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當好一只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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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母和哥哥出生那年，人間暴雨。

西起招搖山，東至漆吳山，九州近乎半面被籠在黑的雨瀑之中，雨點不要命地從三十六重天上砸下來，層層雨幕也不到邊，重重烏云肆意遮天，雷聲轟鳴，電閃不絕，天空不就亮個半邊，看得人心驚跳。

人間生靈大抵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都被嚇個半死，在巢中不敢外出。算算如今的時節，這定然絕非凡雨。看況，不是哪個大能要渡劫召了雷，就是哪位神仙犯天條了刑，而且看天雷的氣勢不是大劫，便是大刑。

雖說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與山中的靈無關，但這雨卻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巨大的暴雨沖垮了不巢，許多山不得不急急叼著孩子舉家搬走，然而即使搬到高，這不眠不休的雷雨之聲卻依然擾人清夢。

住在浮玉山山腰一棵大銀杏樹樹里的山雀夫人在晚上數次被雷聲驚醒，終于忍不住推醒了邊的丈夫，擔憂道：“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白狐妹子和小狐貍怎麼樣了。”

山雀丈夫本來在這雷雨之中就睡得不大安穩，被推醒也沒責怪妻子，聽這麼說，想了想，便道：“你要是擔心，我們天亮就下去看看。雖然剛剛生產，但好歹也有五條尾，這麼一會兒出不了事。現在太黑不大好飛，也怕他們一家都睡了，過去反而打擾，現在先休息吧。”

山雀夫人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依然有些說不出的擔心。

那白狐妹子名白玉，雖然已有三百歲，卻還是頭一回生產。前幾年來從北方的山搬來后，就住在他們夫婦所居銀杏樹底下的山中。

這山里開了靈智的不多，山雀夫婦獨自在山中修行多年，每天對著一群靈智未開的頗為寂寞，浮玉山的山神又總是半睡半醒的，夫妻二鳥除了彼此都沒人說話，所以當初有狐貍搬來，山雀夫人十分高興，對新鄰居熱烈歡迎，倒是白狐初來時頗為謹慎，但架不住山雀夫人的熱相待，不久便以姐妹相稱。山雀夫人比對方年長幾百歲，修為也略高幾分，便當了姐姐。

生產以后，山雀夫人也去看過。白狐妹妹一口氣生了兩只狐貍，一公一母，哥哥出生得早些，妹妹要遲一刻鐘，兩只狐貍都通雪白，眉間有一道豎紅，一看就天資聰穎、靈非凡。

白玉已給兄妹兩個起了名字，因著自己是以石頭為名，便用了浮玉山的礦石來命名孩子，哥哥石英，妹妹稱云母。

只是說來奇怪，生了靈智的靈不會再同尋常野有瓜葛，可這方圓百里又沒有別的有修為的公狐貍，也不知白玉是何時在哪里懷的孕。不過族本就隨而為，山雀夫人也沒有太在意，只要小狐貍健康就好。那兩個白團子趴趴茸茸的還不會睜眼，睡覺就蜷在一起，便是一個禽類看在眼中也心生喜悅，總覺得是這些年里浮玉山上出生過的最漂亮的生靈了。

尤其是妹妹。

山雀夫人能去看時，兩個孩子都有了些狐貍的樣子，雖說都是兩個團，乍一看沒什麼區別，臉又都生得不錯，可偏偏妹妹那一白和尾卻莫名地要蓬松些，看起來極是，更小孩子氣，看著非常可，若不是他們兄妹的母親還在場，都想化作人形過去。

狐貍一族修尾仙，修到九尾便能渡劫升天。白玉三百年道行便修出了五尾，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靈狐，不必再像凡狐那樣機緣巧合再開靈智。自從自己的孩子飛走后，浮玉山上許久不曾有過有靈智的孩，山雀夫人覺得開心，可又事事為從未養過崽的白狐妹妹擔心，總想替勞，只是丈夫說得對，此時天太晚，不宜下樹打擾，有什麼事還是等到天亮再說。

想到這里，山雀夫人微微一頓，重新臥下，緩

緩睡去。

只是不知道，心心念念的鄰居此時并未睡，事實上，自這場雨開始，便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白玉獨自坐在山口，抬頭凝視著翻卷的云層，忽然最響的一道驚雷閃過，電照亮了正面天空，瞬息之后歸于平靜。著那道刑雷，的眼睛里突然滲出兩滴淚來，吧砸吧砸掉進雨里。在漆黑的夜里待坐了一會兒，許久才起回到中，兩個孩子對短暫的離開一無所覺，還安穩地睡著。

白玉在兒邊躺下，長尾一擺，將兩個孩子卷懷中，自己便也閉眼睡了過去。

被母親攏在懷里的云母大概是覺得有點不舒服，無意識地張了張，像是打了個哈欠，然后不自覺地去撥弄和在一起的哥哥，結果被哥哥同樣無意識的一掌糊了腦袋，終于老實了，“嗚嗚”蜷一團，靠近母親，沉沉睡去。

