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琰毫差別也沒有。不過我倒是有些想念當初我第一眼見到的君青琰。
芍藥滿園,年郎臨花叢而立,穿著暗紅金邊繡有五爪團龍的袍,刻意板著張臉,威嚴地說:“今日起,皇宮便是你的家,朕就是你的家人。”
彼時我才四五歲,懵懵懂懂中,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袖,仰起下,眨了眨眼,稚聲稚氣地喊了一聲——“爹。”
周遭宮人嚇得兒都在抖。
年郎麵青黑:“朕不是你……爹。”
我道:“娘。”
似乎有宮人昏倒了,年郎無奈地道:“你要喊朕陛下。”
我似懂非懂地應聲。
過去的四個二十五年,我與他之間盡管曾經有過嫌隙,但從頭到尾,他眼底隻有我,而我眼底也隻有他。而這一個二十五年,我白得了一個皇兄,與他分開了足足二十年,雖有錯過,亦有憾,但我們還有千千萬萬個二十五年可以彌補。
這一世,是我欠了他。
我:“師父……”
他道:“你我之間無需說這些。”
他對我微微一笑,笑得不太好看,不過我早已習慣。他還是穿著淡青袍,袍袖上的翠竹早已磨平,那是我上一世給他做的裳。
我出門檻。
他出手。
我道:“阿琰,我再給你做一件裳吧。”
☆、第五十二章
我哇哇大哭。
“爹!爹!爹!我要吃糖人!”
爹麵無表地看我:“我不是爹,別哭了。”
“娘!娘!娘!我要吃糖人!”
娘繼續麵無表地道:“我也不是娘。”
“師父!師父!師父!我要吃糖人!”
師父麵終於有所鬆緩:“好了,莫要再哭了,為師給你做糖人。都這麽晚了還吃糖人,容易爛牙。”
我連忙說道:“我吃完糖人後會乖乖地漱口。”我笑嘻嘻地摟住師父的胳膊:“師父最好了,我最喜歡師父了。”
我今年三歲了,一睜開眼就見到了師父。
師父說他是我的親人,於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爹”。師父臉不對,我又喊了聲“娘”,師父臉依然不對,我想了想,腦子驀然有道奇怪的聲響。
“師父師父,阿嫵要吃食。”
於是我便喊他師父。
不過我最喜歡看師父板著臉的模樣,於是每回想惹師父生氣,喊他爹娘,我就能如願以償。我打小開始腦子裏便總有奇奇怪怪的場景,我問了師父,師父說:“等你再長大些,你就明白了。”
師父從不騙我,所以我也不擔心了。
.
我和師父住在一座孤島上,每逢時節,師父便會帶我出島。師父說我們以前不是住在孤島上的,是住在趙國西京的一宅邸裏,可之前發生了不太愉悅的事,於是師父便索和我搬來這座孤島上了。
我仰起下,好奇問:“師父師父,是什麽事?”
師父我的頭:“你出生的時候,被人擄走了。”說此話時,師父的表頗有咬牙切齒之意。
我手腳並用爬上師父的膝蓋,出爪子也學師父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師父莫要不開心,我以後會一直陪著師父的。”
師父眼裏有笑意。
我又好奇地道:“師父師父,為什麽我沒見你笑過?”
師父握著我的手上他的口,他道:“這裏有隻小蟲子,名字做齜麟,它不許師父笑。”
我恍然大悟:“就是它不許師父吃飯呀!”
師父頷首。
我憤憤地道:“真是隻壞蟲子!”
師父說道:“不過多虧了它,為師才能陪著你。”
我立馬綻開笑靨:“好吧,它也不是很壞。”師父是個蠱師,養出了許多蠱蟲,師父不陪我的時候,常常會去靜室裏搗鼓他的蟲子,我蹲在一旁看過好幾回,有時候總覺得這般場景似乎在哪兒見過一樣。
有一日師父的迷蹤蠱養,放出來的時候,我驀然問了句:“師父呀,我以前是不是養過青蟲蠱?”
師父道:“對。”
腦子倏地湧現一場景,穿著鵝黃襦的姑娘苦惱地瞪著皿,然後師父站在旁邊,說道:“明玉,容為師想想,你養不出迷蹤蠱肯定有原因的。”
我托著兩腮,不解。
師父停下手中的作,問:“想起了什麽?”
我一五一十地告知。
我到六歲的時候,腦子裏再有場景出現時,和師父說了,師父便會為我解答,不像三歲時總是神兮兮地說以後便曉得了。
我道:“為什麽養不出迷蹤蠱呢?”
師父說道:“本來以明玉的質是養不出蠱蟲來的,後來明玉被人所擄走,人在上做了點手腳,誤打誤撞倒是改變了的質,所以才養出了青蟲蠱,青蟲蠱乃是最簡單的蠱,且之前明玉在為師邊耳濡目染多了,所以養得特別容易,但畢竟不是蠱師的質,要更進一步就難了。”
我問:“明玉是我的師姐嗎?”
我圈住師父的脖子,又道:“不要,師父隻能有我一個徒兒,不許再收其他人了。”
師父道:“好,為師都依你。”
.
又過了幾年,我想起來的回憶越來越多。
某一日的半夜,我倏然睜開雙眼,從榻上坐起,然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師父。想來師父被我驚醒了,沒一會他也睜開蒙矓的睡眼,瞧見我時,睡意也消了,將我攬懷中,溫聲道:“怎麽了?做噩夢了?”
