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信握著傘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黃昏時分,天沉得猶如打翻了硯臺里的墨水,不一日,有路燈已經亮起,一盞盞,在行道樹之間,昏黃又朦朧。
他的聲音也從未如此清晰:“我以為面這種事,都是無師自通的。”
戚年干地眨了下眼睛,不敢反駁——好吧,承認,是有些小故意。
他不說話,戚年也保持沉默。
總覺得自己這些小心思,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明的。
有雨水落在樹葉間,沙沙作響。
戚年轉頭看向窗外,“紀老師你在外面啊?”
“嗯。”紀言信輕應了聲,回憶了一下面的過程,簡單地跟說了一遍流程和注意事項。
聽滿口答應,他頓了頓,又提供了一種方案:“如果還不會,就去買現的面條煮,基本常識,不用我再說了!”
戚年自地把這句話翻譯:“不會也不要再問我,很蠢知道嗎?”
咬咬,有些低落地“嗯”了一聲:“我不會隨便打擾老師了,老師你先忙吧。”
紀言信已經邁上了臺階,單手收起傘,聽了一會兒,那端一直沒有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戚年在廚房里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腳底傳來了冷意,才醒過神來,拍了拍臉,振作起來。
先收拾廚房,把不需要的碗碗碟碟都洗好放進櫥柜里,剛把流理臺恢復一新,戚年卻沒了面的興致,回到電腦前,草草地畫了一幅臉滾鍵盤的草圖上微博。
附句:兵行蠢招,滾臉長記。
劉夏回到寢室,洗完澡,剛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刷微博,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戚年那張萌萌的臉滾鍵盤圖。
第一反應:這家伙又干什麼蠢事了?
第二反應:缺了本軍師,果然不行啊。
第三反應:能者多勞啊……
戚年正盯著畫板發呆,突然彈出劉夏的視頻邀請。
猶豫了一瞬,接。
畫面靜止了幾秒,出現劉夏糊著綠藻面的臉,“我說你什麼時候去修修鏡頭啊,每次跟你視頻都是一團黑。”
戚年被嚇了一跳,剛緩過來,“你敷面的時候能不能別跟我視頻啊,嚇我一跳。”
劉夏“嘿嘿”了兩聲:“哎,你那微博是怎麼回事?又干什麼蠢事了?”
戚年支支吾吾地不想說,被問了幾句,這才老老實實地代了,話落,殷切地看著,“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顯得特別蠢啊?我總覺得紀教授都沒有耐心了。”
劉夏“唔”了一聲,想了想,才回答:“戚年,說實話,在你之前說對紀老師一見鐘想追他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紀老師油鹽不進,冷冷,從來不知道什麼憐香惜玉……你那時候是怎麼回答我的?”
戚年沉默。
“所以,如果你依舊保持初心,就不要老是自我懷疑。”頓了頓,劉夏分析道,“你現在也沒明確地跟紀老師表白,不過紀老師那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但他的態度,給我的覺好像并沒有強地要拒絕的意思啊……”說到這兒,劉夏一怔,皺起眉來。
之前還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開解戚年回想起來,好像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真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一直沒覺得紀言信對有什麼好……
劉夏不太肯定,但還是點點頭道:“他居然還會因為面這個事給你回電話,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
嗯,戚年瞬間被治愈。
歡快地用臉在鍵盤上來回滾了幾圈,那鍵盤被得嘎嘎,聽得劉夏很是狐疑地問:“你在干嗎?”
戚年答:“滾鍵盤啊……”
“……”求鍵盤的心理影面積。
戚年下午沒課,上午的課結束后,就收拾了東西提前回家,先坐公到地鐵站,再轉乘地鐵去烘焙屋拿蛋糕。
為了給戚媽媽一個驚喜,戚年選擇了自取,然后親自送貨上門。
等拎著一袋面,站了那麼多站地鐵,站在店門口時,才深刻地悔悟,這是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回去時,乘的是七號線的地鐵,路過祁承站。
祁承站的出口就在紀言信公寓的不遠。
戚年靠在車廂之間的車壁上,聽著地鐵呼嘯而過時的風聲,看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靠近他。
戚年上高中時,學校還不能寄宿,每次上完晚自習,都是和同學一起坐地鐵回家。
七號線的地鐵車廂里,總有穿著藍白校服的影。
那個時候,班上已經有好幾對班對了。
浪漫的高中,總有那麼些浪漫的傳說。
戚年那時期,最流行的浪漫傳說是——在七號線末班車上,閉著眼,虔誠地在心里默念三遍自己想見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就一定會在下一站出現。
不過戚年那時候不開竅,有人追反而避之不及,再加上,又沒有喜歡的人,對這個浪漫的傳說嗤之以鼻。
七號線是主線,只要對方坐地鐵,從第一節車廂走到最后一節,見一面的概率還不大嗎……
所以,這會兒閉上眼默念紀言信名字的時候,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罵腦殘,神經病。
好吧,腦殘也好,神經病也好。
的懷春來得比別人都晚了些,這會兒就算是想驗驗,也不犯法啊。
下一站是祁承站。
祁承站離市中心不遠,是七號線人流量最大的一個站,眼下雖然不是出行高峰,可地鐵里依然滿了人。
戚年小心地護住蛋糕,邊著角,邊后悔不迭。
穿著子為什麼要站在出風口!
