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被趕出來時雨已經停了，無可去，就在居民樓前蹲著，旁邊墻角有只三花野貓，丑丑的，瘦得腰又細又薄，它和蘇蘇無聲凝視，最后都撇開了眼睛，各自一凄涼。

　對面鄰居趙阿姨路過，看到蘇蘇喚一聲:“蘇蘇啊，怎麼在這兒蹲著？”

　蘇蘇這些年一直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已經學了一“圓”本領，主朝趙阿姨笑，說:“雨停了，出來轉轉。”

　趙阿姨沒懷疑，只叮囑:“大晚上的，早點回去。”

　蘇蘇說好。

　趙阿姨轉剛走，迎上同樓樓下的鄰居，鄰居看一眼蘇蘇，朝趙阿姨使眼，趙阿姨立刻明白，跟上去小聲問:“怎麼了？”

　鄰居眉弄眼，表浮夸:“還能怎麼？那舅媽唄，自己不順就朝孩子上撒氣，從下班回來樓上就又是板凳聲又是碎碗聲。”

　趙阿姨一頓，聲音更低:“趕出來的啊？”

　鄰居嘆氣。

　不言而喻。

　趙阿姨皺眉，“這也太過分了，小孩兒都高中了，力多大啊，不行，我讓去我家待著去。”

　趙阿姨一回頭，蘇蘇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一只小野貓盤在墻角。

　-

　蘇蘇去追蘇煜了。

　蘇煜是舅舅舅媽的獨生子，今年上六年級，小男孩那麼大正貪玩。不過蘇煜答應過蘇蘇，玩歸玩，家一定按時回，絕不給蘇蘇找麻煩。今天估計遇到了大雨，沒能及時回來，二人的伎倆被破，舅媽只能把氣撒上，讓趕滾去找人。

　其實大家都知道，蘇煜不會去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

　舅媽這麼做無非是不想看見。

　那也不湊上去討嫌，主找地方待個個把小時，等舅媽氣消了就能回去了。

　只是沒想到，蘇煜這次惹麻煩了。

　“蘇煜！”

　蘇蘇小跑著，一把拽住蘇煜，蘇煜掙扎幾下，手里的鐵落地，“咣當”一聲，震得蘇蘇心慌，看著蘇煜額頭上的紅印，蹙眉問:“你打架了？”

　蘇煜臉很臭，“你別管我。”

　蘇蘇一抿，手摁他傷口上，蘇煜怕疼，立刻“嗷”嗓子喊，“你干嘛！疼死了！”

　“知道疼還不回家？”

　“回什麼家？老子去報仇。”蘇煜撿起鐵就跑。

　蘇蘇一時不察，和他錯過一個紅綠燈路口，等綠燈亮起蘇煜已經拐進另一條路了。

　是小廣場的方向。

　蘇煜最近在那里打籃球。

　蘇蘇怕他惹出更大的事，跑得很快，到地方果不其然看見蘇煜拎著怒氣沖沖，他就一個人，對面一群，還全是……高中生？

　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是蘇蘇認得他們其中一個人上的校服子，是高中生的。

　目測有五個人。

　蘇蘇怕蘇煜吃虧，忙不迭喚:“蘇煜！”

　幾人都看過來，借著路燈的影，蘇蘇看到他們的面孔。

　都不是什麼兇神惡煞的模樣。

　也沒什麼流氓相。

　蘇蘇心底無聲松口氣，加快腳步過去。

　蘇煜看見，語氣很差，“你來干什麼？”

　蘇蘇讓他閉。

　蘇煜喊:“你才閉！”

　上那麼說，卻主擋在蘇蘇前面。

　對面有人笑出聲:“你妹啊？”

　蘇煜雖然年紀小，但是被舅舅舅媽每天蛋牛的灌，現在已經一米七出頭，比蘇蘇還高，再加上蘇蘇一頭短發，子纖瘦單薄，蘇煜往蘇蘇面前一擋，真有幾分“護妹”的意思。

　蘇蘇往旁邊挪一寸，說:“我是他姐姐。”

　對面笑聲更多。

　明顯是嘲笑蘇蘇高與份的不匹配。

　蘇蘇沒往心里去，只問:“不好意思，想問一下你們有什麼誤會嗎？”

　對面人說:“有啊，你弟誤會我們了啊，我們剛到，他就拎著過來了，怪嚇人的。”

　“狗屁，你就是他們找來的吧？”蘇煜里不干不凈的，“嚇唬老子呢？”

　對面人臉不太好看了。

　蘇蘇立馬出聲警告，“蘇煜！”

　蘇煜瞪著眼，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小孩兒。”

　大雨剛停，空氣里滿是氣，地面也漉漉，鞋底踩上去有輕微的黏糊。

　他站起，其他人不約而同往兩邊靠，蘇蘇這才看到，籃球架的底座上還坐一個人。

　正是剛剛從遠，看到穿校服子的那一位。

　他的校服外套墊在籃球架底座上，上只穿一件白無袖背心，領口敞一片，鎖骨和結都凸得明顯，兩手隨意在口袋里，兩條手臂垂放得很松弛，線條卻惹眼。

　蘇蘇一晃神，目移向他的臉。

　路燈線微黃，輕薄如紗，他個子很高，路燈似乎沒比他高多，薄紗輕輕罩在他頭頂，發和發都被偏。

　他面孔同樣招眷顧，廓深淺，每一都優越得恰到好.

