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與展大夫並肩坐定,微笑說道:“展大夫此來,是奉了季孫大人之命麽?”
展獲‘訝然’道:“季孫大人?慶忌公子誤會了。展某昔年曾出使吳國,當時令先王還是吳國公子,對展某一魯國小臣卻禮遇有加,展某銘於心,愧無以報。今聽說公子借魯還衛,故此匆匆趕來漆城相迎,以盡地主之誼而已。”
慶忌聽了心中一沉:“原來魯國對自己這個亡國公子並不在意。”他轉念一想,突然有些明白了,不暗暗冷笑:“欺我慶忌一介武夫嗎?嘿!這話隻好去糊弄鬼,你堂堂魯國大夫,我如今的份又這麽敏,不是了魯國執政季孫意如的差遣,會忙不迭趕來相迎?”
慶忌心中轉著念頭,麵上卻不聲,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早聽說魯國乃君子之國,真是名不虛傳。展大夫高義,慶忌在此多謝了。”
“噯,哪裏哪裏,禮尚往來嘛,這是展某應盡之儀。”展大夫笑地道:“公子一路而來,看我魯國風如何?這漆城還算繁庶嗎?”
魯國的國策是相忍為國,與其他國家常以姻親方式建立友誼,多年不刀兵,確實非常富裕。街頭行人如織,路邊攤販無數,賣聲此起彼伏,城中居民的穿著也大多華麗,這魯國大城的繁華程度確非吳國所能比擬。
慶忌轉四顧,頻頻點頭,讚道:“齊與魯皆為天下繁華之地,一路所行所見,誠不虛言。這漆城臨近貴國王都,繁華富庶程度,已是縱我吳國的王都也難企及了,曲阜之富庶繁華,更是可想而知。今蒙大夫接迎款待,可惜慶忌無長,無以酬謝,待我將來,再還大夫一份大大的心意便是……”
展獲微笑道:“展某說過,這是為了酬謝令先王昔日的禮遇,慶忌公子太客氣了,展某愧不敢當。”
慶忌哈哈一笑,說道:“這份心意,可惠及魯國上下,我想展大夫不為一己,也是一定會樂於欣然接的。”
展獲目一閃,奇道:“喔?公子此言何意?”
慶忌微微一笑,說道:“闔閭當世猛虎,野心。自他上位,便秣馬厲兵,圖謀霸業,魯國與吳近在咫尺,展大夫慧眼如炬,對此不會毫不知吧?”
展獲哈哈一笑,說道:“這個麽,展某自然是聽說過的,我聽說吳國現在拜伍子胥為相,伍子胥與楚王有海深仇,念念不忘引兵伐楚報仇雪恨。吳楚兩國又因爭奪桑林早就結下恩怨,我想,吳國練兵,該是為了楚國吧?”
慶忌失笑道:“展大夫原來沒聽說過亡齒寒的故事嗎,闔閭的野心豈止於楚國?一旦伐楚功,兵鋒所指,就該是臥榻之旁的魯國了。”
展獲微微容:“臥榻之旁?此語端妙,形容的真是太切了。”
慶忌拱了拱手,說道:“魯國居民安逸,魯國之城富庶,就象一個謙謙君子擁有無數財寶卻門戶大開,試問旁邊的強盜豈能不心麽?”
展獲哈哈一笑,目閃過一狡獪:“慶忌公子如此遊說,可是想勸我魯國出兵助你伐吳?公子,如今闔閭坐擁吳國江山,而公子不過擁有衛國艾城一地,將寡兵微。公子方才也說,闔閭乃當世猛虎,魯國若出兵攘助,豈不是引火燒?”
慶忌一笑,搖頭說道:“恕慶忌直言,魯乃君子之國,不炫武功而修文德,禮儀之盛,諸侯向往,但若論武力,實非虎狼之兵的對手。慶忌怎麽會向魯國借兵,我說的還你一份大大的心意,便是在此了。”
“喔?”展獲撚了撚胡須,欣然道:“展某願聞其詳。”
慶忌淡淡一笑,自信地說道:“闔閭確是當世猛虎,但我慶忌恰是那能克製他的人。”
展獲嗬嗬笑道:“當今吳王是當世猛虎,公子卻有降龍伏虎之能,這樣說來,公子豈不是比闔閭還要可怕?”
