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名膀大腰圓的婦人押著老婦人一路回了母二人寄居的醫館，到了門口才將人放了，那老婦人被人放開手臂，恨恨扯了里的破布，剛要破口大罵時，那幾個婆子卻是先開了口了，指著喝道，

“我呸，你個不知好歹的老貨，生出那樣好的兒不知珍惜，還在外頭四壞清白，你這樣的娘真不是個東西！”

那老婦人氣得雙眼通紅怒道，

“你們知曉甚麼，不是四搔首弄姿，怎麼會害了我們的大兒子，我的大兒子不死，我又何至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說到這，到了傷心事，便忍不住捂著臉大哭起來，

“我那可憐的大郎，若不是在外頭招蜂引蝶，又怎會被穆家的人打死，我們求告無門，才來了京城投親……”

可這親戚哪里是那麼好尋的，母二人尋了大半年景，都打不著人，以至的淪落至此！

那幾個婆子本就是收銀子辦事，不清楚這其中恩怨，見這樣兒互視一眼，為首的那個看向了醫館拐角，得了指示之后，沖那老婦人連連搖頭道，

“你那兒若當真是那狐子，又怎麼會想盡法子，賺銀子養你，以的姿去花街里掛牌做頭牌也是綽綽有余了！”

那老婦人立時哭罵道，

“敢！若是敢丟我們舒家的臉，我一繩子勒死，自己再去見我那早死的夫君！”

婆子們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你如今這樣兒在外頭又撕又扯的，便是不做支子，也把你們家的名聲給毀得差不多了，也不知你是甚麼娘，當這樣……”

又有人道，

“即是你大兒子已經沒了，膝下只這麼一個兒，便當倆母相依為命好好過日子，你這樣待，還指著以后有好日子過嗎？”

那老婦人聽了大罵道，

“我的大郎已經沒了，是害了我的大郎，我便是死也要拖著墊背！”

幾個婆子聞言聽了連連搖頭，也不知說甚麼好了，只道，

“日子是你自己過的，你要如此，以后下場凄慘也是你自找的！”

說罷轉離開了，老婦人愣愣看著幾個婆子離開，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這幾個婆子今兒這一番舉到底是為了甚麼？

素不相識，們母的家務事關們何事！

老婦人立在那，看著幾個婆子遠去的背影，恨恨跺了幾腳，才口里罵罵咧咧的進去了醫館后院，坐在堂上的簡大夫見狀連連須搖頭嘆氣，

“也不知這一對母前世是不是冤家對頭，今世湊到了一！”

老婦人進去了，那小娘子則是后腳就進了門，進來時雙眼通紅，顯是已經哭過了，過來沖著簡大夫行禮，

“簡大夫，實在對不住了，這月里的房錢和飯錢，只怕要拖上幾日了！”

說到這，眼圈兒一紅，又要落下淚來，簡大夫見一臉的忐忑，心知這是怕沒給房錢，自己會趕們出去，當下須嘆氣，

“舒小娘子不必擔心，銀子給不給的不打……”

想了想勸道，

“你娘還在氣頭上，你就在外頭幫著我的徒弟搗藥吧，待晚些再進去！”

前頭那位牟公子又送了十兩銀子過來，簡大夫只說是前頭給的銀子還有不想收，可那位牟公子只說是見來醫館的窮苦人家多，心生憐憫，銀子給醫館是為了資助他們，簡大夫最是醫者仁心，聞言也就將這銀子收下了。

只這事兒仍是瞞著這一對母，偏舒小娘子是個氣的，每日里出去做零工賺了銅板兒，多總要給自己一點兒，簡大夫不收，便要下跪，簡大夫無奈只得收下銅板，卻是另放一，只等著那位牟公子過來時，將這銅板給牟公子，也算是還是牟公子的恩了。

“好！”

舒小娘子點了點頭，果然掖了角，挽起袖子去幫著伙計搗藥。

簡大夫的伙計見著便笑，指了指角門，

“小娘子，我這不用你了，且幫我把外頭晾曬的草藥收回來吧！”

“好！”

