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侍領的路和方以唯來時并不相同。
們來時走的是桃花林間的小徑,此刻邊卻真正是百花齊放,目之還有芍藥、海棠、瑞香,朵朵爭艷。
方以唯顧不上欣賞園中風景,雖沒有主開口詢問子的家世,卻一直在猜測子的份。
在還沒有確認份之前,甚至謹慎地沒有和子并行,而是落了一步跟在側。
“近日方大小姐和宣平侯世子的婚事,倒是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子微微側頭,意味不明地翹著角,“看方小姐滿面愁容,似乎對這門婚事并不滿意”
聽子又提及婚事,茯苓有些張地盯向方以唯,生怕又急火攻心扭頭就走。
方以唯沉默了半晌,才抬頭,直直對上子的視線,“的確。”
大概是沒想到會如此回答,子一怔,隨即笑出了聲,“方小姐比我想得要直率。”
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宣平侯世子也的確不是什麼良配。想來能方小姐眼的,必得是能出將相的麒麟之才。”
方以唯搖頭,“我只是不愿談婚論嫁。無論什麼人什麼門第,都一樣。”
“哦”子有些詫異,“如果我沒記錯,方小姐已到了適婚之齡。若當真過幾年才談婚事,只怕會懊悔自己白白蹉跎了好年華。”
“待字閨中是蹉跎,出嫁后又有何區別后宅子始終都是籠中鳥,變得不過是囚籠的名字而已。”
方以唯不疾不徐跟在子后,斟酌著開口。
子回頭看了方以唯一眼,眼底竟是出奇的亮。
再開口時,話中多了幾分試探,“那麼,若有朝一日穿云破霧,方小姐又有何打算”
“我”
方以唯張了張,話在邊打了個彎,最終卻還是咽了回去。
侍將們引上了湖上的七折橋,岸邊柳煙脈脈,已經約能看見人影,們的笑聲斷斷續續傳來。
子在橋邊駐足轉,本在前面領路的緋侍也隨即停下,在橋下躬等候。
遲遲沒有聽到方以唯的回復,挑了挑眉,面上掠過一微不可察的失落,“罷了,是我唐突”
“我又能有何打算”
方以唯突然走了過來,低聲道,“不過是渡無舟楫,臨淵而羨魚。”
話畢,便徑直從子邊走過。茯苓趕小步跟了上去。
子愣了愣,直到看著方以唯走遠才失笑出聲。
“陛下,你笑什麼”
后,宮娥不解地問。
“渡無楫,臨淵羨魚,”永初帝賀緲搖了搖手中的沉香扇,笑意斐然,“這是怨我沒能給一個機會嗎”
“剛剛那是什麼人啊小姐竟與說了那麼多。”
茯苓好奇地問方以唯。
“你可知,宮中侍的服自有規制,之前引我們進宮的不過是四等天青,方才為那位領路的侍卻是一等緋。那位的尾袖口上飾有金箔,是只有皇親國戚才可用的飾。且方才與我攀談,不僅沒有尋常子的驕矜,還會下意識顯出久居上位的姿態。這宮中,年紀與我相仿又能有此等氣度的貴人”
方以唯抿,“你覺得有幾個”
茯苓被說得一愣一愣,腦子里繞了幾個彎,才倒吸了口冷氣,“小,小姐不會就是就是當今圣上吧可也不對啊,皇上不是天生異瞳嗎”
永初帝天生異瞳這件事,在大是婦孺皆知。
傳聞永初帝賀緲出世那日,大那時的國號還是北齊,北齊皇宮開了滿池蓮花,是數百年難遇的祥瑞之兆。前國師宮進言,稱北齊命脈懸于一。
然而除了帝星的命格,這位帝偏偏又是天生異瞳,被預言了弒父之命。
這些宮闈聞,一傳十,十傳百,個中細節已無考證。只知先帝賀歸了殺心,但尚在襁褓中的賀緲卻僥幸逃,流落到了大晉,被那時還是廢太子的晉帝收為義。
七年前,晉齊戰。
晉帝率兵親征,賀歸為不輸北齊士氣,也領軍出征,卻偏偏在戰場上被年僅十歲的賀緲一箭正中咽,當下斃命,正應了那弒父的預言。
皇帝戰死沙場,北齊元氣大傷,節節敗退。
晉齊和談,晉帝扶賀緲為北齊新帝,且
北齊向大晉稱臣,但仍可保留帝號,行使君權。
永初元年,賀緲即位,改齊為。
這改朝換代,兜兜轉轉,追其源竟是和當初那異瞳的預言不了干系。
“剛剛那位貴人不是異瞳啊,會不會是哪位公主郡主”
茯苓問。
方以唯蹙了蹙眉,“所以我也糊涂了”