慶忌搖頭道:“展大夫此言差矣,蛟龍在水裏神勇無敵,上了岸來便算不得兇猛。犀牛在草地上力大無窮,若陷泥沼則寸步難行,有沒有本領、有什麽本領,要看他在什麽環境裏。
姬使一刺客篡奪王位,名不正言不順,吳國上下皆心懷故主,是以我興兵討伐時,雖隻區區一萬五千兵丁,他便惶惶不可終日。蓋因軍心、民心均不能為他所用,迫不得已,他才隻能重施故伎,又使一刺客行刺。他縱有虎狼之兵,唯獨在我麵前束手無策,所以我才說是那恰能克製他的人。
慶忌此番遇刺,是以兵敗,待我返回衛國招兵買馬,積蓄錢糧,揮兵再來時,闔閭的卑鄙伎倆還能再次得逞麽?到那時慶忌複吳國,魯國不一刀一兵、不支一一粟,便可消彌心腹大患,這對魯國來說不是一件大好事嗎?慶忌說的禮,便是指的此事。我想,展大夫不會再推辭了吧?哈哈哈……”
展獲臉上始終一片笑意,也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想些什麽,聽了慶忌說的話,他哈哈笑道:“久聞慶忌公子乃吳國第一勇士,奔走逾奔馬,手能接飛鳥,步能格猛,矯捷如神,有萬夫不當之勇。隻是……要想攻打吳國,可不是僅靠個人武勇便辦得到的,公子何以有如此信心?”
慶忌輕鬆地一笑,說道:“闔閭行小人伎倆奪取王位,臣民心向故主,國不穩,此其一;謀逆篡位,以下犯主,天下王侯公卿誰不忌憚?得道者多助,明裏暗裏肯相幫慶忌的諸侯不在數;此外,有衛國對慶忌鼎力相助,楚國、越國與吳國一直為仇,楚越縱然對慶忌並無好,也是樂於見到慶忌伐吳的,楚國收留了掩餘、燭庸兩位公子,便是明證。再加上慶忌以個人武勇對天下英雄的號召,時機一,反攻吳國還不是易如反掌嗎?”
展獲聽了笑笑,微微闔上雙目。慶忌也不多說,轉而悠閑自在地四打量,欣賞漆城風。就在這時,他的左肩突然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慶忌心中一驚,霍地抬頭向外去,同時雙繃,一俟時機不,便要躥出車去。
他一抬頭,正看見樓上窗口有兩個孩探出頭來正向他張,那掩口而笑的姑娘麵桃花,眉眼盈盈,可不正是路上遇到過的那個孩。慶忌心中一喜,他出食中兩指,往自己上輕輕一抹,然後向一揚,做了個飛吻的作。
“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瑤”嘛,瓊瑤就等於言了,言怎麽得了親兒這個節目?不啵一個都對不起觀眾,這正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任冰月在樓上正笑的得意,一見他如此輕佻的作,頓時心頭如小鹿嗵嗵跳,麵紅耳赤地回了頭去。
展獲忽然一睜眼,好象這時才瞧見他揮向空中的兩指,連忙問道:“公子,什麽事?”
“哦……,沒什麽……”,慶忌把兩手指隨意地又揮了兩下,不聲地道:“有一隻蒼蠅……”
展獲早將他的一舉一、神變化都悄悄看在眼裏,見他這麽說也不點破,隻在心中想道:“慶忌此來曲阜,真的無意求助於魯國?看他如此輕鬆自若,猶有閑逸致與子調笑,竟是真的對我魯國全不在意,他對伐吳這麽有信心麽?”
什麽伐吳功,便可消彌魯國心腹大患,展大夫是本不信的,但是如果魯國對慶忌伐吳有所幫助,那麽要結兄弟之邦就順理章了。若助慶忌伐闔閭而代之,聯吳以抗齊國,對魯國自然是非常有利的一件事。而且行此仁義之舉,魯國在諸侯間必然也能聲譽大隆,威顯著。問題是,慶忌真有此能麽?
展獲沉良久,回向慶忌笑道:“此地有一座莊院,乃是鄙國碧夫人的別院,展某的封邑與碧夫人的封邑相鄰,兩家向來友好。此番來迎公子,展某向碧夫人借了這所別院作為接迎慶忌公子的地方,慶忌公子若覺得漆城風還能眼,不妨在此多盤桓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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