舒小娘子點頭，取了一旁放著的圓簸箕，推了角門便到了醫館的后面巷子，這小巷只得兩家人，醫館的后門開在最盡頭，盡頭有一荒地被簡大夫與小伙計給平了出來，專用來晾曬醫館里放不開的草藥，舒小娘子過去將草藥收了簸箕之中，雙手平端就往回走，剛走了幾步，便聽得巷子里有人低聲說話。

舒小娘子好奇的探頭看了看，卻見得巷口有一道悉的影，高高瘦瘦，面容有些黝黑，

“這不是那位南邊來的牟公子嗎？”

前頭見過一回，舒小娘子聽簡大夫與伙計談話間倒是提過這位牟公子，說是這位牟公子看著年紀輕輕，卻已經是舉人了，這位牟舉子乃是進京參加明年三月春闈的，

“看他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居然已經是舉人了，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簡大夫贊嘆，舒小娘子也是心中暗暗吃驚，

“原來居然是位舉人老爺……”

想起來熬藥那日，這位公子十分的和氣有禮，

“都做了舉人老爺，還如此彬彬有禮，果然不愧是讀書人！”

再之后那位牟舉人，有時打醫館前路過，也偶爾遇見，二人四目相對，牟舉人便沖微笑點頭示意，這樣的人，如何敢同舉人老爺相，自然是低頭不敢與他對視，更不敢說話。

“牟老爺怎會在這里？”

舒小娘子上前兩步，好奇的看去，卻見得那位牟舉人正在同幾名婆子說話，

“這是給你們的銀子……”

牟舉人取出一個錢袋給為首的一個婆子，又對們道，

“銀子我多給了三，只求幾位大娘，若是以后在街面上見著那對母，再有今日的事，還請仗義出手！”

那為首的婆子手接過錢袋，掂了掂重量，當下立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

“公子爺放心，以后我們見著了必定會幫忙的……”

又那婆子一臉討好的道，

“公子爺，我瞧著那小娘子確是生的十分好看，公子爺若是對有意，我們倒是能為公子爺做！”

那小娘子的娘是不好相與，不過瞧著這位公子爺雖說黑了些，但五清秀，上又有功名，這樣的婿若是落在自己家里，那還不得歡喜的半夜睡著了都要笑醒？、

有了這樣的婿，一對母便算是飛上枝頭了，那老婆子再是不講理，也不會把到手的富貴往外推的！

聽到這舒小娘子心里就是一跳，繼而角泛起一苦笑，手上了自己的臉，

“果然……娘說的沒錯，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好的，自己天生就的這張臉，就是個引禍的源！”

可誰知，那牟公子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非也，幾位大娘誤會了，我只是見不得人苦，心里同罷了，這件事兒還請幾位大娘守口如瓶，萬勿將此事泄了出去！”

幾個婆子有些吃驚，

“那位小娘子生的那般好看，公子爺有財有勢，與是天生的一對，若是知曉這事兒是您出手相助，那不就是英雄救麼，小娘子必定的以相許的，這不是一段佳話，怎得還要瞞著？”

那位牟公子聞言啞然失笑，

“幾位大娘，平日里看些戲文，哪兒來的那麼多英雄救，那位小娘子生的是，可這貌太過，予未必就是好事……”

這廂又叮囑了那幾個婆子兩句，便各自轉離去，舒小娘子立在那呆愣了許久，這才端著簸箕進了醫館，待得收完了草藥，又轉去了灶間燒火做飯，坐在爐膛前愣愣發了許久的呆，連膛里的柴燒完都未察覺，

“所以……是他出手幫了我麼……”

所以他……他不是為了自己這張臉？

想到這，心里又是高興又有些失落……

舒小娘子端著托盤進去房中，果然不出所料，臉上又挨了一掌，老婦人一面恨恨的罵著兒不知廉恥，靠著姿勾引男人，一面吃著兒親手做的飯菜，穆小娘子立在一旁默默等著吃完，待得老婦人摔了筷子，才上前收拾碗筷，端著托盤邁過房門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對老婦人道，

“娘，大哥死不是我害的，是……”

