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鬆了口氣,搭在牀邊的手也收了回來。
晚上,何易睡在放雜的房間。連續十天,他沒有出過一次海,就連熬湯的魚也都是向別人買的。整個白天,除了必要出門的時候,他一直都呆在屋裡陪。雲綽手臂傷口未愈,一日三餐都是他一勺一勺餵給吃。他不大會找話聊,無話可說之時便請從頭開始,給他講解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句子。
十天之後,在要求之下何易爲燒夠了熱水,讓下了牀,頭一次泡在水中清洗了子。
這十天裡,男之間自然不免尷尬,難得傷勢好轉,足足泡了半個時辰,等何易從臉紅心跳變快要睡著了的時候才走了出來。
換上他的布,平凡的布卻掩不住的英姿和貌,雖然臉依然有些蒼白,卻比之前好上了許多。
午後,何易牽著兩隻羊,帶到了南麓山坡曬太。
兩隻小羊模樣可人,又是臥牀十幾天,自然一見便喜歡上了它們。
何易剛剛拴好羊,一不留神,卻被解開了小羊脖子上的繩索。
“噯?你這是幹什麼?它們會跑掉的!”他不由急了一下,跑過去就要捉住在草地上蹦的羊。
雲綽橫臂攔住他,笑得燦爛,說道:“讓它們自己玩玩嘛,玩夠了自己會回來的。”
的笑容很好看,但他卻急道:“要是它們不回來了呢?這兩隻羊可是我廢了好大口舌纔要來的!”
“不回來就不回來咯,它們也是生命,你不能一直限制人家的自由。”依然笑道。
他想了想,還是不甘心,眼看小羊已經跑到了遠,便說了句:“不行,我得去把它們抓回來。”說著,他繞過就要追去。
雲綽角一勾,出腳,將他絆倒在地,咯咯笑道:“我會武功的,我不讓你去,你休想去!”
好歹是個五大三的漢子,怎麼的也不至於比不上一個傷勢都未痊癒的姑娘吧?突然被絆倒,他只當是自己不小心,爬起來後,便賭氣般晃躲開,朝小羊追去。
見他此舉,雲綽玩心大起,腳踏清風追上前,一腳踢在他屁上,再次將他放倒。
“你!”
被人踢了屁,這可是奇恥大辱!何易這回也不去管羊了,爬起來直接朝衝去,非得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好欺負的!
然而事與願違,即便他力氣很大,卻連人家一片角都抓不到。雲綽出腳如風,一下又一下踢中他,得意笑聲散在小山坡上,傳出好遠好遠。
連番失利,再一次被踢倒之後何易終於認栽了。他躺在草地上,側目看著空的拴羊繩,苦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兩隻羊而已,至於麼?”笑著往他邊一坐,踢了踢他的腳,說:“你放心吧,聰明的羊自己會回家的。”
“那如果它們是笨羊呢……”他回了一句,同時嘀咕道:“還以爲撿了個媳婦,沒想到居然倒兩隻羊。唉,難道我註定要孤獨終麼……”
“笨就讓它們跑唄,那麼笨抓回來也沒什麼用,你說對不對?”
“不對啊!”何易爬起來強烈抗議道:“笨羊就不是羊嗎?笨人也是人好吧!比如說我,雖然讀的書,但我也會……抓魚啊……”
他剛開始是大聲喊出來,但後來越說越小聲,顯然底氣不足。
雲綽撲哧一笑,笑得花枝。捂著肚子邊笑邊說道:“是啊是啊,笨人也是人,別人割大表忠心,你割屁表噁心。咯咯……”
“我……”他面一宭。從腰間出薄薄的冊子,扔到懷中,何易說道:“別笑了別笑了,笨羊丟了就丟了,你快教我認這些意思,省得我笨一輩子。”
拿著書憋了半天才緩過勁來。翻開書冊,看了看說道:“上次我們看到了……噢,這裡。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爲魚鱉所食。接下來這句是……介子推,唔,這個最早說了,不用重複。再下一句,尾生與子期於樑下,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樑柱而死。這句的意思嘛……嗯……你先說說你是怎麼理解的?”
笑嘻嘻看著他。每次聽他奇葩的解釋,都能讓樂一整天。
這一句看上去可就簡單多了。何易自信道:“這句話嘛,就算是說……尾聲這個東……這個人,跟子約定在房樑下不知道要幹什麼。然後子沒有來,水……額,水來了?那個尾生就抱在柱子上死掉了。唉,這都什麼邏輯,真是奇怪,抱著柱子都能抱死?簡直比上面那個傻乎乎背石頭跳下去餵魚的還要奇怪。”
“哈哈哈……”
雲綽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等他臉從原本的黝黑變漆黑,才著氣笑著解釋道:“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以前有個尾聲的笨蛋,跟一個子約定在橋下見面。但是約定是時間已到,那子卻沒有來。尾聲一直在等,發大水了都不肯離去,最後抱在橋柱上被淹死了。呵呵,你呀,比尾生更笨,還‘不知道要幹什麼’呢,真是自己胡猜,不知臊!”