嘩嘩的雨聲掩蓋了萬的生息，也長久地掩去了狐貍中一若有若無的仙氣。

在狂風驟雨聲中，浮玉山緩緩歸于寧靜。

只是此時尚且無人知道，這一場玄明神君與“凡人”相生子犯天條而刑所下的暴雨，不僅掩去了浮玉山里的，還讓東海波濤翻滾，淹掉了被稱作東方第一仙的白及仙君所住的世仙島。

等白及執行完玄明神君的天刑從九重天外歸來，便看見他的唯一的徒弟三弟子化了原型在天上邊飛邊嗷嗷，攪得烏云翻飛愈發激烈，二弟子蹲在屋檐下哭無淚地整理過去引以為傲、此時卻漉漉黏一團的羽，大弟子元澤倒還頗為沉穩，知道做個仙舀水，一舀下去便是浪洶涌，只是就算是仙，那到底還只是個瓢，所以他看到的其實就是他的大弟子滿臉凝重地坐在屋頂上，力地用瓢要把海從島上舀出去。

白及：

白及仙君神未變，依舊是那張萬年不換表的清冷面容，輕輕一拂袖，將還在島上的三個弟子撈起。四弟子剛收門中不久，還不大會法，原本跟二弟子一起站在屋檐下懵著，看師兄師姐群魔舞各顯神通，突然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撈起，被嚇了一跳，慌地在空中，等遠遠地看到白及，一愣，這才意識到是師父回來了。他天資不差，一旦冷靜下來便找到了在風中保持平衡的方法，連忙穩住朝白及的方向低頭作了個揖，急道：“師父”

他下一句“仙島被水淹了”還沒說出口，回頭一看，卻發現原本還能苦苦支撐的仙島，已經被一道仙激起的高浪整個吞沒，連他們府邸的屋頂都沒留下。而他們的師父云淡風輕地收回了淹掉自己宅邸的袖，連眉都未一下，淡淡道：“不過是座島，外之，不必救了。”

四師弟竭力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實際卻看得心驚。

傾袖之間翻天覆地，白飄飄不染纖塵，原來這便是仙人之姿。

他門不久，原本又是凡人，不同于三位師兄師姐天生仙骨，機緣巧合之下被師父收作徒弟，平時在仙府中步步小心，面對師父也分外張，不敢做錯一件事。此時，他不有些懊惱于沒有領悟到師父真正的想法，只得對著師父恭敬而畏懼地俯首，沉聲道了句“是”。

師父朝他略一點頭，轉乘風歸去，這是讓徒弟自行跟上的意思。

白及仙君座下第一大弟子元澤看著師父走遠倒也不急，他輕輕嘆了口氣，看向旁皺著眉頭努力參悟在風中保持行走的小師弟。

他并不排斥凡人，只是這師弟年老得過分，才十一二歲眉間便凝著巨大的仇怨，想法難免比旁人固執，外表也到影響頗為沉，容易路走偏鋒，也不知他日后得知師父的想法比他猜得單純簡單得多，會不會覺得失落。

其實師父雖然千年不變的都是那麼一張超世俗的臉，卻仍是有喜怒哀樂的。其實對師父來說，淹掉仙島或是退去海水，還不都是一甩袖的事，選擇將府邸淹了，不過是嫌事后收拾整理被淹的家麻煩，倒不如重新建一個清爽。反正師父肯定知道重要品他和師弟師妹們早在府邸進水時便收在了上，府中的書籍也都用仙保管了，淹了府邸倒也無妨。

只是他馬上便要出師了，在這會兒失了過去百年來居住的仙島，心中難免有些不舍。

元澤頓了頓，轉頭最后看了眼已經為一片汪洋的仙島，便練地風跟上師父。他那三師妹這時才重新化了人形拎著了羽后萬念俱灰的二師弟追上來，著腦袋道：“師兄，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跟著師父吧。”元澤說，“神山、仙島、天福地，還有三十六重天，總有我們落腳的地方。”

三師妹點了點頭，片刻后，期期艾艾地又開口：“師兄”

元澤一愣。

這個師妹向來沒心沒肺，天賦過人，修行卻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干活也盡幫倒忙。剛才的水災便是，若不是這廝在天上攪云，他何必舀水舀得那般辛苦。可此時一貫大大咧咧如男人一般的師妹突然了些不安之態，聲音也難得的帶著求助，元澤對師妹一詞絕已久的拳拳兄長之心不由得又死灰復燃，心說到底還是個才兩百來歲的孩子，突然失了居住這麼久的府邸，終究還是會害怕的。

于是元澤不正，擺出大師兄的可靠姿態來，準備好好聆聽師妹的求助，再沉穩禮貌地安。這樣一想，他背影都比往日高大了許多，元澤沉著嗓子問道：“什麼事”

“師兄，你說新住所會有可的孩子嗎”

“沒有，滾。”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