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朱夏最近的,是一個著鎧甲的人。

不……那并不是金屬的護甲，而是布甲，戴著個金屬的頭盔。

他背對著朱夏站立,手中握著一支長矛。

朱夏的眼睛看向對——既然他背朝著,那應該不至于被“打碼”吧？

或許,自己能從他的上找到些什麼信息？

朱夏專注地盯向了那個人。

從他的頭盔的樣式，到他上的布甲和手中的矛,還有他在布甲下的以及腳下的鞋……

朱夏不太能確定,但懷疑,面前的這個背影,是一個白人。

說奇怪也不能算很奇怪吧！

畢竟在前一個夢中，朱夏夢到的有白人有黑人，就是沒有黃種人。

而且，那些人甚至說著高盧語,與此同時，朱夏本人是幾乎完全不會高盧語的！

也就是說——

如果那個夢不是朱夏的記憶的話，那麼那些出自夢中人所說的話,來源會是什麼？

最大的可能,就是朱夏曾經看過的高盧語的影視作品里面的對白吧？

為了確認這一點,朱夏在睡醒之后，有一件新的待辦事項——

要據發音,去還原自己在上一個夢境中所聽到的對話。

然后，要想辦法在現有的影視作品中，找到“它們”的出。

如果真的找到了的話,那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就能證明那更有可能是一場“夢”，而不是的“記憶”。

是這樣的……

哪怕那些對話有出,也只是增加了是“夢”的可能，并不能徹底排除是的“記憶”的可能。

因為這并不是關鍵的、排他的、決定的因素。

只不過，過往的尋找自己記憶的經歷，已經讓朱夏學會了放平心態、放低期待值。

不再苛求自己——

看到了什麼就必須激活什麼記憶、給出什麼反饋；

到了什麼奇怪的就能在當下立刻反應出來讓自己到奇怪的地方；

遇到了一種可能就迫不及待地將它砸實，認為那一定是自己的過去……

或許……這也是一種和自己的和解吧。

接了自己“失憶”的現實。

接了“找回記憶”并不是那麼容易的現實。

接了最糟糕的況是“一輩子記憶不全”的現實。

可以去挖掘自己的過去。

但不能沉溺于過去，而要繼續向前走。

要把眼前的、當下的生活過好，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再去回首來路。

這是……朱夏在完了通靈的十二場不同主題的挑戰之后，發生的心態上的轉變。

在本季通靈開賽之前，節目組為制作了單人的預告片。

在片尾，節目組為打出的類似于“戰斗宣言”的話語——

是“AllrNthing”。

這是極限而對立的兩個單詞。

包括朱夏本人，也配合節目組的要求，錄制過一段“自白”——

“而我，只是為了找到自我。”

“我看不到我的來路，也無法見我的去。”

“《通靈》這個節目，對于如同置于大霧彌漫的海途中的我，是不可搖的錨點。”

“為此，哪怕我一窮二白無分文，但我承諾，將孤注一擲義無反顧地，全投到《通靈》比賽之中。”[1]

孤注一擲和義無反顧，朱夏現在可以說，都做到了。

但是，在突然失去了清晰的視野之后，再度意識到，自己做“過”了。

追究底，還是因為的“不安全”。

覺得自己如無的浮萍、無腳的鳥。

雖然在預告片里，說《通靈》是“錨點”。

可實際上，對這個世界，依然沒有產生真實的“聯結”。

是的。

哪怕在《通靈》中已經連續拿到了五張白信封，也已經認識了不人，甚至可以說結到了朋友……

但在朱夏心中，仍舊缺乏一種“真實”。

這種缺乏“真實”，沒有失憶過的人，或許是很難理解的。

它是基于個人明確的過往經歷、明確的緣親人以及明確的社會關系所產生的。

這就回歸到了那個哲學問題——“我是誰”。

“我”是由我的和我的思想所定義的。

而我的思想則來自于我的過去，也勢必會決定我的未來。

對朱夏來說，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就不知道自己本來的面目。

而對“自我”產生懷疑，無疑是一種“神耗”。

不管正視或無視，這種耗都不會停止。

——因為沒有對自我的認同。

或者該說“失去”了對自我的認同？因為不知道“自我”是怎樣的。

那……的心態，究竟是何時、因何而發生了轉變呢？

朱夏為了找尋到改變了自己的原因，陷了回憶里……

或許是在特殊困擾的挑戰中？

隨著與蘇珊娜的經歷產生共鳴……

想起了自己左眼傷的經過，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大概就是從那一刻出現了“偏差”。[2]

或許……是在R-22公路？

當麗莫奇卡跪拜的同時，在其后別的志愿者說“強得可怕”的那個瞬間……

為此欣喜若狂，激得幾落淚。[3]

又或許是在那個莊園的林中？

當朱夏看到了珠子制的眼睛……

當將木偶從樹中拿出、握在手心里之后……

接到大量的信息，并認可了自己這段特殊的經歷——寄于“人偶”之中、經歷“人偶”所經歷過的。[4]

朱夏回想著自己在《通靈》中參加的每一場挑戰。

最終意識到并確認了，是這三次事件，加強了對“自我”的認同。

這是一種逐漸加強的……說是“自信”其實并不那麼合適，但確實沒有能更準確地用來形容這種緒的詞匯了。

在特殊困擾的挑戰拍攝進行中，當朱夏在描述二號嘉賓的經歷時，回想起自己與之相似的部分遭遇，尤其是眼部傷的經過之后，眼中的世界，就已經發生了改變。[5]