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婦人的罵聲已經到了，

“我把你個不要臉的小昌婦，若不是你勾引那穆家的小子，他會在半道上截你，若不是如此……你大哥又怎麼會為了救你，被那穆家的小子捅死，他們家有權有勢買通了府，害得你大哥含冤而死，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了你大哥！”

舒小娘子咬著下，瞪大了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

“不是我……不是我……”

清脆的聲音尖了老婦人的歇斯底里一字一句道，

“是大哥自己在外頭賭錢，要拿我抵債，我不從……那穆家的公子便帶著仆人來搶……”

不過殺大哥的那把刀正是自己的，是自己藏在上原本想趁著那穆家公子不留神，一刀捅進他肚子里的，結果被那穆家公子發現，二人爭奪之間卻是不知怎得，被那穆家公子捅進了大哥的肚子里……

“啪……”

閉上了眼，臉上火辣辣的，老婦人又推了兒一把，看著被門檻絆倒，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碗筷嘩啦啦摔到了地上，

“你這個狐貍！我是上輩子作了孽才生出你這麼個妖來！你大哥為了你而死，你到如今還在壞他名聲……你給我滾！”

一只破碗從臉頰旁掠過，一道痕出現在了那張吹彈可破的臉上……

之后的幾日，舒小娘子都沒出門尋活計，半邊臉上敷著黑漆漆的藥泥，躲在醫館后頭曬藥，舒小娘子很是不安的向簡大夫道，

“這幾日了傷，沒法子出去做工，食宿錢怕是要等一陣子才能給您了！”

這也好在娘日躲在屋子里想兒子，對吃食沒甚麼苛求，給甚麼吃甚麼，若是不然……怕是更供應不上了！

簡大夫須點頭，

“無妨，小娘子住多久都無妨的！”

舒小娘子在這住了好幾個月，如何不知曉簡大夫的境況，簡大夫雖說開著醫館可為人十分的樂善好施，時常周濟窮人，但有貧窮人家前來看病，不但分文不收，走時還要送藥，這樣的好心，這小小的醫館能經營這麼些年，那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您這醫館也是不敷出，我們母如何還敢拖累您！”

簡老大夫笑著一擺手，

“小娘子，真不用擔心，老夫最近得了一位金主出手相助，給的銀子足夠支撐一陣子了！”

舒小娘子見得簡老大夫那慈祥之中又帶著些許神的笑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了那后巷之中的高瘦影，一下子口而出道，

“是不是那位牟公子給了銀子？”

簡老大夫一愣，旋即掩飾的咳嗽一聲，

“咳咳……甚麼牟公子，老夫不知！”

舒小娘子人生的貌，腦子也極是聰明，觀他神心里越發篤定了，立時出言相詐道，

“您老也不必瞞我了，我甚麼都知曉了！”

原意是想詐一詐簡老大夫的，結果簡老大夫乃是位老實人，被一詐，只當那位牟公子已經將自己所做之事說給了舒小娘子，愣了愣點頭道，

“原來你都知曉了……”

當下又嘆道，

“那位牟公子是個好心人，前頭那回見過小娘子之后，聽說你們母艱難，便暗中借老夫之手周濟于你們，后頭又聽說我這醫館經營艱難，便索連老夫一同周濟了，前頭老夫還誤會以為他……”

以為他是見起意呢，沒想到那位小牟公子真正是位君子，予人幫助，不求回報！

舒小娘子聞言心頭一跳，暗暗算了一下，便追問道，

“難道……他這是早在幾月便開始暗中給您銀子了？”

簡老大夫點頭，

“正是，他一直暗中叮囑我不要告訴你……”

說罷打量舒小娘子神，突然回過神來，

“你……你……不是他告訴你的？”

舒小娘子一聲苦笑搖頭，沖他行了一個禮，

“老大夫恕罪……”

于是將今兒的事講了，又說起適才在后巷的所見，簡老大夫須嘆氣，

“牟公子再三叮囑老夫不可泄，沒想到……倒是讓你幾句話詐出來了！”

舒小娘子又行禮道，

“老大夫不必愧疚，您放心……我必不會讓他知曉，我是從您這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