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地宮,又來到了廣場祭臺。
厭離跪于藍焰火柱前,方辟符和林奇在其后一左一右默然而立。
厭離三跪九叩,口誦祝詞:“已,予惟小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攸濟。敷賁敷前人命,茲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寧王我大寶,紹天明。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
……
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大投艱于朕。越予沖人,不昂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乃寧考圖功。”
方辟符讀詩書,約聽得是周公平定管蔡之時所做的《大誥》,在厭離清脆的稚音里另有一番古樸蒼涼的味道。前一段大意是說:唉!我的境就好像渡過深淵那樣危險,我只好到上天那里尋找渡過難關的辦法了。擺下占卜用的大吧,讓它來明示我們的前輩是怎樣在上天那里接任命的。這樣的大功,是不應當忘記的。我不敢藏上天的威嚴意旨,用文王留給我們的大寶進行占卜,我們就可以明了上天的用意了。結果就得到卜辭,說:‘西方將有很大的災難,西方的人也不會平靜。
后一段意思是:現在我應當為我們年的國王慎重考慮出征的困難。唉!實在是這樣,一旦發戰爭,就要驚擾千家萬戶,甚至包括鰥夫寡婦在,這多麼令人哀痛啊!我們遭到天災,上天把非常嚴重的困難,降臨到我以及我們主的上,我不能只為自的安危著想。我猜想你們各位國君和你們的吏們,也一定會這樣勸告我:‘不應當過分地關注自己的安危,不應該不完你的父親所力圖就的功業。
方辟符想著這位兩千年前的圣人,制禮樂,平叛,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立功立德立言垂范后世,其文章道德連孔圣人都敬仰不已:“吾不復夢見周公矣!”如今卻落得神魂離,種族瀕滅,孤飄零,竟像是祝詞中所言“予惟小子,若涉淵水”,厭離即將離開故土,遠走他鄉,不也正是“肆予沖人永思艱”嗎?念念不忘復族,豈非“無毖于恤,不可不乃寧考圖功”麼?
如此想著,就記起曹《短歌行》中的一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去日苦多。”不知不覺眼眶微,輕輕了出來。
祝禱完畢,三人一路向西而行,因為厭離曾聽得故去長輩言道,火族西去萬里有土族,千余年前兩族還曾有過一次見禮。
在路上,厭離忽然想起方辟符得那組短句,越是咂吧越有味道,就問方辟符這是出自何典。方辟符這才想起,火族從西周初年便界中,后續朝代更替一律不知。真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了。于是耐心向厭離說起漢樂府及曹的生平。
厭離要方辟符把全詩誦給聽,方辟符絞盡腦磕磕背誦出來,心道幸虧和娘生活多年無憂無慮,得以讀一點詩書,要是一直隨爺爺四流浪飄泊,哪里還有這等機會。
厭離卻是冰雪聰明,聽過一遍,即可誦。對末句“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尤為喜歡,反復誦不已。笑孜孜道:“可見后人對先祖還是十分敬佩的呢!”方辟符道:“周公文治武功垂范千古,時人愚魯,雖有流言于一時,總蓋不住他老人家芒于萬世。不止士大夫奉為萬代師,連黎民百姓都念他老人家的好。”
“那是為何?”厭離奇道。
“現在百姓家中都有萬年歷、周公解夢等常備書籍,豈不是他老人家惠及后人嗎?”
厭離捂笑道:“那周公解夢你猜是啥?就是先祖在人間時悟天人應章的一些皮會罷了。天人應章小后,預測吉兇早已不在話下,何必再解什麼夢啊。何況至人無夢,我輩修士道心一立便可控制夢寐之事,解夢啊,只是凡夫的一點安罷了。”
二人談談說說,正行走間看到林奇騎著一個狼坑大迎面奔來,前面還趕著兩頭。近了一看,卻是兩頭長牙野豬般模樣的野。上土斑斑顯是吃了不苦頭。林奇哈哈大笑道:“運道不錯,出去一遭就遇到了幾匹不錯的坐騎。”
方辟符看著這幾頭小象般的野豬,吃吃地道:“這個……也可以騎麼?”
厭離卻大呼一聲,跳上了一頭豬的上,興道:“當年焰魔還沒那麼猖獗時,族里也有戰象、斑馬、奎牛、青獅這些坐騎,可我還沒見過能把莽荒豚當坐騎的!”
