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在上海市長壽路第一學讀三年級。語文課上寫命題作文——長大後的夢想?有人寫科學家、工程師、解放軍甚至警察……而我是考古學家。
這是我的年夢想。
在作文裏寫科學家、工程師、解放軍甚至警察的同學們,沒有一個人實現過夢想。當然,我也沒能為考古學家,連個門邊都沒到過。
絕大多數人的年夢想,注定將要失敗。很不幸,這是生活的鐵律。
讀了中學,我又夢想為畫家。結果在去院考試前,因為恐懼失敗而放棄了,這讓我後悔了一輩子。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什麽?夢想離我似乎遙不可及,我即將收獲一個平庸而渾渾噩噩的人生,就像邊的人們那樣隨波逐流。
青春期,心最灰暗的那幾年,我找到了拯救自己的解藥,那就是閱讀和寫作。我每去圖書館,站著看完一本又一本書。我也把上有限的錢用來買書,其中有一套關於中國考古與盜墓的紀實文學——先是明朝萬曆皇帝的定陵考古挖掘的悲劇,再是清朝東陵被盜的傳奇。民國年間,同治帝的惠陵被盜掘,盜墓賊打開棺槨,發現英年早逝的皇帝早已為一堆枯骨,皇後的卻完好如初,仿佛剛剛睡去一樣,臉澤自然,皮富有彈。不久,另一夥匪徒闖進地宮,喪心病狂地剖開二十歲的皇後腹部,搜索在六十多年前殉自殺時吞下的那一點點金子。數後,又一群盜墓賊進地宮,發現赤的皇後長發披散,麵如生,沒有痛苦的表,隻是腸子流了一地……
雖然,這故事不知真假,但一直強烈地縈繞在我的腦海中——如果讓我來改寫,是要變一段故事?還是一個盜墓傳奇?
000年,聖誕節,我跟一個網友在聊室打了個賭,至於賭注早已忘了,但我為了這個賭約,便想到這位被盜墓的同治皇後的故事,差錯地寫了自己的第一本書——生於十九世紀,被侮辱於二十世紀,波雲詭譎,綿延百年,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互聯網,發出兩個關鍵詞“在地宮裏”、“還我頭來”。第二年,這本書就出版了,恐怕是中文互聯網上的第一部長篇懸疑驚悚。
然後,我漸漸地了你們所知道的那個人。
但我從未忘記過,最初構思《病毒》時的激,仿佛置於清朝陵墓地宮,皇後就站在電腦屏幕背後,披散長發,雙目幽怨……姓阿魯特氏,曆史上沒有留下名字(慈禧太後都沒留名呢),我給起了個名字:阿魯特·枝。
枝、葉蕭等人陪伴我們綿延至今,一晃已過去許多個年頭。
015年的春,某個細雨霏霏的午後,我開車被堵在上海鬧市的一條路。右邊是家證券公司,大門口蹲著兩尊石雕。這並非常見的石獅子,而是麒麟模樣的神,各自頭頂一對鹿角——這不就是古墓裏的鎮墓嗎?
春的那個瞬間,三個漢字在我腦海中閃過——
鎮墓!
多麽令人心的名字,仿佛回到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年,那個夢想開始萌芽的奔騰年代,又連接了三千年來從未中斷過的中國曆史與古墓中的。
我挖掘出百上千幅鎮墓的實圖片,有在考古現場新鮮出土的文,有在博館裏堂而皇之的國寶,也有在拍賣行手冊裏價值連城的古董。
為讓更多的鎮墓重見日,我花了將近兩年,下載了數百份考古報告(足以確到每個厘米、每骨頭、每個經緯度),解讀了數不清的墓誌銘,徹夜搜集汗牛充棟的曆史文獻、學論文,甚至發現了一位埋葬在白鹿原的唐朝皇子……
鎮墓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毋庸置疑的結論,它們麵目猙獰,但它們從不背叛,它們不僅守護墓主人,它們也在守護中國文明。
有人,中國人是沒有信仰的民族,沒有道德底線,沒有堅持不懈的神。他們錯了!我知道——中國人是有信仰的,這個信仰就是曆史,自孔子以來書寫曆史的傳統,從《尚書》、《春秋》、《左傳》再到司馬遷《史記》,煌煌四千萬字的二十四史。
鎮墓永遠在守護的是中國人的信仰!
關於鎮墓背後的,則是我和你們之間的。無論你相信或者不相信,我就在這兒,不悲不喜,不增不減,凝視你的眼睛,為你講鎮墓的故事,伴你度過無數個漫漫長夜。
公元017年的第一,我正式寫下了《鎮墓》係列的第一筆——
二十世紀的頭一年,地球上發生許多樁大事:布爾戰爭如火如荼,印度大荒死百萬人,黎第二屆奧林匹克運會,尼采與王爾德死了……
而在東方赤縣神州,瑞典人斯文·赫定在羅布泊發現樓蘭址;王道士在敦煌莫高窟打開藏經,八國聯軍打破了北京城,我們的故事就從這裏起……
鐵路穿牆而來,大前門下火車站,遙紫城。緒帝與慈禧太後接踵崩殂。三歲溥儀登基,三年宣統皇帝,三百年大清風雨飄搖翻了船。皇帝的頭沒殺下來,重蹈三千年中國史覆轍,已然文明進步欸!中國八十三個王朝三百九十七個皇帝,統計雖不確,末代皇帝命運多舛卻無爭議。他畢生顛沛流離,做民國皇帝,當日本傀儡,被蘇聯俘虜,最終以共和國公民份,於1967年病死於北京,無嗣。
這是我們父輩、祖父輩、曾祖父輩們親眼目睹過的曆史。
再過五十年,也就是二十一世紀的今,更不會有“夜靜人稀,沙子龍關好了門,一氣把六十四槍刺下來;而後,拄著槍,著上的群星,想起當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風。歎一口氣,用手指慢慢著涼的槍,又微微一笑:‘不傳!不傳!’”
這不僅是鎮墓的故事,也是二十世紀的中國故事,甚至是五千年來整個人類的故事。而我是多麽喜歡這個故事的主角啊——誕生在古墓地宮的年,背負海深仇,藏三千年的,畢生注定顛沛流離,波雲詭譎,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願你也喜歡這個故事,喜歡這裏的男子,喜歡這裏的子,喜歡這裏的,喜歡創造這一切的我,還有我們的年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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