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乃駱家大姑娘駱寶樟,當年王氏產下嫡長子駱元昭,子虧損,子嗣困難,故而兩位姨娘便有了機會,先後生下駱寶樟,駱寶棠,駱元玨。
直到六年之後,王氏才又有喜,生下駱寶櫻之後便去世了。
是以駱寶櫻雖是嫡長,卻是排行第三。
眼見與周姑姑在外面,駱寶樟疾步上來,拉著駱寶櫻的手道:「我才聽說你的事兒,不是不舒服嗎,這是要去哪兒?」
周姑姑是袁氏的忠僕,對於妾室一流,乃至庶都是不太喜歡的,看駱寶樟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代替駱寶櫻道:「三姑娘已搬至東院,正是要去歇息。」
駱寶樟面微變,才知道金姨娘是真被趕到西苑去了。
目在駱寶櫻上流連,暗想當初才從滄州來,便得罪府中大大小小,故而父親才讓住在西苑,怎麼病了一場,父親竟待好了?
真是人難以理解!
原就是來試探的,可見塵埃落定,知曉無法相幫金姨娘,當下微微一笑道:「原是如此,那三妹妹快些去罷,等你好些了,我再來看你。」
這樣虛偽的關懷,駱寶櫻原先也不是不曾遇過,在宜春侯雖是唯一的姑娘,可侯府親戚中,表姐表妹不,其中一些還不是嫉妒的份?面前一套,背後又一套,等到與衛瑯定親,難聽的話更多,竟說是因皇後娘娘的懿旨,衛瑯迫不得己才娶的。
真是瞎了眼睛了,衛瑯雖是清風朗月,俊無雙,可哪樣不如他?論樣貌,京都里總能進得了前三,才學也是,曾有年輕公子贊華容灼灼,如芙蓉照水,令人忘餐,意思是瞧見,飢的人都忘了吃飯,還不嗎?
故而當初衛瑯瞧見,便是慣來驕矜清高,也多看好幾眼。
何來迫之說?
不過比起一慣捧著的公子哥兒,他確實有些不咸不淡,曾暗地裏磨刀霍霍,打算親之後,必是要讓他臣服於石榴,誰料全都泡湯了!
想著嘆口氣,如今這些已與無關,強打起神,與駱寶樟道:「大姐姐有心了,等我舒服了,必會請你一聚的。」
看起來有氣無力,果然還不曾好,駱寶樟又有些怨怪金姨娘,只是熬個補的湯,何必非得與駱寶櫻熬藥撞在一起,不是自找不痛快?
應了聲好,轉走了。
駱寶櫻來到東院時,已經空無人,金姨娘遭屈辱搬得很快,不過仍留下一些件,瞧著都有些陳年老垢,眉皺了皺,生怕著,將手在袖子裏。
「周姑姑,這些東西我用不著。」詢問道,「可否搬去別?」
周姑姑道:「隨姑娘的意。」
駱寶櫻見並不管,卻也沒立時搬走,在屋裏走了一圈,才道:「這裏很好,也不缺什麼,請你替我謝過母親。」
其實是不太滿意的,因一早見過袁氏的廂房,再與此地一比,差別很大,不過才九歲的孩子,能提什麼意見,難不還袁氏給重新修葺一番?怎麼也不可能,瞧著尚算通風,格局不錯,也就罷了。
在西苑的傢,什陸續搬來,丫環們一一安置好,周姑姑這才告辭。
駱寶櫻躺在竹榻上,瞧著老氣的青蚊帳,什麼也不願多想便睡了過去。
日子總要過的,現在正慢慢學會的便是妥協。
不知不覺,在駱家已待得大半個月,自從子痊癒之後,駱寶櫻每日都來給老太太請安。話不多,若是見老太太打葉子牌,便安靜的坐在側瞧著。
自古以來,人們消磨時間的玩意兒並不多,故而葉子牌橫空出世,一下就俘獲了眾位太太的心,閑暇時招朋喚友,胡到方休,在京都也極為流行。駱寶櫻的二姑姑便是此種好手,好到什麼程度呢?要打葉子牌,已經沒有多人願意跟玩了。
老太太今兒手氣不好,放在桌下小屜里的銅錢已經輸得差不離,眼見這把有些轉機,打得分外謹慎。然而到決勝一擊時,有些猶豫,不知道出什麼好,因為算準對面的人正等著其中一張葉子牌。
手指在上方流過,老太太咂咂,忽地扭過頭瞧了一眼駱寶櫻,見眼眸閃亮正盯著自己的牌看,打趣的問道:「寶櫻,你說我該出哪張呀?」
對面胡太太笑起來:「哎喲,老太太您這是要找救兵啊!」
老太太只笑。
這三孫兒啊,沒有以前那麼不討喜,知道問安,也有耐心,最有趣的時,不像其他幾個孫兒,會看打牌。
其實駱寶櫻吶,一來是閑著無事可干,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不用每日刻苦練習,二來,老太太這裏偶爾會有冰啊,而且瓜果點心很多,時不時的就拿來吃,想讓自己長快點,三來,看葉子牌真的有意思!