我從他懷裏抬頭,不說話,鼻子驀然一酸,有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師父急了。
“莫哭莫哭,為師在。”
我吸吸鼻子,低低地喊了聲:“阿琰。”
師父渾一僵,隨後驚喜地道:“想起來了?”
我撲到師父上,道:“阿琰是個大傻子,是個大瘋子。”我捶打著他,他握住我的雙拳,聲道:“不傻不瘋怎麽陪你生生世世?”
君青琰果然是天底下最傻的瘋子。
放著大好的皇帝不做,我都願意許他國泰民安了,可他卻不要了,變人不人鬼不鬼蟲不蟲的三不像,隻為與我廝守短暫的二十五年,還一次又一次地不厭其煩地等我長大。
大傻子!
大瘋子!
可他再傻再瘋,都是我的阿琰。
他歡喜地道:“這一次九歲就想起來了。”
我道:“上一次我幾歲想起來的?”我能記起的回憶不多,尤其是上一個二十五年,想起的更是寥寥可數,隻記得我上一次做阿嫵,認了阿琰為師,其餘的倒想不起多了。
阿琰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了。夜深了,我們睡吧。”
我心疼阿琰了。
他這麽說,肯定是我很久很久之後才想起他來了。可他不願我傷心,所以才不願提及。我鑽進棉被之下,悄悄地勾上阿琰的手指:“阿琰,等多幾年,我們再來親親。”
阿琰的手指了下,將我攬懷中。
聲音悶悶的。
“別說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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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及笄那一年,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捧住阿琰的臉,狠狠地親了個夠。阿琰被我吻得眼神幽深,一副準備將我吃肚裏的模樣。我想了想,說:“阿琰,我之前的嫁還在麽?”
阿琰說:“還在,隻不過怕是不適合了。”
我也不想出島,便說:“放在哪兒了?我們親了好幾回吧,總有一套合適的。”阿琰搬出一個箱籠,打開後,裏頭裝了三四套嫁,都是我穿過的,尤其是第一套,雍容華貴,是皇後的禮服。我試穿了下,果真如阿琰所說那般,沒有一套是合適的。
阿琰上下打量著我,道:“你的形恐怕還沒為夫知道得清楚。”
我道:“橫豎我們都親了這麽多回,這一次便算了。下一次再去做一套新的吧。再說也不過是個儀式。”其實說起來,我和阿琰親這麽多回,都略略有些兒戲,除去拜堂之外,我們不能喝合巹酒,就連房花燭夜也隻能完一半。
不過阿琰與我仍然樂此不疲。
“不。”
在阿琰的堅持下,最終我還是和阿琰出島了。阿琰說:“去上次的那一家百年老字號的鋪子吧。”我卻是愣了下,阿琰迅速反應過來,問:“想起什麽了?”
我道:“阿琰,嫁做好後,我們去大安吧。”
“……嗯?”
握著我的手微微了。
我鼻子,道:“也不知怎麽的,總覺得在大安有我想見的人。”
.
大安的京城相當繁華,阿琰說他來過幾次,對好吃的地方也算是門路。剛到京城,阿琰便帶我去星華樓。大安的子好生大膽,我的阿琰剛進星華樓,便有不躍躍試,還有姑娘的帕子不小心飄到阿琰的麵前。
我一馬當先撿起帕子,塞進懷裏,對阿琰咧一笑:“夫君,這大安的姑娘好生熱,見我們外地來的,就給我們送帕子了。”
說著,我對那個不小心掉了帕子的姑娘笑道:“姑娘,多謝了,你的帕子我一定會好好地地板的,如此才不能辜負姑娘的一腔盛。”
阿琰無奈地道:“我們府裏又不缺地的帕子。”
樓上的姑娘跺跺腳,氣憤地離開了。
我笑嘻嘻地說:“阿琰,你看你娘子趕人的功夫如何?”
此時掌櫃走過來,問:“兩位客是頭一回來吧,我們星華樓的說書先生舌燦蓮花,可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在雅間裏聽書品茶,最愜意不過。”
阿琰道:“要個雅間,帶路吧。”
掌櫃應了聲,有小二前來帶路。上樓時,經過甲字一號房,我的腳步忽然停了下。我道:“阿琰,我總覺得我來過這裏。”
阿琰道:“你的確來過這裏。”
我一聽,彎眉一笑,道:“那我肯定是經常來這間房了。”
小二出為難之,道:“兩位客,這雅間已經被包下了。”我頓時覺得可惜,側頭瞅了眼,道:“隔壁有麽?”
小二欣喜地道:“有的,兩位客請。”
我坐下後,舉目四,稍微打量了下,與阿琰道:“這兒不錯。”我興地問:“有什麽好吃的?”阿琰與小二說了幾道菜,單聽名字便知是上等佳肴。
小二離開後,我問:“我以前也是吃這幾道菜麽?”
阿琰頷首:“每次來你必點這幾道菜。”
我推開窗戶,樓下有說書先生在說書,滿堂皆是聽書的客,還有不前來參加科舉的學子。我扭頭對阿琰道:“這家食肆生意不錯。”
我仔細聆聽。
似乎在說一個公主的傳奇,死了五位駙馬,最後不到二十五又死在一場大火中。
我笑了笑,說道:“果真傳奇得很。”
阿琰沒有多說什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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