　一雙眼睛含笑，慵懶，邊也掛笑，散漫。

　十五六歲的年，抬眉掀眼都是不可一世。

　是游令。

　蘇蘇微微一怔。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

　愣愣地，眼睛睜得有些圓地看著他。

　小姑娘沒多高，學生頭，看著確實像小孩。

　但是。

　游令垂眸，和對視。

　“不是喊你。”他說。

　什麼？

　蘇蘇沒太反應過來。

　游令的朋友偏頭笑出聲。

　另一個朋友也笑，“喊要喊妹妹吧。”

　其他人頓時全都在笑。

　風里也有游令的笑聲，很輕一聲，被風裹挾著送進蘇蘇耳廓里，染出一片滾燙。

　蘇煜再沒長大，也知道他姐這是被“調戲”了，再次炸:“和誰攀親戚呢？你們是流氓吧？”

　“嘖。”游令一聲。

　他沒怒，也不生氣，只是掀蘇煜一眼，幾分吊兒郎當的氣質，“脾氣那麼沖？”

　蘇煜還沒來得及反駁，游令扯，又跟一句:“活該挨揍啊。”

　蘇煜瞬間臉漲得通紅，他上前一步就要手，蘇蘇心一驚，連忙從后撈住他的脖子，蘇煜無法向前，便指著游令:“你他媽……”

　蘇蘇一把捂住他的。

　蘇煜繼續掙扎。

　兩個人實在狼狽。

　蘇蘇覺得丟人，低聲音，“蘇煜！行了！”

　蘇煜紅著眼睛，一把掰開蘇蘇的手吼:“蘇蘇！你胳膊肘往外拐！”

　吼完跑了。

　蘇蘇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游令看向，淡淡一句:“看什麼？”

　蘇蘇想起游令朋友剛剛說的誤會，抿猶豫兩三秒，啟聲說:“不好意思，他……可能誤會什麼了。”

　游令不計較，“行了妹妹，趕追去吧，這麼沖別真惹什麼流氓了。”

　蘇蘇一頓。

　游令還在玩笑:“到時候可沒我這個流氓那麼好說話。”

　蘇蘇轉走了。

　沒幾步遠，后響起籃球落地的聲音，沒忍住回頭。

　整個籃球場昏暗，只有中心那有，弦月掛在頭頂，年一個假作，抱球揚臂，球進籃筐，他手著籃筐邊緣吊晃兩下才落地。

　哨音和喝彩聲此起彼伏，他毫不謙虛道:“easy。”

　年恣意狂放，步步野蠻生長。

　抬手落地，一片天地。

　周任笑罵:“你他媽。”

　游令過去一眼，“怎麼？不服？”

　周任立刻抱拳。

　家里有職業選手當私教，誰敢不服？

　許奕然見狀立刻湊上來，拱火道:“周哥怎麼回事啊？那麼慫？”

　說著恨不得把手里的云臺相機懟到周任臉上。

　周任氣笑，指著攝像頭罵許奕然傻。

　許奕然也不生氣，只說:“錄下來了，這就是證據，晚上就傳給你爹。”

　“老子就是你爹。”周任上前抱住許奕然就往地上摔，許奕然顧忌相機，連“哎”好幾聲，倆人鬧得不可開。

　唐一霖相當瞧不上他們這種小學行為，拿著籃球正準備往旁邊沖，一眼瞥見游令肩頸的紅痕，“喲”一聲，“刺激啊。”

　游令偏頭看一眼，才注意到自己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了印，他不喜歡這種烙印，臉上頓時浮起不耐。

　許奕然聞聲連忙讓周任別鬧了，舉著相機往游令上懟，游令看過來，許奕然就把鏡頭懟到他臉上，“游，采訪一下，爽嗎？”

　游令一扯，說混賬話，“我找人讓你一下？”

　許奕然立刻后退，敬謝不敏。

　游令還在不爽，大步走向籃球架底座，手撈起半的外套，從兜里出手機，撥一通電話過去。

　電話幾乎秒接，可見對方對他的重視度。

　可他開口就是一句:“分了。”

　說完不等對方，直接掛了。

　唐一霖知道游令的病，從小到大浪歸浪，但不喜歡那些人往他上蓋什麼。

　想彰顯所有權？

　可以。

　出門隨便說自己是游令的人，他向來會給人留面子，真真假假都不在意。

　但不能說游令是的人。

　更不能試圖破壞他的原則。

　耍這種小聰明，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唐一霖抬手扔球，球落地的時候說一句:“怎麼，這位令妃不乖啊。”

　游令臉上還有明顯的煩，夾著眉，很不客氣地說:“這是欠。”

　唐一霖哼笑一聲，沒接茬。

　周任忽然說一句:“蘇蘇乖啊。”

　許奕然沒反應過來，以為捕捉到了什麼八卦，鏡頭立刻移向周任，“蘇蘇是誰？”

　唐一霖無奈一笑，“許導，你沒事吧？今年八十八？人前腳剛走后腳你就忘了？”

　許奕然反應過來，“噢”一聲說:“是乖哈，學生妹呢。”

　游令眼前晃過一雙黑眼睛。

　不止眼睛，頭發也黑，齊劉海，學生頭，臉倒是很白，仿佛在的世界里，只有黑白兩種。

　沒勁。

　游令睨向許奕然，“你怎麼知道人乖？”

　許奕然嘿嘿一笑，鏡頭對著游令的臉，放大，“乖不乖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游令笑了。

　很輕一聲。

　就在眾人準備把這當玩笑揭過去時，游令忽然問一句:“然后呢？”

　“什麼然后？”許奕然愣了愣。

　幾秒后，他反應過來，“呃”了一聲，拿不準這爺這態度是幾個意思。

　“您不是不招小學生嗎？”

　游令聞言睨了他一眼，低低“啊”了一聲。

　然后慢悠悠跟一句:“也不招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