如果不是永初帝,那還會是什麼人
正想著,卻被不遠的喧鬧聲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一座巧的小亭被幾株海棠環繞,亭上挽起青紗,貴和世家公子們已經移步到了亭中賞花,此刻也不知正聊些什麼趣聞。
方以唯本不湊這熱鬧,剛要轉走開,卻恰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最近京中都在議論你的婚事,等咱們盛京第一才方以唯進了侯府,世子你怕是就不能再像從前那麼逍遙了吧”
不知是誰起了這個話頭。
寧翊對這門婚事的態度與方以唯簡直如出一轍。
一聽方以唯三個字,他畔的笑意然無存,眉頭不耐地蹙,連茶也沒心喝了。將茶盞在桌上重重擱下,他揮手,“別提了,管是什麼才,小爺我要娶的是夫人,又不是夫子”
寧翊雖然行事放浪,但人緣不差。亭中的世家公子大多與他關系不錯,有些也能算半個酒朋友。
而貴們雖久聞寧翊大名,大多卻也是第一次見寧翊,不由因他的容貌暫時忘了那些劣跡。再加上方以唯的才名早就讓一些貴心生不滿,因此寧翊此言一出,亭中倒是都笑開了。
茯苓哪里能忍得了自家小姐為眾人奚落的笑柄,一咬牙就要沖上去理論,步子剛踏出去,卻被方以唯一把拉住。
“小姐”
茯苓跺腳。
方以唯卻只是朝搖了搖頭。
“世子,聽說這方以唯可是才貌雙全,等以后紅袖添香在側了,你恐怕還真會被這位夫子管教得服服帖帖。”
寧翊嗤之以鼻,“才貌雙全才但凡長相周正些,都會被人夸才貌雙全。也不看看平常伴我側的都是何等人,就那種姿,豈能我的眼”
方以唯站在那,聽著寧翊一字一句,只覺得寒徹骨。
這就是的未來夫婿,是要托付“終”的人。后半輩子的漫漫長日,時時刻刻都要以他為天,以他為綱,千方百計使他歡心盼他垂憐,甚至還要與他綿延子嗣
只一眼,卻仿佛已經看穿了后幾十年的噩夢,讓方以唯不由頭皮發麻,骨悚然。
“方姐姐”
亭中的虞音突然瞧見了方以唯,一臉看戲不嫌事大地嚷了起來,瞬間讓亭外的方以唯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寧翊也看了過來。
許是隔得有些遠看不清人,他竟是站起徑直朝亭外走了出來,“那是方以唯”
虞音正想看方以唯笑話,立刻上前接話,“是啊,剛才我還和提起世子,卻沒曾想方姐姐很是生氣,扭頭就走了。”
寧翊皺眉,又見亭外方以唯轉離開,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腳下步子便邁得更急,“喂你給我站住”
方以唯在原地定住。
寧翊滿意地繞到前,在看清方以唯的容貌時略微有些愣怔,但這一怔卻沒有怔多久。
對上冷淡的視線后,他便轉瞬清醒,“怎麼方大小姐這還沒進宣平侯府的門呢,就開始在本世子面前擺世子妃的架子了”
“什麼世子妃我家小姐還不稀罕”
茯苓一下擋在了方以唯前,狠狠地瞪了寧翊一眼。
寧翊從小到大還沒被一個婢呵斥過,登時被激怒,“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本世子大呼小來人,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丫頭”
宣平侯夫人是帝的姨母,在寧翊生母過世后才嫁侯府。寧翊雖只是的繼子,但名義上也勉強算是永初帝的表兄,經常出宮廷。而茯苓不過是個侍郎府的婢,如今卻言語沖撞了寧翊
方以唯一驚,連忙將茯苓拉了回來,“世子”
“世子莫不是將朕的皇宮苑當了侯府后花園”
一有些耳的清亮聲自后傳來,卻帶著些威勢。
寧翊看清來人,臉瞬間變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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