訝，待他們一一行了禮，才看著崔廷道：“你想好了？”

崔廷微微點頭：“是，長安這已經是第三道聖旨了，兒便是再有崔氏做倚仗，這個麵子也不能不給聖人，恐怕不得不往長安一行了。”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早在去年，長安便千裏迢迢傳了聖旨，說是聖人仰慕崔廷的文名，請崔廷去長安做。隻是崔廷過慣了江南閑雲野鶴的日子，自然不願去長安勳貴雲集之地做個不自由的兒，也就修書一封婉拒了聖人的好意。

可是一道聖旨未見效，聖人隔了半年又下了第二道聖旨，同樣言辭懇切，崔廷貴為崔氏家主，崔氏更是江南世家的領頭人，世家與皇族之間的關係這二十年都甚是微妙，崔廷便修書第二封同樣是婉拒之意。

然而聖人不知到底是有多仰慕崔廷的才華，竟然在兩個月前下了第三道聖旨，盛邀約崔廷往長安一聚，更是將即將立的集賢書院祭酒的位子許給了崔廷。崔廷一介布，雖然在文壇略有盛名，如今卻是一躍為了皇家所建，匯聚天下菁英人才的集賢書院的主事人。俗話說事不過三，這一回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拒絕了。

崔老夫人也是同樣的意思：“當今聖人是個有手腕的，咱們實在不必，隻是崔氏已經離開朝堂幾十年了，你這回去……”

的擔憂在崔廷看來並不是大事，反倒可能是好事：“阿娘，你也說了當今聖人是個有手段的，他如此看中我未必沒有崔氏已經遠離朝堂數十年的原因。”

反正若是說隻因為仰慕他崔廷的才華才連下三道聖旨宣他進京，任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他頓了頓，又道：“況且，這一回往長安去，聖人給我的差事是集賢書院的祭酒，祭酒之職表麵上不過是教導學生，這其中還有什麽現如今是說不明白的，萬事都要去了長安才能知道。”

紀夢璿坐在他邊，本來聽著他們的話還有些擔心，看見他看過來的寬眼神，那運籌帷幄有竹的模樣才放下心來。丈夫既然心裏有算了，想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崔老夫人看著兒子與兒媳這幅蒹葭深的模樣，暗自皺了眉，看向璿娘的目也有些冷冰冰的：“不過，你既然要去長安，璿娘……”

“璿娘和兒自然要跟著我。”不等說完，崔廷就搶先一句截下的話來，麵上徑自溫潤的笑著。

這一笑，把崔老夫人頂得氣結了一瞬，對璿娘的那點兒不滿也轉到崔廷上。崔廷卻是不痛不由著瞪視，一邊還接著說：“璿娘自打嫁過來就沒回娘家，這一回也算是跟著我因禍得福，能回長安看一看了。可憐我家娘，長這麽大竟還沒見過長安的景兒，當然要帶去開開眼。”

紀夢璿出京城紀家，雖不是崔氏這樣世代的勳貴，也算是名門，紀夢璿的阿翁曾經拜中書舍人，此乃“文臣之極任”，再沒有比這更清貴的份了。到了紀夢璿的父親，在世時那也是朝中拜右司員外郎一職。

隻是自從嫁到崔家，已經近十年沒有回過長安。

小姑娘規規矩矩地坐在凳子上聽著阿耶和阿婆講話，直到崔廷說了的名字才抬起頭，一雙晶瑩剔的眼睛閃著天真的，崔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招手上前來：“阿婆的小也要跟著你阿耶去長安嗎？”

“阿耶說去就去。”小姑娘笑得甜，說話也利落，隻是老夫人又心塞了一回。

對兒媳是有不滿，倒不是因為生了這個孫，孫也是崔家的子孫，更何況娘長得這般玲瓏可，誰能見了這般模樣的小姑娘不心。隻是媳婦生了娘以後肚子就一直不見靜，崔家素來也沒有納妾的規矩，也隻能給媳婦一個冷眼瞧瞧了。

紀夢璿自然也知道崔家這曆來規矩，家中子孫除非某些特殊況，便是無子，亦是隻可從兄弟族中過繼，不到萬不得已，不得納妾。

婆母便是再不樂意也不會公然違背祖訓，隻是偶然冷眼看，也不放在心上，總歸崔郎心裏是向著的。再說婆母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反而知書達理，大家閨秀出，私下裏偶爾給一個冷臉已經是極限了。

“小娘子可要嚐嚐新做好的糖蒸酪？老夫人今兒嚐了一碗才說好吃呢！”見老夫人一時糾結，邊的劉嬤嬤連忙笑著哄道。

卻不料小姑娘小臉一板，正兒八經地道：“阿婆年紀大了，這等甜膩膩的東西還是吃為好，劉嬤嬤你作為阿婆邊得力的人，更應該注意一些才是！”

冷不丁地被小娘子教訓了一頓，劉嬤嬤還有些沒回過味兒來，過了半天才愣愣地點頭，話都有些不利落了：“是，是，小娘子說得是。”

“不過，劉嬤嬤還是呈上來一碗吧，給我阿娘嚐嚐，最是這些甜味兒的東西。”

說著還朝紀夢璿的方向眨眨眼。

紀夢璿啞然失笑，心裏熨帖得很，娘這是覺得在婆母這裏了委屈，哄呢！

小姑娘這點兒心思當然誰也瞞不住，崔老夫人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看他取得好媳婦，生的好兒！

說起孫的名字，本來是該按照家裏的輩分往下順著取，可是兒子卻執意要給取名思璿。

思璿，哼，這是瞅著誰看不出他的意思似的！

崔廷卻是麵不改，顯然對母親的臉極有對策，若無其事地改了話頭：“紹弟在興州也有幾年了，上回來信也說或許要調遣回長安，興許明年我們到了長安，紹弟也來了。”

