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向佛的人,其實都佩戴佛珠。
這兩日來禮佛的人又很多,起東西來格外順手,但有些荷包之類的不好,但上掛著的佛珠,手上戴著的串珠,輕輕一勾就能下來,便也為賊的首選。
所以,便是這個賊過佛珠,也代表不了什麼。
無論趙瑞還是謝吉祥,臉上都沒表現出什麼在意來,趙瑞更是一臉冷漠道:「帶上去。」
那賊頭就被捂住了,由兩個校尉架著往金頂寺行去。
這個位置已經快到金頂寺了,下山的百姓很多,趙瑞也不想多做耽擱。
沒曾想剛走了不過一刻時,謝吉祥就突然道:「等等。」
趙瑞立即停住腳步,扭頭看向謝吉祥。
此刻謝吉祥的目就落在山路旁的樹叢角落裏,在一片糾結盤曲的樹影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著。
趙瑞看謝吉祥彎下腰,盯著樹底部,傾片刻,手了,然後便從裏面出一個小石子。
夏婉秋適時遞過來帕子,謝吉祥便把那石子仔仔細細乾淨。
趙瑞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碎了的佛珠?」
在略有些臟污的手帕里,一枚碎裂開來、只剩一半的佛珠靜靜躺在那。
從其側面的彩來看,這應當就是一枚小葉紫檀佛珠,只不過因為劇烈的撞擊已經碎了,掉落在山路上無人知道的樹底部。
趙瑞跟謝吉祥對視一眼:「是它嗎?」
謝吉祥仔細看著手裏這枚佛珠,一旦把上面的污泥都乾淨,便展出裏面深棕截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盤玩許久,這半顆珠子的弧面呈現漂亮的棕澤,若不仔細看,好似琉璃珠一般,很是漂亮。
這東西謝吉祥並不興趣,因此不是很,但趙瑞卻一眼就看明白了。
「這是上等的小葉紫檀,紋路模糊,棕眼也不很清晰,而且盤玩很是細膩,呈現出亮的面。」
林福姐一個普通的農戶,定然不知如何要去盤玩小葉紫檀佛珠。
謝吉祥卻皺起眉頭:「可這缺口一看就很新,昨夜下了暴雨都沒有泡爛,也沒有長青苔,應當是才掉落在這裏的。」
趙瑞點點頭,讓夏婉秋把疑似證收好,一行人繼續上山。
謝吉祥突然低聲道:「你說,林福姐沒有下山的話,為何這半顆佛珠落在這裏?」
趙瑞看湊過來,茸茸的小腦袋,目在瑩潤紅的耳垂上掃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若這珠子真的是阮林氏所有,能以半顆落在這裏,說不定是因為兇手殺害阮林氏后摘下佛珠,然後匆匆忙忙下了山。」
若非如此,它不可能滾落於此。
謝吉祥若有所思:「所以,若真如此,那麼也可以推論出,殺害福嬸的人其實是為了這一串佛珠?」
趙瑞一個世子爺,本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多錢,他看了一眼沉默跟在自己邊的趙和澤,趙和澤才上前:「世子,之前檀香堂的掌柜給送來幾串佛珠,品相差不多的大概要三五十兩一串,大小同這個相仿。」
謝吉祥微微有些咋舌:「這東西真貴。」
趙瑞淡淡道:「喜歡的人會特別喜歡,虔誠的人也會非常虔誠,所以這東西的價格總是如此,端看買的人願意不願意。」
原來的趙王妃,也就是趙瑞的母親篤信佛法,所以趙瑞對這些也頗有心得。
趙瑞頓了頓,聲音漸漸冷淡:「而有的人,虔誠都是給別人看的,心裏有沒有佛,只他自己知道。」
謝吉祥知道他說的應該是趙王,倒是沒安他,只道:「希這一半佛珠,恰好就是福嬸丟失的。」
這樣,整個案便會清晰許多,他們也有了巡查方向。
一路上忙忙碌碌,到了金頂寺前時已經金烏西去,不再如正午時那般炙熱耀眼,伴隨著陣陣春風,眾人頓時覺得涼快許多,都漸漸過氣來。
謝吉祥看著依舊有些熱鬧的金頂寺,不由嘆一句:「真是香火旺盛。」
便是佛誕法會已經結束,依舊有許多香客不願意離去,有的在寺前觀景,也有的正在跪拜祈福,熱鬧非凡。
趙瑞抬頭在人群中尋找,一眼就看到平平無奇的蘇晨領著兩個副手往跟前快步而來。
「大人!」蘇晨行禮。
趙瑞擺擺手,因著他們都穿著服,太過顯眼,趙瑞便道:「邊走邊說。」
蘇晨中午就到了金頂寺,已經在方丈的默許下搜查一遍:「大人,近日寺中有法會,所以香客很多,也很擁,兄弟們問過各位大師,有兩個大師值守文曲星法座,說昨日有個小想一個婦人的佛珠,結果被婦人發現,兩個人便爭吵起來,他們兩個上前勸解,那小才道歉離開。」
