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日,晴
雍州地神州中西部,全州高山不多,一塊星野平原就近乎占了境四分之三的土地,故此整地勢較平坦。
中西部雨水不多,加之又無大型河流湖泊,因此雍州全境的氣候都算是比較干燥炎熱的,由此形了雍州百姓,穿勁裝短打的習慣。
勁裝短打,在魔道州郡不算什麼,可在自詡中原的正道七州境,這就是不正冠、不嚴舉止、不尊禮法的表現。
加之雍州徐州毗鄰,時徐州人常指雍州短打,嗤笑曰:外著,污人耳目,雍戎竟不以為恥。
…………
昭縣城,西門道,五里開外。
以任峰、鐵步東、譚剛、高四人為首,三家共計百十來個武者,分立道路兩旁,神肅穆,氣氛頗顯莊重。
“到了!”
任峰修為最高,眼力勁也最足,眾人還未察覺道上有靜,他便開口提醒了一句。
鐵步東三人轉頭去,此正值年關,道上一片寂靜,連往來的行人都瞧不見,哪里看得到那新任護法岳,頓時出疑之,還以為是任峰覺錯了。
只不過還沒過十數息,道上就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頓時抬頭去,心下一震。
約莫三四里開外,目所及的道盡頭,先是塵土飛揚,飛沙走石,繼而一行騎著馬的十人隊伍,朝著他們所在方位疾馳而來。
為首是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的年,他一黑,右邊袖口上帶著一個半月印記,角帶著一淡笑,哪怕是伏在馬背上,一健碩的依舊顯眼。
似是察覺到了道上有人,年抬起頭,朝著眾人方向看了一眼,眾人頓時一震,全都不自的低下了頭,哪怕是縣尊任峰,都不例外!
雖然年上沒有帶任何兵,可其眼神里出的寒,卻讓在場所有人覺,比刀槍還要銳利。
年后的九人,全都著一襲藏青勁裝,服右邊袖口上也如打頭的年一樣,帶著亮銀半月形紋飾,看著靜待在路旁的那些武者,臉上不自覺的出了一蔑視。
剎那間,那十人就距眾人不到一里距離了,鐵步東察覺到那九人的修為境界,頓時與旁邊的譚剛對視了一眼,瞳孔中升起一駭然。
那九人中,竟有五個九重武者,另外四個,都是十重!
整個昭縣的開十重武者,加起來也才七八個,而這個新任護法岳,居然一下就帶了四個過來……
“那半月形印記是羅剎圣教標識,服裝藏青的只是外圍教徒,黑才是正式弟子,護法如此年輕就有聚煞期修為,還師承丁司丞,想不到才在圣教里混了個正式弟子的份,圣教不愧是名列天下十大勢力之一,太強了……”
任峰突然低聲嘆了一句,其余眾人聞言,一震,心中的駭然再度提升,全然出難以置信的神。
這些開九重十重的武者,還只是外圍教徒……罡氣二境凝煞期修為的岳,在圣教……才剛剛是個正式弟子?
那岳的師尊,圣教真傳,銅陵郡典獄司司丞,護教天王丁典,得是什麼修為,罡氣境之上?
罡氣境之上的修為境界,他們甚至都還不知道!
眾人頓時姿態變得更加謙卑了起來,一直等岳一行人走到跟前,頭顱都是低低的。
全場也唯有任峰一人,尚還能保持些淡定神,可當岳騎著那匹馬走到他跟前時,任峰的臉也變了。
剛剛離得遠,他還沒注意看這些人騎的馬,此刻走到跟前了,他才注意到岳下的那匹馬,渾發火紅如烈焰、無論是長還是高,都蓋過了他今日準備好的黑云駒。
他發現自己甚至連那匹馬的品種,都看不出來……
到底是天王弟子,想靠著一匹黑云駒搭上關系,還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任峰心中一嘆,他到底年長了,自己苦心準備的黑云駒既然沒用,也不再作他想,面帶恭敬走上前,朝著岳行了一禮,道:“老朽昭縣尊任峰,敢問可是護法當面。”
圣教統轄雍州,府郡與典獄兩制并行,岳份是圣教立教護法、職位是昭縣典獄司司正,按說任峰這個縣尊跟司正是平級才對,但他依舊行了禮。
這就是除職位之外,年紀、份、乃至是出,帶給兩人地位上的巨大差距。
岳臉上依舊掛著那淡笑,點了點頭道:“任縣尊不必多禮,你我是平級,今后喚我一聲司正即可!”
這位年,竟意外的有些好說話啊。
意識到這一點,任峰心中頓時升起一喜,拱手正說話,卻沒想到岳突然眼睛一亮,走到那匹黑云駒的面前,搶先一步開口了。
“徐州貴玉黑云駒,雖未登九大上品行列,也算得上是馬中良品了,這匹馬莫非是任縣尊的坐騎?”
任峰心中更喜了,忙上前一步道:“早聞司正是馬之人,想不到相馬之也如此高超,這馬乃老朽偶然所得,所謂寶馬贈英雄,司正年紀輕輕擔此重任,再適合不過了,老夫斗膽贈馬,還請司正笑納!”
