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嬤嬤忙了半天,才過一口氣來。
胡大夫看完了脈,說是沒有大礙,但是再幾頓就不好說了。聽花嬤嬤說邱老太君先是喝了點甜米湯,連連點頭。
“太夫人的做法是對的。人久了后容易頭暈眼花,胃也極易刺激。米湯平,吃點甜的頭暈會好些,太夫人這都是歷練過后的經驗,以前兵荒馬,上幾天也是有的,這倒是比進粥更合適,也養胃。”
顧卿喝完湯米水后吃了點稀粥,強自己睡一會兒。嘉云和磬云手都酸了,現在換了幾個小丫環在給顧卿。
屋外老婦人的聲音不時地傳進屋子里來,花嬤嬤想忽略都不行。
“外面在吵什麼”
“好像是在喊胡大夫。”門口站著的婆子回話道。
胡慶年拿著筆的手一抖。這是后院,怎麼會有人在這里喊自己難道是夫人生病了可是如果夫人生病了,那下人肯定是直接進來了,怎麼會被攔著呢
“是了,我讓下人不要放人進來的。我出去看看。”孫嬤嬤一拍額頭,連忙出去看看是什麼況。
胡慶年留了方子,開了點溫和的滋補方子。邱老太君的持云院有專門的藥室,煎藥取藥都方便,看爐子的丫頭都是在他那里專門學過煎藥的。
不一會兒,孫嬤嬤帶著王氏和錦繡院的小丫頭進了院子,也不讓們進屋,只讓們在院子里候著。王氏還準備再嚷,孫嬤嬤一翻白眼,用手把的給捂上了。
孫嬤嬤和王氏以前都在大老爺李蒙那里當差,有幾分。
要不是命好,生了個好兒子,就這副德行,也配被人喊聲“老太太”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也不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有時候不認命都不行,任你有七竅玲瓏心,命不好也是白搭大老爺聰明能干吧老皇帝贊賞過他“士良才”,連晉國公家的世子都要靠邊。現在呢
香云跑出來在院子里和那小丫頭說話,孫嬤嬤拉著王氏的手走到另一邊,問個究竟。兩人將來意一說,竟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孫嬤嬤這下不敢再攔著們了,急急忙忙就往屋里走。
顧卿原本睡得就淺,頭疼的很,就算睡也睡的不安穩。現在進進出出的,還是把給弄醒了。
“出什麼事了”
怎麼聽到什麼大夫,什麼爺的。
“太夫人,說是西園擎蒼院的銳爺高燒不退,府里請胡大夫請不到,王氏就上院子里來尋。那小丫頭是夫人派來的,夫人問胡大夫看完了沒有,看完了就上擎蒼院去瞧瞧銳爺。”
什麼那孫子高燒了
雕龍圍屏前,著金地緙袞龍袍的中年男人正站著看一封折子。這折子是暗探昨日送來的。折子到了他手里,因為上面并無加急字樣,所以他直到了收到折子的第二日下午空閑時才拿出來查看。結果一打開折子,倒是把他逗笑了。
“喲,信國公府的老太太絕食尋死被孫子氣著了”楚睿搖著頭,有些好笑地說,“也只有這種鄉野出的老太太會鬧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信國公府的李銳,是救駕有功的李蒙之子吧”
“回陛下,正是李蒙的兒子李銳。”呆在一旁的侍省總管太監秦越躬了躬,回話道。
“這幾日信國公府上有沒有宣太醫過去”
“十四那天老太君暈了一次,請了張太醫過去。后來沒有聽說過有再請。”
“那大概是沒事了。”李睿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這個李茂啊”
信國公府雖然現在看起來威勢不減,其實自從才干過人的李蒙英年早逝,老國公李碩又駕鶴西去了以后,已經逐漸開始走下坡路了。能有現在的風,全靠楚家和李家舊日一起打天下的誼維系著。
連院的事都理不好。這個李茂,和他兄長差遠了。
楚睿是大楚朝當今的圣上,楚的第二位皇帝。和老皇帝同鄉的老國公李碩從龍時,就連楚睿也要喊他一聲“李叔叔”。老皇帝楚鈞帶著大伙趕跑了胡人,建立了“楚”。在定都金陵后,這李碩也是第一個上兵權,并以“舊傷復發”的理由告老的。
后來,兵權自然是收了,但是老皇帝卻沒有答應他的告老,甚至在大封功臣時,封了他和郡王同等的“國公”一爵。大楚自建立以來,只有兩位國公,一位是皇后嫡親的兄長,大楚第一謀臣的晉國公張允。晉張氏是累世大族,和從龍前一窮二白,僅有一好武藝的李碩截然不同。能有這樣的恩寵,且封號為“信”,自然可以看得出老皇帝對老國公的。也從側面反映了老國公的厲害。
封為“信國公”,除了老國公確實是忠君之人外,老國公府上人口單純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老國公的結發妻子邱氏是李碩二十歲時娶的普通婦人,并無顯
