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花月佳期
作者:八月薇妮
01、解甲:客從東方來
“大嫂,大嫂……”
趙瑜攀在車窗邊上,皺眉著路旁那個灰撲撲的影子。
從背後看,布,頭戴鬥笠,量不高,看來像是個普通民婦。
平常裏,趙公子對這種鄉野草民向來是用眼角瞄的,但在被扔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一個時辰後……
在這樣山雨來行人稀的鬼天氣,總算逮到一個過路的,幾率跟守株逮到兔子一樣珍貴。
趙瑜料想是當地人,怎麽也比自己那個不靠譜的仆人趙忠要頂用。那狗奴才說是去找路,如今找了一個時辰,連他自己也失了蹤。
先前沒想到會在路上耽擱這麽久,帶的水都用盡了,趙瑜又又,還有點子不適……
他懷疑趙忠是借機逃走了,畢竟,在聽說主子被發配到這偏僻地方後,那狗就出一副幾天沒吃飽飯且將來還會沒飯吃的悲哀神。
趙瑜咽一口唾沫:“大嫂……請留步……”
大概是因為他不屈不撓地呼喚,路邊那有些偏瘦削的影果然停下,像是個要回頭的姿勢。
趙瑜心中閃過欣芒,麵上出令京都萬千傾倒的笑容:“這位大……”似這般笑,用來應付鄉野婦人,委實大材小用。
趙公子是個才子,最擅長鴛鴦蝴蝶派的戲碼。
當即忍不住在心中想非非地開始編排:某個鄙空虛的民婦偶然遇見一名翩翩貴公子,然後為他的絕豔笑容傾倒,驚為天人,此後苦苦思慕,至死不忘……
好一段纏綿悱惻的……
“這位郎君……是在小婦人麽?”那子果真回過頭來,聲音清甜,有幾分悅耳。
的臉上遮著麵巾,隻出一雙眸子。
趙瑜對上那雙黑白分明之極的清澈雙眸,“大”之後的那聲“嫂”陡然就從嗓子眼裏噎了回去,不出來了。
寶嫃有些膽怯地著那俯在車窗邊上的公子,他看起來一臉震驚。
寶嫃疑心是自己嚇到他了,半天蹲在田裏收拾麥穗,上臉上都落了好些灰塵。
寶嫃低了低頭,手將臉上的巾子扯下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了臉上的汗跟塵土。
這四月天,悶得厲害,大概是要下雨,天沉,路上到是低飛的蜻蜓,還不時地有燕子輕靈地飛過,忙碌著捕捉在空中的蟲兒。
寶嫃這一路推著從地裏撿回來的麥穗,渾的汗把裳都了幾層。
過了汗,呼了口氣,又重問道:“不知郎君……有什麽事嗎?”
趙瑜啞然:“啊,這個……”
寶嫃眨眨眼,有幾分不自在。
素來不習慣跟陌生男子說話,若非這個男人連著地連連了好些聲,好像是個有急事的,也不會心腸一就停下來。
車裏的青年,容貌端正,打扮的也麵,看起來不似是壞人,可是他的神仍舊顯得很是驚詫似的,也不說話。
寶嫃地有些不大高興,便皺了皺眉。
“大……小娘子,”趙瑜下,幸好沒有流出口水,他抓耳撓腮,“我是想問……”
腦中居然有一瞬間的空白,忘了自己本來想問什麽。
“我家公子是想問,從這裏怎麽到縣衙去?”
有個噶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又加了一句:“我說公子,你是不是了,看你那口水滴答的,有失京都貴公子的麵吧。”
最後這句,卻是幸災樂禍的聲音。
趙瑜怒視著像是剛突然從地裏鑽出來的趙忠,又看向眼前的子。
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趙瑜清晰地見長長地眼睫撲扇了兩下,那紅紅的小邊抿出一抹笑意。
一笑,角竟顯出兩個淺淺地梨渦來,簡直醉人之極,秀裏帶點俏皮,俏皮裏帶甜,襯著那樣靈清澈的眸子,又有幾分天真無邪。
——是因他而笑,趙瑜忍不住小小地陶醉了一下。
“原來是想問去縣衙的路。”
寶嫃放了心,抬手一指後:“兩位人是走錯路了,後麵那分岔路,該往左邊走,走上一會,右邊拐,然後再往左拐……就能看到鎮子了,穿過鎮子,就能見到縣城。”
趙忠被拐的頭疼,生恐晚飯也沒了著落,他一吃不飽飯就會脾氣暴躁,最近這習慣升級了,一想到吃不飽飯就也會脾氣暴躁,當下道:“那不是要天黑才到?”
寶嫃認真地搖頭:“不會,路其實很短,隻要記得小婦人叮囑的就行了,順利的話,大概要一個時辰多點兒就到縣衙了。”
趙忠鬆了口氣:“那太好了,有勞小娘子。”
他振作神,回過頭來,吆喝牲口一樣:“公子,咱們趕路吧?”
趙瑜狠狠地瞪了一眼趙忠,這狗奴才好死不死這時侯出現了,委實大煞風景!
寶嫃行了個禮:“
若沒他事,小婦人也要趕路了。”
轉過,扯起遮麵的巾子,推起車,木軲轆唧咕唧咕地響,往前走了。
趙瑜眼睜睜地看那梨渦明眸消失,卻仍舊不舍地目送,半個子探在車外。
像是所有不學無的京中紈絝一樣,趙瑜在打量寶嫃的背影,關注的重點是那纖腰,……趙瑜,春心萌:原本怎麽沒看出來,這樣布裳遮掩之下,段頗玲瓏婀娜,想來銷魂……
趙忠著自家主子那一臉地意味深長,嫌惡道:“公子,你才離開京城一個月,不用就見了人就跟蚊子見一樣吧?”