他口中的紹弟指的是崔紹，崔紹亦是崔氏族人，隻不過他這一脈在崔氏裏已經是旁支的旁支，與崔廷這樣的嫡係到底不一樣，其到的崔氏餘蔭幾不可見。

崔紹早年便外出做，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與遊曆天下的崔廷結識，兩相一說才發覺竟是同族，此後聯係便一直未斷。崔紹在場上偶有遇到難題也常寫信給崔廷詢問，崔廷雖不涉場，但是世家之間也並非一片和樂，其中的爭奪傾軋比起朝堂也不遑多讓，每每能給他提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崔老夫人對這個後輩也是知曉的，便順著說了幾句，崔廷外出做，尤其是離了江南到長安去，便是崔氏在江南再聲名顯赫，於長安也是鞭長莫及，有一個能相互照應的同族兄弟也是好事。

“……我這一把老骨頭也不跟你們湊熱鬧了，我住慣了江南，不適應長安。你們打點好行囊，明年一早就出發吧。既然已經決定去了，也就不必再耽擱這一星半點的時間。”

崔廷素來知道他母親是個自己有主意的，現下也是有了決斷，索不再勸。而且此行前往長安，未必一帆風順，母親坐鎮江南，把著崔氏也是好的。

江南的冬天是不落雪的，隻有微微冷冽的風吹到人臉上，帶起陣陣寒意。但是過年該有的味兒卻是毫不比北方差，滿街的紅燈籠高高掛起，孩穿著簇新的裳跑來跑去。

香車寶蓋、月燈山，元宵以後崔廷一家人便登船往長安去。

從潁州府到長安，即便是一路輕車簡行也要花上兩個多月的時間，反而走水路，一路行船到長安隻需要大半個月便可以到達，況且坐船還能裝載更多的東西。所以，崔廷一早便定下了年後一家人坐船進京的決定，紀夢璿自然沒有意見，隻是有些擔心兒會暈船。

崔思璿從沒做過這樣的客船，平時節日裏做的畫舫倒不在此列，畢竟湖上任意飄的畫舫與真正在江河裏穿行的船還是有區別的。

所幸也沒有暈船，才紀夢璿放下心來。

“咱們娘真是厲害呢，第一次坐船也沒有什麽不適，相當初我第一次上船時還覺得暈乎乎的，船一就要吐。”紀夢璿挨著崔廷坐在船上的大廳裏。這艘船是崔氏自己的船，崔氏地江南臨江海之，做的生意自然也不了水上的生意，家中這樣的船也是有幾艘的。

崔廷正在翻著手裏的書冊，聞言哂笑：“都是你養得好，娘現下才這般康健。”

“可不是呢，我現在啊一想起娘剛出生的時候還沒你兩個手掌大，那麽一點點，聲音也小小的，連哭都哭不出聲來，我就難。”紀夢璿說著又心酸起來，崔廷連忙放下書冊安起來。璿娘平日裏鎮定自若，遇到天大的難事也能有條不紊地理，唯獨在娘上總是多愁善得很。

崔思璿自己在屋裏看書，自然不曉得阿耶阿娘又在說起，不過若是知道了，可能還要“訓導”阿娘一番，不要被過去的事牽涉的心神，古人雲“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正是這個道理！

“丹楓，咱們離長安還有多久？”

丹楓在一邊給打理東西，聽見小娘子的問話連忙答道：“婢子先前去問，說是還有三日的水程，想是快要到了。”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崔思璿點點頭，還有三日就要到長安了，在書中不止見過一兩次文人談論長安的盛景，自是期待無比。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雖然注定不能像阿耶那樣行遍天下，但是有機會來到長安見見不同於江南的盛世繁華也是一償心願了。

“噗通！”

一聲巨響打斷了的沉思，“是有人落水了嗎？”

第3章

丹楓也被這個落水聲嚇了一跳，從箱籠間抬起頭來，一瞬間有些驚惶：“是咱們船上的人？”

“別慌！”崔思璿比丹楓淡定得多，“你出去看……”

然而沒等說完，門外那一聲仿佛什麽人掉進水裏的聲音以後，轉瞬間傳來的就是由遠及近兵相的激烈撞聲，還有無數紛雜的喊聲。

丹楓頓時慌了心神，就要撲上來抱住崔思璿，外麵似乎了，各種驚慌失措的聲音。

隻是還沒等丹楓從箱籠邊跑過來，一道利劍破空的聲音就先一步在房中響起，接著就見兩道黑的影撞開半合的窗戶縱躍了進來。

匪徒！

丹楓一句驚呼被映著寒的劍刃堵在了嗓子裏，驟然睜大的雙眼盈滿了驚恐和惶然，利刃就橫在眼前，微微的寒仿佛在說“你敢一下就去跟閻王爺冤去吧”。

一不敢，眼角的餘還不停朝崔思璿看來，害怕家小娘子也被這不要命的歹人劫持了。

房門外震天的喊殺聲愈演愈烈，適才還十分靜謐的夜晚瞬間被驚破天際的倉惶掩蓋了。閉的房門止不住肆意彌漫的張氣氛，屋裏的形式一樣嚴峻。

從窗戶進來的匪徒有兩個，一高一矮，都穿著的黑，麵上也蒙了黑的遮麵，唯獨一雙在外麵的眼睛亮得令人心，高個子刻意偽裝過的聲音有一種人鬼莫辨的嘶啞：“不準，不然就把你們都殺了！”

丹楓本就被劍刃指著，聽見這句威脅更是擔心家小娘子會被這一幕嚇到，萬一惹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