赫世。老皇帝多次要賜予他妾,都被李碩以“糟糠之妻還在老家種田”的名義婉拒了。后方穩定后,李碩沒有和很多同僚一樣停妻再娶,或者廣納妾室,反而接回了妻子善待。
當時還是韃靼人建立的“辛”朝,老國公跟著當時還是縣吏的老皇帝楚鈞造反,家鄉被胡人員問責,慘遭屠殺。邱老太君死了兩個兒,卻保住了當時唯一的脈,這件事,就連李碩也念的堅毅。邱老太君后來又給他生了兩個兒子,最小的兒子小時候沒站住,李碩現在唯一的兩個兒子都是嫡子,而且都是邱老太君所出。
沒有復雜的姻親關系,忠心沒有貪,繼承人又早早確立。信國公確實讓老皇帝非常放心。李老國公出兵權后,每年一年里倒是有大半年是在宮里伴駕的,圣恩之隆,就連太子李睿都好生嫉妒。
就連他的世子李蒙,也很快就升到了“東閣大學士”之位,風頭一時無二。
可惜天妒英才。李蒙在一次宴飲時替老皇帝擋了韃靼刺客的暗,毒發而亡,老國公也因傷心過度,沒過幾年就去了。
信國公因人口單純而得到了楚氏皇族的信任,現在又因人口單薄而面臨人才凋零的困境。聽說李茂的兒子李銘倒是天賦過人,但要長到能頂門立戶,沒有個二十年是不的。
在這件事上,皇家確實虧欠信國公府。
“宣李茂,這個信國公,是要點撥點撥了。”
“是。”
西園,擎蒼院正屋。
從前門街上請來的白大夫和府里的家醫胡大夫一起在給李銳看診。
李銳背上有傷,所以趴在床上,背上蓋著幾條趕的紗布。他渾滾燙,卻一滴汗也沒有,口中胡言語著“嬸母”、“”之類的話,方氏在床旁一邊握著他的手一邊抹眼淚。
白老醫和胡慶年兩人,一人久為醫,另一人也是老之人,兩人在一起辯證了半天,誰也不愿意先發表言論。方氏在一旁靜等,直到一刻鐘都過去了也沒等到兩人說上一句,方才直言道:“兩位都是信得過之人,銳兒都這樣了,有什麼況各位就直說吧。”
“李大公子這鞭傷只是小傷,傷口卻紅腫化膿,顯是外邪侵所致。冒昧問一句,請問這鞭傷是”白老醫心中也暗暗發苦,誰能讓信國公府上的公子吃鞭子這高燒明顯是傷口沾染了污引起的。倒不是下毒,可沾染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堂堂國公府的嫡長孫,這麼小的傷口居然也被照顧到“外邪”,可見府中形之復雜。他在宮中見過了各種私之事,好不容易熬到了告老,卻想不到這宮外的毫也不比宮里干凈到哪里去。
再想到這嫡長孫似乎是現任國公老爺李茂的兄長之子,白老醫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
那位李蒙大人的風華,他還記得。當年李蒙中毒,他和其他幾位醫還會診過,很是嗟嘆了一段時日。
方氏紅著眼,哽咽著說:“因著前幾日銳兒頂撞了老太太,老爺請了家法。我擔心著銳兒從小沒吃過苦,家中的鞭子怕承不住,還特意找了太夫人求,只鞭打了幾下,怎麼會這個樣子”
胡慶年捻著胡子,沉默不語。
問題不是出在鞭子上,就是傷藥里。但他不能說,更不能求信國公夫人將這兩樣東西給他查驗。更何況,若真是有人要在這兩樣東西里搞鬼,東西怕是已經理干凈了。
白醫只管醫病,也不想管這府里的私。兩人討論了一番,白老醫開了些去腐生的藥散,又配了幾副退燒的藥,就急急忙忙的告辭了。胡慶年對傷口做了些清理,說了些安方氏的話,就去小廚房盯著徒弟煎藥。
因李銳的小廝都被趕了出去,人手不夠,方氏帶著幾個錦繡院的大丫鬟并下人一起,在擎蒼院里守了一夜。
“什麼你說高燒到現在還沒退”顧卿睜大了眼睛問邊的香云,“我不是吩咐了教訓幾下就行了嗎打重了”
“回太夫人,并沒有狠打,只是了幾鞭。”
顧卿握著手杖的手不一抖。
鞭子不是打屁
對“家法”的認識,是古裝劇里把人按在凳子上噼里啪啦一頓竹板那種,所以才說“教訓幾下”這樣的話。這家人的家法怎麼這麼奇怪,用鞭子
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顧卿昨日下午進了些米粥,又休息了一夜,早上剛剛恢復了點力氣。知道久臥不利于健康,尤其還有些中風先兆的況,所以在床上吃了早飯后,就丫頭們攙著下床,在屋子里走走。誰知道孫嬤嬤急急忙忙進來,稟告了西院里頂撞自己而被家法的李銳陷昏迷,再不清醒恐有兇險的消息。
自己一尋死的人還活著,頂的快死了算哪門子事兒啊
“府里有轎子沒有抬我去西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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