被這樣取笑,何易也不在乎,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習慣了。聽懂了的解釋,他說道:“我肯定沒尾生那麼傻,發大水至我會躲到橋上去,他倒好,直接被淹死。噢對了!我水好,別說河水了,就是來巨浪我也未必會怎麼樣。”
瞧他那自得模樣,雲綽無奈搖頭道:“我敢肯定,你比尾生要傻一百倍!”
“怎麼可能!”
“唉,笨蛋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笨蛋,反而會覺得別人比他笨。你說,你是不是這樣?”
“我……我覺得……”他被問住,想了想纔回道:“其實我不笨,我只是讀的書而已。你看,等你把這本書都告訴我,我不是就都懂了?”
“得了吧,笨就是笨,跟你講了也沒用。就像申徒狄一樣,明明有人勸了,還非要下去餵魚。”
笨
或不笨,這是個問題。兩人在草地上拌爭了一個下午,直到天快黑了,纔想起該回家做晚飯。
拾起地上的繩子,何易幽怨道:“你放跑了我的羊,自己說怎麼賠我吧?”
“你說怎麼賠?反正我是無分文的。”一副無賴模樣,扭過頭去,給他一個俏麗的側臉。
何易心頭一突,壯著膽子說道:“我要你……嫁給我!”
“你!”驚怒不已,立刻就要發火,但眼睛一瞪到他,忽然沒來由一頓心慌,到邊的怒罵瞬間就變了:“你也太小瞧人了,區區兩隻羊就想換我!”
一句話口而出,說完之後,立即覺得不妥,但又不好改口,乾脆一跺腳,踩著輕功先他一步跑遠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夕下,他徐徐走著,一邊思考,一邊竊喜。
不管怎麼說,還是有機會的!
走了許久回到家中,兩聲悅耳的“咩咩”聲讓他心大好。找到正要跟顯擺一下,卻見已燒好了飯菜坐在桌邊等他。
“你的羊都比你聰明,唉……”
同的眼神和惋惜的話語帶給他莫名的異樣。吃完晚飯,他洗好碗筷,見正坐在小樹下看海月,便走到了邊坐下。
胳膊肘了,何易小心翼翼問道:“那個……剛纔的說的事……”
“羊都回來了,你還想怎麼樣?”轉過臉,亮晶晶的星眸盯著他,讓他忍不住撇過臉去。
“要不……你再把它們……趕走?”
雲綽一口氣沒上來,被他嗆得一陣猛咳,半晌之後才無語地看著他,回了句:“要不我再買一百隻羊送給你,你給我五十個我?”
“我……”
“要不,我給你一張大漁網,你去海里再撈兩個回來?”
“我……”
“唉,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人。”搖了搖頭。
“我不是傻。”他爲自己辯駁道:“我只是……想要你。”
“你……”
臉上一紅,翻跳起,踏著清風回到屋中,啪的一聲摔上了門。
日子過得飛快,雲綽的傷一天天好起來,舉手投足之間武林高手的風範屢屢讓何易吃癟。他本來以爲生氣了,很快就會離開,但第二天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然如故。
見這般反應,何易心中非常高興,暗道這回真的是撈回來一隻媳婦了。
孩子臉皮薄,總是要給時間的嘛。
一個月,從被救回來算起到現在。雲綽的傷已經完全好了,白醫師也說痊癒了。但還是每日呆在何易簡陋的家裡,又呆了三個月。
這段時間裡,陪他做了許多事,洗做飯,放羊捕魚。原本白皙的皮在太的曝曬下稍微黑了一分,但在他眼中,卻更了許多。
仲夏夜裡,何易第七十二次表明自己的心意,而後滿懷期待看著。
“我要走了。”靠在小樹上,低垂眼簾。
的反應不同於以爲的任何一次,沒有生氣,也沒有,只有一片黯然。
“走?去哪?”他急道。
回答他的,只有五個字:“我是江湖人。”
語罷,縱回了屋,如往常那般關上了門。
何易追過去,想推門卻推不開。他一陣敲打,喊道:“你開門,不要走好不好!”
裡頭沒有半點回應。
“不要走好麼?我習慣有你了!”
“要不然我跟你走,我有力氣,我也可以習武,做江湖人!”
“不要走,不要走……”
屋裡屋外,一扇門隔開。何易第一次知道,男人是可以流淚的。
他守在門外,心想著只要一開門,就抱住,不要給任何施展武功的機會!綁住,或者乾脆鎖住!總而言之,不能讓走!
但是人終究會疲憊,他前一天四更起牀出海打漁,白天也沒有休息過,等到第二天天亮,雙眼依然佈滿,整個人悽慘萎靡。
木門吱呀打開,昏昏睡的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猛地將抱住。
“不許你走!”