厭離喊著方辟符“上豚”,林奇大咧咧道:“這種莽荒豚腳力雄健,日行千里,而且脊背厚實,坐在上面絕無顛簸,更妙的是,味十分鮮,到了地方可以直接烤了吃!簡直是吃騎兩用的最佳坐騎啊!”
三頭莽荒豚聞聽腳一差點趴下,六只小眼睛淚眼婆娑地著林奇,一副“只要不殺我一切您說了算”的神,方辟符費勁地爬上豬背。林奇使勁一甩樹枝做的馬鞭:“架,出發啦!”三頭巨大的野豬馱著三個小小的影逃難般地絕塵而去。
三人且走走停停,一路游玩,方辟符發現這一界地域遼闊,種也和外界人間多有不同。這里植被茂盛樹木奇高,一路上遇到好多說不出名的異。好比有一次,三人行進中看到一種青褐的一足鳥遮天蔽日飛來,厭離驚呼:“商羊來了,大家快尋躲雨之。”不多時果然大雨傾盆。還有一次在雷火燃燒的森林中,他們看到一種像羊一樣大的老鼠,上長近一米,金黃如緞,兇狠地朝三人嘶吼著。林奇只是掬起一蓬雨水灑了過去,那巨鼠就倒地而閉,此質糲,但剝下的皮卻是金燦然堅韌異常,林奇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火浣布”,不懼刀槍水火,在凡俗世界中端的是寶。那鼠名為火鼠,也火,最忌雨水。此外,還有翅膀下長著眼睛的目羽,人面豹,牛耳長尾的諸健;有大如車的山蜘蛛;有聲如犬但卻豬形又能鉆地的貍力;最奇的還有會說話的大樹,名為云,多虧厭離呼出其名才安然無事。
凡此種種,方辟符嘖嘖稱奇,憶起此間怪《山海經》中多有記載,長嘆道:“我先前只道《山海經》乃荒誕不經之言,如此一看倒是我等凡人沒見識罷了。”
厭離瞪大眼睛道:“《山海經》乃是遠古大能神游太虛,記錄周天十地、蠻荒海外的真實游記,怎麼會是荒誕妄言呢?先祖天人應章大后,也曾神游太虛,可見過更加神奇的事呢!”方辟符聞聽,悠然神往。
隨著不斷西行,方辟符發現日越來越短,夜越來越長,但好在此界銀月長圓,繁星碩大,照耀得大地如同白晝,倒也不耽誤趕路。只是這日短夜長的變化是否說明季節更替?不解之余,詢問厭離。厭離卻一臉理所當然的神,自小生長此間,自是知道此界無季節之分,只是太星從西而升從東而降,與外界大有不同。現今向而行,背道而馳,自然日短夜長。方辟符聽得啞然容,心道趕路能趕得日短夜長真是聞所未聞。此事其實也不能怪方辟符無知,唐時通工不便,疆域有限,如果放到現在,趁著高速飛行工順著太升落的方向趕路,永遠過白天或夜晚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小千界比人間小了無數倍,眾人趕路自然日越來越短,夜越來越長。
大約過了數月,三人走過了平原、森林,走出一段目可及的沙漠后竟然來到了海邊,著一無際的碧波,三人犯了難。林奇撓撓頭,問厭離:“那個、丫頭,你沒記錯方向吧!土族難道在大海里?”
厭離小臉一紅:“阿父當年就是說朝西嘛!不信的話,你有本事朝東走啊!”
林奇白眼一翻,要說話被方辟符攔住了:“你們看,那邊有個白的房子,說不定有人,我們過去打探一下!”
海邊汐起落的地方果然有個白的巨,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原來是個巨大的扇貝!房屋般大小的扇貝!
扇貝通雪白,閃爍著瑩瑩的磷,紫的紋理華而又神。林奇拍著貝殼興得怪連連:“這麼大的貝殼,結出的珍珠該有多大啊!”
厭離看著扇貝眼睛放:“它不會是活得吧,小賊,你把頭進去看它咬人不?”
厭離沒想到林奇真的就爬進了扇貝微微開闔的口,瞠目結舌間,林奇又爬了出來,面古怪道:“里面沒有東西,不對,里面有東西!”
厭離、方辟符急道:“到底有東西還是沒東西?”
林奇神恍惚,似乎還未醒過神來:“我說不清,你們自己過去看就知道了!”
二人爬進扇貝口,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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