昭全縣,任峰絕對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人了,可此刻面對眼前不過三十的岳,也只能賠著笑臉吹捧對方,連送個東西,都要用上“斗膽、笑納”這類字眼。
鐵步東、譚剛、高,甚至那些跟著一起來的武者,平日里哪見過任峰這麼謙卑的模樣,頓時都瞪大了眼睛。
然而,岳的話,卻讓他們全都面一愣。
“你若是再提前半個月送,我說不定就收了,現在嘛……哈哈哈哈,來,你們看看我這匹馬!”
任峰心中剛剛升起的喜,頓時就沉了下去,但面上卻還是故作平常,沒有任何反應。
知道岳有心炫耀,任峰看向他的馬,頓時出一驚駭之,嘖嘖稱奇了許久,才出一無奈拱手致歉道:“這般神駿的良種,我連見都沒見過,剛剛司正過來時,老朽遠遠瞧見,便知自家這匹黑云駒,司正今日怕是看不上了。
老朽實在眼拙,你們中有誰能認出來的,也可以說說!”
任峰吹捧的同時,也沒忘記借機給岳介紹其他人,故意讓旁邊的三人也去看看。
“這三位都是我昭縣本土勢力之主,分別是飛鷹門門主鐵步東、青狼幫幫主譚剛、以及快活林的高老大,你等今后可就要司正節制了,還不快來拜見他!”
三人面一喜,趕忙沖上前朝著岳恭敬行禮。
岳看著三人毫不當回事,只揮了揮手,讓三人繼續看自己的馬,顯然比起打道,他更想知道眼前的三人,能否辨認出來他這匹馬的品種。
他來昭縣赴任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全縣只有四個不流的勢力,于他這種圣宗正式門人而言,不流的勢力,那是連眼的資格都沒有的,揮手滅之,想讓他提起對三人的興趣,自然不可能。
鐵步東和譚剛兩人,靠近那匹紅駿馬,足足看了十余息時間,也沒能看出個大概,最后只能抬手奉承了兩句,表示自己眼拙,不識珍品。
唯獨高,又看了一會兒之后,開口道:“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此馬莫非是冀州烈鬃?”
任峰和鐵步東譚剛三人頓時神一愣,驟然也想起了這神州九大上品馬品種之中的烈鬃,想起有關烈鬃發火紅如烈焰的記載,再看其品相,頓時心中就信了三。
“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還算有些眼力勁!”
見有人猜出來了,岳的瞳孔深,頓時閃過一不易察覺的幽芒,繼而哈哈哈大笑了幾聲,夸贊了高一句,然后才繼續開口。
“冀州地極北,這烈鬃在當地都要賣到5000兩銀子,加上路途遙遠,運輸不易,咱們雍州鮮有人出售,興南府城三年前出過一匹,價格是拍到十三萬兩去了。
我可眼饞太久了,雖有些錢財卻苦于沒有購買渠道,說起來我能得這匹烈鬃,還多虧了你們昭縣的一個人!”
任峰聞言正想順勢吹捧兩句,后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趕忙和其他人一樣,全都轉頭看去,這一看,頓時神一寒。
“侯玉靈和侯玉霄怎麼也來了?”
“有人把司正今天到的消息告訴他們了。”
…………
那巧笑嫣然、一襲紫,顧盼之間風四溢,騎著一匹普通黑鱗駒疾馳而來的絕,居然是侯家老三侯玉靈!
而侯玉靈后,一襲青面帶笑意的俊秀青年,不是侯玉霄,還能是誰!
任峰想起剛剛岳說的最后那句話,多虧了昭縣一個人,才得了這匹烈鬃,頓時心里一咯噔,腦海中升起一個很壞的猜測。
“正說著,人就到了,哈哈哈!”
岳接著的一句話,瞬間就坐實了他這個猜測,任峰一張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侯玉靈甚至都還沒下馬,那張絕的臉上就出了一委屈的表,人的雙眸仿佛會說話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氤氳出一層薄霧。
“大哥今日赴任,怎麼也不通知靈兒一聲,這是不拿靈兒當朋友了麼?”
這婉轉如百靈鳥的聲線,還帶著一哭腔,真是個我見猶憐,讓全場所有人骨頭都不自覺的了一下。
岳一聽侯玉靈這句話,慌忙上前解釋道:“靈兒別哭,大哥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誰知弄巧拙,大哥給你認錯還不行麼……”
一聲解釋,侯玉靈眸子里的霧氣,瞬間就收了回去,臉上的委屈也慢慢收斂起來,絕至極的臉蛋兒,漸漸綻放出笑意,好似接了岳的解釋,乖巧道:“靈兒就知道,大哥心里一定有我,是靈兒錯怪大哥了!”
岳臉上這才出了放松的笑容,見侯玉靈認錯,還有些心疼的道:“是我孟浪的,跟靈兒沒關系,今后大哥有什麼事,一定提前跟靈兒說清楚。”
“那靈兒就多謝大哥了。”
………………
侯玉霄深知自家老三本就不男人,看著這一幕,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而旁邊任峰看著這一幕,眼神翳至極。
偏偏好巧不巧,侯玉霄這時悄悄走了他的旁邊,距他不足一米之時,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那座金礦,我要了。”
這一句話,讓任峰本就翳的眼神,瞬間又爬滿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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