
這一回,阮念初直接鎖上了手機螢幕。誰知剛放下,微信提示音就又響了。略微不耐,拿起手機一看,發信人卻來自那個“0714”。
——會議延時,見麵時間改至晚八點。
“……”盯著手機上那行字,阮念初冇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之前看照片,這位銀行英微胖又圓潤,形象分明和善。冇想到會有這種冰山總裁式的反差。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
覺得有趣,心忽然就好了幾分,回覆道:OK。
*
下班晚高峰,阮念初在地鐵上東倒西歪,險些被餅。幸運的是,在走進北苑酒樓的前一秒,手機響起來,阮母的新微信映視野:補妝整理頭髮,彆忘了。
這倒提醒了。
阮念初看了眼酒店的鏡麵柱子。
鏡子裡,素麵朝天,黑長髮披在肩頭,略微躁。勝在底子尚佳,不化妝也冇顯得太寒磣。
阮念初看了自己一會兒,片刻,理理頭髮,掏出口紅塗在了上。雖然對這次相親不抱毫幻想,但淡妝示人是尊重,不能。
收拾好一切,走進酒樓。服務生笑盈盈地上前迎接,帶著走進電梯。
北苑的裝修風格很中式,古古香。出了電梯,四樓從大廳到走廊,都掛著羊角宮燈。阮念初在風雅頌包間門口停下。
服務生禮貌地敲了敲門,然後開門請進去。
陳安慶還冇到,包間裡並冇有其他人。
皺眉,看了眼手機。現在是七點五十,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便就近坐下來,準備做點遊戲任務。
剛連上無線網,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阮念初愕然,下意識地起回頭。
洗手間裡走出來一個人。他個子很高,宮燈暗的自他頭頂投落,勾勒出一副線條利落的剪影,黑長,還是那副英俊冷漠的臉,也還是那副冷淡隨的表。
還是和記憶中,無甚分彆。
片刻的怔愣後,阮念初回過神來,勾起,朝他出一個自認自然的笑,“你在這裡等人?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錯地方了。”說完就準備離開。
那人把手的紙巾丟進垃圾桶,側目,淡淡看了一眼,“你冇走錯。”
“……”阮念初作驟頓。
後,他臉從容坐回椅子上,鬆開兩顆領釦,“和你相親的人就是我。坐。”
這一幕落在阮念初眼中,戲劇程度簡直能與前男友劈相媲。
七年之前,在柬埔寨死裡逃生,七年之後,和救命恩人重逢,並且還莫名其妙為彼此的相親對象。這劇,不拿去當小說素材都可惜。
顯然,這是媽和劉阿姨聯手導的一齣戲,殊不知用力過猛,驚喜了驚嚇。
厲騰倒是很淡定。
他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推到麵前,漠然自如,“今天會散得晚,久等了。”
阮念初遲疑了會兒,隻能坐到他對麵,笑笑,“冇有。明明是你比我先到。”
“阮小姐喜歡什麼口味的菜。”
“什麼都行。”
厲騰把菜單遞給。阮念初擺手,禮貌地說,“我不太會點菜,你來吧。”
一人一句,你回我答。
阮念初忽然有點歎。看來記差有時候也是好事,譬如這場合,人家能表現如常,同時客觀理智地在心裡給打打分,評出個上中下來,卻隻能全程尷尬地笑。
這虧吃得真大。
冇多久,菜點好了,服務生進來收走了菜單。一室俱靜。
阮念初拿杯子喝了點水,片刻,試圖主緩和氣氛,“厲隊這些天,都在參加空軍政治部組織的學習吧?”
厲騰喝著茶,點頭:“對。”
勾,諂的語氣得有點不自然,“厲隊這麼年輕就是上校,真厲害。”
他冷冷淡淡,“年輕的時候比較拚而已。”
阮念初自然知道他當年“拚”在何,微垂眸,晃了下杯子裡的茶水,又問他:“你老家也是雲城麼?”
話音落地,厲騰抬眸看了一眼,“嶂北。”停頓幾秒,“你又是哪兒的人。”
“雲城。”
他微微挑了下眉,“說說看。”
“……”阮念初晃杯子的手,滯了下,幾滴茶瞬間從杯沿飛濺而出,沾的手背。好在詫異之隻在臉上一閃即逝。很快,扯,儘量讓自己的表恢複如常,道,“數一數二的大城市,人口量大,經濟繁榮……什麼都好的,就是價太高,霧霾也比較嚴重……”
那一刻,又看見那個東南亞國度,那叢林,那間竹木屋,又想起他們唯一的一次聊天。
說完,阮念初沉默,厲騰冷淡的神多年如一。
整個包間有須臾的安靜。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服務員進來上菜。這家酒樓滿城知名,菜肴味緻,擺上桌的四菜一湯香氣撲鼻,卻遲遲冇人筷。
片刻,阮念初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視線上移,直直看向對麵。說,“你早就認出了我,為什麼要裝不認識。”看人下菜碟,冇想到,聖潔如偉大的人民解放軍,也會有這種惡趣味。
對方起眼皮看,答得漫不經心,“我什麼時候裝過不認識。”
“……”默,瞬間無言以對。轉念一想,之前兩次麵都有第三人在,或許,他隻是為了省去跟人解釋的麻煩,又或許,他子本就這樣怪。
於是,這場相親的戲碼就這麼從驚悚片,發展了懸疑片,變得撲朔迷離。阮念初有點莫名,既然記得,那他又為什麼會答應這個相親。費解,費解數秒後,很直接地把這個疑給問了出來。
“你記得我,為什麼還要答應這個相親?”
厲騰喝水,語氣很冷淡:“這兩句話的聯絡在哪兒?”
阮念初再次默。這人和當年一樣,總有噎得啞口無言的本事。這下學乖了,索拿起筷子專注吃飯,不再主和他聊。
厲騰盯著看了會兒,開口,“你畢業之後去了文工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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