在R-22公路，當麗莫奇卡伏地跪拜于，向獻上自己最高級的信任后，朱夏在經過費利亞的墳墓時，第一次清楚鮮明地見到了“非活人”的能量。[6]

在今晚剛剛結束的莊園挑戰，此刻再回過頭去看，朱夏也明顯地察覺到了，在拿到了那個人偶之后，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在離開主建筑之前，對很多事都還是不確定的。

包括前往工人小屋這件事，其實也是維塔利在幫助，給傳遞了額外的信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作弊”。

而在離開工人小屋之后，朱夏選擇前往花圃，是一種“賭”，只不過幸運地賭贏了罷了。[7]

而不確信的“賭”，終結于拿到了這個木偶。

當時在莊園之中，朱夏被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所裹挾著，的理智和緒，在那個時刻，都不完全屬于自己。

所以一路上其實沒有想那麼多，而是只想著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將莊園的黑暗面揭出來。

但此時再去回想……

其實變化……應該是從拿到木偶的那一刻起，就發生了。

狂妄一點地說——

從那一刻開始，朱夏真的有一種……

自己“全知全能”的覺。[8]

在走出樹林之前，的大腦幾乎是不需要思考的，就已經得出了那個“結論”——莊園里面有國際人口販子。

在那之前，雖然大腦里面已經做過很多種分析推演，但那畢竟只是“推演”。

它是存在概率的！

但那一刻，當朱夏開口的時候，很確定——

自己說出來的話，就是“真實”。

而在對話中之所以使用“可能”這種概率級別的詞，并不是從事實的角度出發去考慮。

而是因為——這更像是“靈”會說出的話。

靈是很用絕對級的詞匯的，尤其是這麼重要的、牽涉到犯罪、幾乎可以當“證言”的話。

包括在說出“我猜測或許此刻正在通過監視畫面收看我的挑戰的人里，有人能夠聯系上……”那番話時，朱夏其實已經非常地確定，通過監視畫面在實時觀看自己的挑戰的人里面，就包括來自SVR的員。

朱夏看似是在“求援”……

其實，是在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讓他們盡快現。

而提到安東尼娜的舅舅安德烈，那只是為了模擬出一種——

并不知道，此時已經有來自報部門的人，就在莊園外面，觀察著的表現。

只是基于對自己的自信，希自己做出的判斷不會因為各種其他的原因，被無視、被輕視、被延誤，從而導致了犯罪分子有機可乘趁勢逃跑。

同時，這還能表現出一種——

朱夏對于雙方所在的機構組織的職責、職權方面的不了解。

只是將自己“能想到的”、“有關聯的”、或許有能力提供幫助的人，抱著一種急切的心態，說了出來。

而在那之后，翟星漫手在自己大口袋里做的那個“小作”，也瞞不了朱夏。

就是知道，翟星漫開始想辦法聯系“哥”。

的手機里，有特殊的裝置。

翟星漫并不是“撥通”了電話。

只是通過撥打電話的這種發式，發出了有特定意義的信號。[9]

還有后面對維塔利所說的話。

他有一個親兄弟，之前在莊園里工作過，現在在為特殊的機構工作……

這些，都是在看到維塔利的那個瞬間，朱夏的大腦就自確定的信息。

以疑問句的方式去向維塔利進行確認，也只是因為這樣做，不容易讓人到過度的恐懼。

其實朱夏自己也不確定。

在那個時刻……當看向某一個人的時候……

自己到底是通過眼睛，“看”到了、了解到了圍繞著這個人的信息。

還是說眼睛看到了，然后大腦“捕捉”到了……

又或者，是大腦“判斷”出來了，與這人相關的一切信息呢？

這是三種不同的“通靈”的方式。

作為一個半路起家的“靈”，朱夏分辨得出來這三者之間的存在差異。

但是不好說，這三者之間分別屬于哪一種流派。

又或者……其實其他的靈，通靈的方式也并不是這樣的。

朱夏本能地知道，這三者之間存在差異。

而前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別，或許在于“知”的“接收”？

也就是朱夏在帶領其他人進到莊園的地底深后，突然看不到了的“眼睛”……

和“大腦”之前的差異。

那麼第三種方式呢？

它和前兩者之間最大的分歧是什麼？

朱夏認為……是“非理”與“理”之間的差異。

第三種方式，它更接近于一種“經驗”，是邏輯思考之后，據數據概率得出的結論。

但……如果自己是以這種方式，做到了今晚在莊園里的后半夜所做到的那一切……

那到底是什麼，支持著的大腦完了這種邏輯上的推斷呢？

作為判斷依據的“經驗”，來自于哪里？

“數據庫”……從何而來？

這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力，才能夠積累出來的。

讓朱夏回神的，是環境中的煙氣。

下的柴垛，最外面一圈，被放上了數把作為引燃的干稻草。

此刻，稻草已經被盡數點燃了。

稻草燃燒升起灰的煙霧。

很快的，灰的煙霧中加了黑的煙氣。

樹枝不夠干燥，所以在被點燃后，首先升起的是黑的煙氣。

這種黑的煙氣有一種刺鼻的味道，而且十分嗆人。

朱夏在到從下尚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也就是柴堆的底部，傳來的往上升起的熱氣的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