不過眼下,是寸步難移。
廣播提示到站,地鐵的速度漸漸慢下來,車廂外的廣告箱終于漸漸清晰,明亮的LED燈照亮著一個二十六歲孩明的臉。
清秀的臉龐,眉眼舒展,算不上漂亮,看著卻很是清新舒服。
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這個孩對戚年……不,應該是對七崽而言,是一段里程碑式的長。
曾經給過戚年無數對漫畫的憧憬和幻想,但也是,生生掐滅過所有的熱。
還在發呆,眼神呆滯地凝視著廣告箱良久,終于在地鐵關車門的聲響里回過神來。
一抬頭,傻了。
那什麼狗屁傳說,這麼準?
車廂里,有的風。
隨著地鐵緩緩前行,那潤的風,徐徐而起。
在軌道上的重響漸漸清晰,窗外的燈箱從車窗外掠過,形一幀幀靜止的畫面。
很安靜。
紀言信并沒有發現戚年,他靠在門邊的扶手上,修長的材和出的外形讓他在這樣擁的環境里,都鮮明得獨樹一幟。
戚年聽見旁站著的幾個孩正大膽地看著他輕聲議論,不是普通話,也不是Z市的方言,聽著倒像是韓語。
戚年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與此同時,低頭回短信的人像是有所察覺一般,抬起頭來,和戚年的目錯而過。
戚年下意識地著車壁站直。
紀言信有
些意外,他隔開人群,向走去。
呼嘯搖晃的地鐵車廂里,他的每一步邁得又平又穩,幾步之間,便已經從人群間穿過,走到了的面前。
后的談聲戛然而止。
有幾縷目落在的上,微微地審視。
戚年有些張地著墻壁,仰頭看他,“紀老師。”
紀言信睨了眼護在手里的禮盒,“蛋糕?”
戚年點點頭。
外面在下雨,怕淋了,出門的時候讓導購員在蛋糕紙盒上面蓋了一層紙板和塑料袋,蠟燭等配都和面一起放在了包里。
“下午沒課?”紀言信看了眼的負重,微挑了挑眉。
戚年搖頭,搖完,想起下午有一節他的實驗課,“下午的實驗課我去不了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請假……”
滿腦子裝著給母上過生日的事,直到剛才上地鐵了才想起來。
關于是否需要跟他請假這個問題,想了好幾站。
猶豫著猶豫著……然后就,遇上了……
帶著幾分小心的表看得紀言信微微皺起眉來,他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不知道要不要跟我請假?”
戚年抿,說錯什麼了嗎?
為什麼紀言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要……要請假?”試探著放緩聲音解釋,“上次你說,我并不算你的學生,只是一個人數而已,所以,我不知道要不要因為請假這件事打擾你……”
紀言信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前幾天的事?回答紀秋的時候,以及問隨堂考績的時候。
他一皺眉,戚年的心就跟著發,“我……說錯話了嗎?”
車廂有些搖晃,紀言信抬手握住扶手,低頭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落,見一臉迷茫,耐著子解釋道:“缺課要請假,聽見了?”
戚年忙不迭點頭,莫名得就覺得有些心花怒放,就連語氣都雀躍了不,“聽見了聽見了。”
說話間,下一站很快就到了。
森冷的風卷起的角,戚年上一涼,忙不迭地去按角。
雖然穿了和安全,可子飛起來,上就涼颼颼的,一點安全也沒有。
車門口開始圍上要出站的人。
戚年又要小心地護著蛋糕不被撞到,又要住角,分乏,狼狽得不行。
多次剎車減速,讓戚年慣地往前一撲,險些沒站穩。
紙盒的棱角撞到紀言信的手背上,微微的尖銳。
他轉頭,看了眼臉憋得紅紅的,被旁擁著往車門走的人群推卻還努力避開撞到他的戚年。
鬼使神差地,紀言信松開扶手,把手撐在了后的車壁上保持平衡。
然后俯,把和人群徹底隔開。
戚年驀然抬眼看向近在尺咫的紀言信,驚嚇得不會說話了,“紀,紀老師……”
周圍的聲音像是都在此刻遠去了般,只有心跳如擂鼓,怦然作響。
紀言信一手住被風吹起的角,撐在臉側的手往上移了移,那雙眸子沉郁濃黑,似結了冰,冷然地看著。
戚年被他這樣的眼神盯得不敢說話,埋頭錯開他的視線,數飛快的心跳聲。
結果,越數越心慌。
車門大開,有冷風吹進來。
戚年了脖子,看向紀言信在角上的手——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住角,始終保持著一橫向小指的距離不到。
心口像有一只小在翻滾,卷起一池春水涌。
戚年耳朵熱熱的,燙得幾乎要冒煙。
下站的人還未走完,兩側等候已久的乘客已經迫不及待地上來。
紀言信被后的人群一推,猝不及防地往前撞去,只來得及用手肘抵在的后,避免撞上。
然而,這樣的姿勢看上去卻有些尷尬,像是半圈住了戚年。
原本就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戚年,額頭抵上他的肩膀,就跟在他懷里一樣。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毫無預兆地,撞進他幽邃深沉的眼神里。
離得這麼近,戚年都能嗅到他這件拼針織上淡淡的香味。
有些發愣,片刻的失神后,才想起要管理好臉上的表,努力地……擺出四個字——坐懷不!
可惜,那燙紅的臉,實在是沒有一點說服力。
這樣的曖昧對于紀言信而言就是一場尷尬,他把眉心間的沉郁下,盡量和戚年拉開距離。
不料,剛退后一步,戚年就握住了他的手。
“紀老師。”戚年有些張地了。
紀言信皺眉。
這樣的表,并不陌生。
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接下來要出口的話,只是還來不及阻止,就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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