謝吉祥眼睛一亮。
「福嬸的子潑賴,除了對阮大心,旁人若敢惹,必不會忍,一定要當場罵回去。」
這串佛珠是最珍貴的念想,有賊頭看中,定然會罵得很難聽。
趙瑞道:「大師可說婦人都罵了什麼?」
蘇晨答:「大師道,婦人的嗓門很大,一嗓子就喊出聲音,罵對方是賊。旁邊好多人都聽見了,對那小指指點點。那婦人還道今日要心禮佛,若是在燕京看到那小,一定要抓他見。」
蘇晨如此說。
趙瑞淡淡道:「能一點都不顧忌佛祖,在這樣的時候手的,一看就兇難消,他很可能因為此事怨恨那婦人。」
即便如此,也不能確定那婦人就是林福姐。
謝吉祥問:「可問過大師,那婦人是否漂亮?」
蘇晨臉上原沒有什麼表,聽到這話也不由有些怪異:「問是問了的……」
「如何?」
蘇晨輕咳一聲:「大師說即是空,空即是,老衲看不出來何為。」
趙瑞:「大師佛法妙啊。」
謝吉祥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不過笑歸笑,謝吉祥思路卻一點沒:「不管這個婦人是不是福嬸,但的佛珠丟了是不爭的事實,寺中肯定留有證據,不管是小還在,亦或者珠子有,都可以順藤瓜。一會兒若是小招認,也讓他先看看福嬸的畫像,認一認人。」
趙瑞扭頭看向謝吉祥,目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讚賞。這畫像還是謝吉祥提醒讓人畫的,雖然並非全然一樣,也約有林福姐的影子。
大概是他目太真摯了,謝吉祥難得微微紅了臉:「趕去審問那個抓到的小吧。」
趙瑞收回目:「謝推所言甚是。」
蘇晨道:「大人,謝推,目前寺院看似鬼鬼祟祟的閑漢都看管起來,待查過才會放人,大人儘管放心。」
他們常年跟這樣的人打道,能大概看出個八九不離十來,因此這些趁機上山「賺錢」的閑漢,只要還沒下山就都抓了。
這些都是進出護城司大牢的慣犯,被抓了本不慌,平靜得很,就連鬧都不鬧。
蘇晨辦事,趙瑞還是相當放心的。
金頂寺知道有差要辦案,便給特地騰出兩個廂房,供差使用。
趙瑞本就不啰嗦,一進廂房就對蘇晨說:「搜。」
於是被嘟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的年輕賊,立即就被搜了個乾淨。
他上的東西還真是五花八門,等全上下都搜完,蘇晨又從他髮髻中出一塊碎銀,可見他是相當謹慎的。
趙瑞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
一個綉著蝴蝶的荷包,半個墜著珍珠的耳環,兩串佛珠,一串青金石的,一串蠟的。還有一些碎銀、銅錢等不一而足。
最後擺在邊上的,是幾顆零散的小葉紫檀佛珠,看品相,同山間的那半顆應當是一串。
謝吉祥一眼就看到孤零零的那四顆佛珠,眼睛一轉,卻沒有糾結在其上,反而看向賊。
「今日收穫不錯啊?」
賊一開始還掙扎,現在不敢了。
這些東西,又夠他進去蹲十天半個月的。
賊苦著臉,嗚嗚地指了指上的帕子,趙瑞才擺手讓人給他取下來。
「這樣吧,你實話實說,」趙瑞淡淡道,「說說這些都是哪裏的,本再考慮要如何判你。」
趙瑞服上的獬豸正張牙舞爪,賊再沒見識,也經常進出大獄,對著花紋可悉。
他心裏明白趙瑞是掌管刑名的員,便也不敢瞞,非常乾脆地坦白了東西都在哪裏的。
別看他賊眉鼠眼的,記倒是不賴。
他說了半天,最後才說到那佛珠:「這是我在一個男人上的,他當時有點慌張,正從後面的梨樹林往前面跑,我假裝撞了他一下,就到這幾顆珠子。」
一個男人?
趙瑞問:「那人長什麼樣子?失還是要歸還的。」
賊不知他其實只想問佛珠,賊老老實實說:「沒看清長相,當時他低著頭來著,穿著一灰的短打……」
賊頓了頓,肯定道:「大人,不是我李三吹牛,我看人還是有一套的,這人腳步匆忙,袖子窄窄在手臂上,一看就是……就是跟我一樣吃百家飯的,他丟的東西,肯定不是自己的!」
吃百家飯其實就是慣,所以這佛珠賊從灰人上來,而灰人也是的。
趙瑞和謝吉祥不約而同愣住了。
這佛珠居然中間轉過手?
昨日在金頂寺,林福姐到底遇到了什麼,又發生了什麼?
現在,似乎沒有人能回答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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