所以老太太剛一問,就指了指八萬貫:「祖母,打這個。」
老太太其實打葉子牌天賦不是很好,打了十來年水平仍不突出,就在猶豫間,孫兒指了一張,給做了決定,這牌就打出去了。
對面沒有人胡牌。
而老太太了兩圈牌之後,竟然自胡了,十二番,一下贏得六十文銅錢,因駱昀的關係,怕影響不好,老太太玩得很小,生怕有人趁機賄賂,故而這是很大一筆錢。
笑得皺紋都了花。
隨手抓起一把塞在駱寶櫻手裏:「不錯,不錯,沒想到你運道好啊,這錢拿去買喜歡的。」
十六文銅錢能買什麼啊,幾個包子嗎?駱寶櫻心想在侯府的零花錢可是上百兩的,不過鑒於這是在駱家得到的第一筆私房錢,還是很小心的放在荷包里。
當晚,老太太留了吃飯。
比起在上房的飯食,毫不差,可見駱昀確實孝順老太太,而且因為只有兩個人,駱寶櫻吃得也比平時多。
老太太瞧當真沒了一逆,倒是越發喜歡了。
不過駱寶櫻也不是天天去看老太太打葉子牌的,事實上,駱家為幾個姑娘將來婚配的問題,早已請了夫子。只這夫子在駱寶櫻看來,學識很不夠,常常聽得走神,這日在宣紙上塗的時候,就聽見駱寶棠很認真的在詢問夫子問題。
過窗棱,些微映在青的臉龐上,那神格外嚴肅。
駱寶櫻角翹了翹有些想笑,只是十一歲的小姑娘,怎麼就這麼老呢,不看的臉真以為都十五了。
不,十五的時候都沒有駱寶棠這樣老氣橫秋。
駱寶樟卻是出幾分鄙夷,因駱寶棠是玉扇生得,容貌平平,勉強稱得上中等,就這樣的姿,便是才學再高,裝得再像大家閨秀,又能如何?不過是徒勞。
從荷包里掏出鏡子,仔仔細細瞧了瞧自己的臉,臉似桃花,白裏紅,當真是紅佳人,自我欣賞番,目不經意瞥到靠窗的駱寶櫻,面便有些微沉。
比起的,駱寶櫻的皮更好,就像是用白玉雕刻出得一般,水靈靈清,那五也是毫無瑕疵,也不知滄州這地方,怎麼養出了這等人胚子!
不過幸好駱寶櫻還小,總也不會與爭什麼,但話說回來,最近慣會討好老太太,行事作風卻像那駱寶棠了,駱寶棠便是因玉扇得老太太喜,不管颳風下雨,每日請安都是要去的。
眼珠一轉,忽地看向駱寶珠:「四妹妹,三妹與你住一起可真好啊,不像我與二姐,離得那麼遠,可見母親真喜歡三妹呢!」
駱寶珠沒說話,圓圓的眼睛瞪著,心裏想,姨娘肚子裏出來的都不是好東西,周姑姑說不要多理會們。
是以哼一聲,把小腦袋扭了過去。
駱寶樟吃了個癟,恨不得去掐一下駱寶珠的臉,可到底忌憚袁氏,咬一咬牙繼續欣賞自己的臉去了。
若無必要,駱寶櫻也不太願主搭理們,百無聊賴的聽完課,幾人與夫子告辭,陸續從海雲軒出來。
七月流火,已漸漸有些涼意,門口一條小徑直通庭院,玉簪花,素馨,金雀開得花團錦簇,香味也很濃郁,好似層薄霧瀰漫在空氣里。
一個豎著垂髻的小丫環蹦跳著跑來,看到駱寶櫻,高聲道:「三姑娘,老太太你去呢。」
單獨只一個,駱寶棠略微詫異,因原四個姑娘,老太太最是喜歡的。
駱寶樟問:「可說什麼事兒?」
「為打葉子牌呢!」小丫環嘻嘻笑。
駱寶櫻便跟著走了。
原來今日老太太手氣差的不行,坐得兩個時辰已經輸去三百文錢,那是前所未有的,原先頂多一百文左右,故而很是生氣。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以老太太年過半百的年紀,偶爾就是個小孩子。
駱寶櫻一到,就把手裏牌給看:「寶櫻,你說我出哪張牌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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