“你這狗奴才,總是狗裏吐不出象牙,”趙瑜牙:“聖人雲:好德如好,你這廝怎會懂何為風雅。”
他忽然很後悔自己上路時候,沒帶個俏麗而善解人意的丫鬟,反而隻帶了這個莽的狗。
“原來好便是風雅,”趙忠不屑一顧,“那上回小人去嫖,想來是極風雅的,怎麽公子反倒打了小人一頓?”
趙瑜展開扇子,冷笑:“你這狗頭,你哪能跟你家公子我相比?似你這等野,又哪裏知道風弄月憐香惜玉的手段,全沒些格調,下流之極!……自然要打。”
趙忠啐了口唾沫:“嘖嘖,如果我不是從小便伺候公子,一定以為公子是不會食飯出恭的仙人。”
趙瑜卻已經開始發揮他活躍的想象:“難道上天派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自有安排?這民生得極為出,或許本公子跟有夙世因緣,蒼天注定,再度重逢……”
忽然之間,連被扔在半路忍挨都變得好起來。
趙忠著趙瑜眼泛桃花,嗤之以鼻地澆了一盆涼水:“人家都嫁人了,公子你的夙世因緣來的是不是晚了點?”.思.兔.在.線.閱.讀.
趙瑜覺得趙忠棒打鴛鴦,甚是麵目可憎,當即恨道:“你怎麽知道嫁人了?”
“淨看些不該看的地方,該看的一點沒留心啊,”趙忠無奈地了垂在額前的一頭發,惆悵道:“您難道沒看梳著的頭是婦人款式的?……還有,這地方的婦人若是嫁了,流海兒都是梳起來的,就是防備著像是公子你這樣眼神兒不好還隨時發春的人,……所以說公子您就趁早斷了念想吧。”
趙瑜失之餘,決定垂死掙紮:“就算嫁了人,又怎麽……看多半是沒嫁了好人家,估計現在已經和離了啊之類也說不定,不然的話,一個婦道人家,做什麽出來幹農活?”
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尤其是這麽……清秀俏的小娘子,如果真的嫁了男人,必然是被疼有加恨不得捧在手心裏,那男人要怎麽狼心狗肺才舍得讓這樣的娘子出來做苦工呢。
一瞬間趙瑜那憐香惜玉的心發作的一塌糊塗不可收拾,腦中又開始重新編排“苦命鴛鴦再續前緣而不”的苦浪漫戲碼。
仆人趙忠對此顯然有不同意見,越發鼻孔朝天道:“要不怎麽說公子您四不勤五穀不分呢,咱們來的這樂縣,縣裏頭許多男丁都去戍邊了,好些人三五年不曾回來……有些貧苦人家沒有家丁的,自然要娘子當家了。”
趙瑜很是震驚:“你跟我一樣才來到,怎麽消息會這麽靈通?”
趙忠得意洋洋:“小人在前頭茶寮裏喝了杯茶,順便打聽了點消息。”
趙瑜大怒:“你這狗奴才!你家公子在這裏喝風挨,你倒有閑去喝茶!”
趙忠有些心虛,眨著眼道:“小人也是為了打探消息嘛。”
趙瑜悻悻然道:“那麽,這個小娘子的丈夫可能是服兵役去了?”
“多半啦,”趙忠響亮地說,忽然又道,“不過,小人還聽說,今天回來了一批服役滿了三年的兵丁,都是參加過‘白陵之戰’的……”
趙瑜容,口道:“你是說神武王統帥的‘白陵之戰’?”
“可不是麽。”
“唉……”趙瑜有些惆悵,“早聽說神武王爺雄才偉略,驍勇善戰,乃是堂堂丈夫,不世出的將才,這一鈔白陵之戰’,更是打敗金國二十萬兵,得金國派使求和,乃是本朝最堪慶祝的大勝之局……可惜他班師回朝時候,正是本公子離京之日,如斯不世之英雄,竟無緣得見……”
趙瑜對風長歎,恨不得跌出兩滴淚來以示惺惺相惜之意。
趙忠聽了這個,臉上出一副被狠狠噎到的神:“公子您就別裝模作樣了行不?還不是怪你自個兒不爭氣,人家都是往京都的衙門裏鑽營,步步高升,您倒好……得罪誰不好,得罪楊公子做什麽?誰人不知道丞相父子一手遮天,您竟為了個頭出麵打人……如今腦袋還在脖子上,已經是太打西邊出來了祖上保佑了,還指著見神武王爺呢,再說,神武王爺是何等的人,又哪知道您是哪蔥……”
趙瑜被堵得滿心憤懣,見這奴才又開始怨念,恨不得跳下車揍他一頓,好讓他知道何為主仆。
轉念想想,長路漫漫,便自我安不必同這狗一般見識,反正來日方長,慢慢炮製教訓便是。
且說寶嫃推著車走出了二裏路,回頭時候,見那一輛馬車載著的主仆兩個也已經走遠了。
看看左右無人靠近,寶嫃將罩麵的巾子稍微往下一扯,深深地出了口氣。
寶嫃仰頭看看天,天空雲布,比先前越發的厲害了,空氣有些沉悶,有幾隻捉飛蟲的燕子也不避,幾乎飛過,如剪般的尾當空一,姿態曼妙,作輕靈。
寶嫃羨慕地看著,心想倘若也有羽翼的話,肯定要飛到邊關,看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想到在邊關三年的連世玨,寶嫃臉上忍不住出一笑意,深吸一口氣,推著車又行了片刻,眼見還有一裏多點兒就到了村口。
臉上的汗到眼角邊上,地很不舒服,正想停下來汗,忽然看到前方村子外的打穀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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