將在桌上,死死住的雙手雙。
“你幹什麼?”雲綽被他如此對待,驚慌失措。
從紅紅的眼圈裡,他看到了希。
“別走,我要你做我媳婦兒,一輩子跟我在一起!”何易扣住,把湊向,開始索取。
出奇的是,只是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反抗,任由他暴蠻橫。
屋中息陣陣。
天大亮時,一夜未睡,又瘋狂發泄意的何易已經渾乏力。點了他的道,一件一件穿回自己最初帶著劍痕刀口的白。
何易彈不得,只能看著一點點遠離自己。
束好腰帶,紮上頭髮,走到牀邊,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手從牀下取出藏了三個多月的寶劍,轉離開。
“你還會……回來嗎?”他抱著最後一點希問道。
雲綽頓住腳步,好一會兒纔回道:“有可能的話,自然就會回來的。”
平淡的語氣,就彷彿說著一件無關要的小事。
他看到了希,但那希卻飄渺難捕。
“我比較笨,你告訴我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如果會,告訴我是多久。多久我都能等。”
背對著何易沉默了片刻,回道:“我希你不要是尾生。但如果你非要等,那就等我五百年吧。”
語罷,腳踏清風飄然而去。
屋中芬芳猶在,但已不見伊人。
葫蘆島還是葫蘆島,木屋也依舊是木屋。羊棚裡的小羊已經長大,聰明的它們自己會回家,本不需要繩索的牽絆。
何易低落了好些天,再次回到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四更天吃碗昨夜的涼粥出海捕魚,中午時分回來,把魚送到觀居,回家吃過午飯,去南麓山坡看看已經長大的兩隻羊,黃昏了便自己回來,翻一遍書,等寂寞黑夜來臨,等下一個四更天。
漁網經常會破,破了就要補,但無論補多次,都再也撈不到人了。
烏飛兔走,日月如梭,轉眼已過一年。
這一日,他正把新補好的漁網收到船上,醫館白姑娘忽然來找他了。
“我要走了。”說。
何易愣了愣,旋即木然點頭應了一聲:“哦。”
角帶起一抹牽強笑意,說道:“現在你明白我給你那本《盜跖》的用意了麼?”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回道:“告訴了我意思,但知道歸知道,我還是老樣子。”
就像書中所說那樣,其實一切事本無需多講,事該怎樣就怎樣,說得多了,反而不好。不如順其自然,由它來去。
“那你就算明白了。”還是牽強笑著,繼續說道:“不過也沒意義了。我在這裡呆了三年多,看著你離我越來越遠。現在我要回家了,你自己保重。”
轉離開,何易沒有去送,只是呆呆看著自己的船,就像看到了過去的一幕幕一樣。
如果當年不那麼委婉,也許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的事發生。但事已至此,尾生就是尾生,尾聲就是尾聲。
夏天過去,秋草漸漸枯黃,花朵也早已謝得不見蹤影。兩隻聰明的羊已經變了兩隻聰明的大羊,和兩隻機靈的小羊。而島東邊那姓何的漁夫,卻依然還是一個人。
秋天也走過了一半,氣溫漸漸變涼。
何易獨坐在樹下遙看海月,那又大又圓的月亮,照得夜一片駁白。
中秋了,這一天應該吃月餅,與家人在一起賞月。
四隻羊就在他旁邊不遠,一聲聲“咩咩”聲就像在嘲笑他的孤獨一般。
忽然,海月之間多出了一個黑點。一艘小船由遠及近,直至停靠在他每日捕魚歸來停船的地方。
他呆呆看著船上跳下來的那個人,忽然有熱流涌出眼眶。
噗通一聲。他看見一口寶劍被扔進了大海。
“我回來了。”在低,擡頭衝他笑著。
藉著月,可見的臉上比去年夏天分別的時候多了一道疤痕。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回來了!
五百年。想的日子,度日如年,而今終於熬過去了。
何易跳了下去,將擁個滿懷,聲激道:“謝謝你,沒有讓我做尾生。”
【中秋節,團圓夜,願有人終眷屬。(第一次寫短篇,寫砸了別打我ค(TㅅT))】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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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玄:別人修仙是苦修,我修仙是休閑!忽忽悠悠就無敵了。
得淩遲者得天下!自古邪正兩立,一把神級的寶劍一時奕劍山莊出現,勢必讓段、齊、京天下三王為之鬥個你死我活!江湖、暮闕門、朝廷、鬼溟堂因此為爭奪寶劍大動乾戈!千言是當年皇家大內高手千無山的兒子,卻生來被種下鬼溟堂命劫一樣的蠱毒,往生斷!他生性慵懶,成日遊手好閒,是雁南小村裡被人瞧不起的不良少年,除了惹得一身的臭名,實別無用處。好在有一個非常疼她的老姐,用嗬護和心血換來他出人頭地的一天。機緣種種,進入江湖第一大派青竹學武練劍,重新做人,開始了自己的江湖大俠之夢。「我千言終將一日成為被你們所認可的強者!」江湖恩怨,權謀之慾,名利之圖,兒女情仇,宿命毒印,等著他的將是一場血淚的征塵......純玄幻武俠,拙劣之作,江湖尚遠,有待君來,
並不是打打殺殺纔是修仙,雲飛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覺得自己對於修仙的認知在不斷重新整理。 風瓊門弟子: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雲飛揚:你們在幹啥? 風瓊門弟子:嗑靈瓜子! ………… 風瓊門弟子:刷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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