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秀走后很久,陳氏還一直站在大門,似乎這樣就能把等回來一樣。
姜云珠知道難過,也沒去打擾。
太微斜,秋日的照在人上,暖洋洋的。姜云珠抬目四,只見天高云淡,心頓時為之一闊,這久違的自由,真是讓人無比歡喜。
是的,姜云珠一點也不留安平侯府的生活,包括那個人人羨慕的夫君林霆安。
于來說,那就像一個囚牢般。本來還想,若這次再進侯府,該怎麼逃出來,現在好了,省事了。
不過眼下也有急需解決的問題。
長府這兩年災嚴重,去年是大旱,莊稼顆粒無收,今年則是旱災加蝗蟲災,災嚴重到什麼地步呢,夏天本是植茂盛的時候,遍顧四野,竟然一點綠都沒有,赤地千里。
百姓流離失所,死死的不知道有多人。
也是因為這樣,姜城跟陳氏這對勤勞本分的夫妻,才被到了賣兒活命的地步。
姜云珠想,這長府不能待了。
一,這里災太嚴重了,古語有云,寧做太平犬,不做世人,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如果社會安定,百姓都安居樂業,那一條狗可能都有吃,就像現代社會。
反之,如果社會,百姓窮困,那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努力,也很難過上想要的生活。
所以他們要想過上好日子,必須先搬到一個富裕的地方才行。
另外一點,記得長府明年依舊會有旱災。
姜家明年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會去逃難,所以夢里等在安平侯府站穩腳跟后,想跟他們聯系,卻聯系不上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化被為主,提前搬家呢?
想到這里,姜云珠在院子里轉了起來。
很快,就發現了埋著腦袋蹲在后房檐下的姜城,也是這的父親。
怕姜城難堪,姜云珠退了回去,然后刻意加重腳步,往那邊走去。
姜城聽見腳步聲,趕了眼睛,站起。
“爹,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事已經這樣了,咱們還是想想以后怎麼辦。云秀,我覺以后我們還會見面的。”姜云珠勸道,說的是實話。
姜城卻以為在安他,賣出去的兒,哪里還能再見。
“是爹對不起你們。”姜城道,是他沒用。
姜云珠不想說這個話題,災荒年,易子而食也是有的。
姜城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是該想想以后的日子了。他已經沒了一個兒,他不想再失去一個。
“放心,有這六兩銀子,咱們省著點花,應該能撐到明年了,等明年開春……”
“若明年依舊大旱呢?”姜云珠問。
姜城被問住了,下意識的想回“怎麼可能。”可是一想到去年就大旱,今年更是大旱加蝗災,那明年大旱似乎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是啊,若是明年也大旱呢?他怔住。
姜云珠等著他回神。
好半晌,姜城道,“把你娘還有姜霖他們都過來,咱們一家好好商量商量吧。”
姜家不止有姜云珠、姜云秀兩個兒,還有姜霖、姜云雪、姜武兩個兒子一個兒,只是他們年紀太小了,這種年景,白送給別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姜云珠點點頭,去陳氏等人。
不一時,一家齊聚屋中。
姜云珠是領著姜武的手一起進屋的。
姜武今年才六歲,虎頭虎腦,十分可。
姜城跟陳氏長得都不錯,姜城是典型的國字臉,陳氏則帶著點江南水鄉的溫婉,皮也白,所以姜家的幾個孩子都長得十分好看,姜云珠看見姜武就覺得十分喜歡。
只可惜,夢里他好像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也是,如果按照夢里的形,姜家要等到明年銀子花完才去逃難,姜武年紀這麼小,撐不住很正常。
幸好現在應該不會了。
姜云珠攥了姜武的手,姜武則靠在邊,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乖巧的很,他似乎也知道家里出事了
“當家的。”陳氏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問姜城。
姜城把剛才姜云珠的話說了一遍,問有什麼想法。
陳氏手足無措,明年還會大旱嗎?老天爺就這麼不給人活路!可是現在已經秋了,卻一點要下雨的意思都沒有,明年說不定真的會……
之前是不敢往那里想,總盼著明年會好的,現在有人點破,如夢中被驚醒。
那怎麼辦?看向姜城。
姜城則看向姜云珠,他覺得,經過這件事,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
“爹,娘,我覺得我們應該搬家,或者說,去逃難。”姜云珠語出驚人。
“搬家?搬到哪里去。”陳氏下意識的拒絕,可知道顛沛流離的苦,當時跟陳老爹就是逃難到金牛村的。好不容易在這里落地生,不想離開這里。
姜云珠看向姜城,覺得,他是支持的。
是的,姜城也明白那些道理,樹挪死,人挪活。
他低聲跟陳氏商量起來,明年若是還有旱災,他們肯定撐不住的。就算沒有旱災,他們的日子肯定也不會太好過。
現在已經秋了,卻一點要下雨的意思都沒有,姜城覺得,明年旱災的幾率很大。
陳氏越聽,眼圈越紅。但也知道,姜城說的對。
到傍晚的時候,姜家已經達一致,他們要搬家了。
“收拾收拾東西,咱們這兩天就出發吧。”姜城道。
“這兩天?”姜云珠也沒想到姜城會這麼急。
姜城卻道,“已經秋了,天會越來越冷,咱們最好在冬前找到個落腳的地方。”不然,數九寒天,無片瓦遮,凍也要凍死他們。
是這個道理,姜云珠明白。
姜家人立刻忙碌起來,準備離開長府。
至于去哪里,他們想往南走,一是南邊雨水多,二,越往南走,氣溫越暖和,這倒跟夢里他們逃難的方向一樣。
連夜,姜城把家里的推車修好。
陳氏則收拾家里的東西。
姜云珠幫。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這兩年災,家里已經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現在只剩下一些沒人要的破桌子什麼的,本沒法帶。
“姐,這東西要帶嗎?”姜霖端著一個破瓦盆問姜云珠。
“不帶。”姜云珠斬釘截鐵的回。
姜霖轉跑走。
“姐,這個呢?”姜云雪拿著一個破包袱皮問姜云珠。
姜云珠瞅著那個包袱皮,當抹布都嫌破,可是現在,“帶著吧。”道。好歹是塊布,萬一路上太冷,還能墊著坐坐什麼的。
姜云雪高興的把破包袱皮小心的疊好,如對珍寶。
就連姜武也來幫忙,幾個孩子忙的熱火朝天。
陳氏在一邊看著,又是欣,又是擔心。
忙到天黑,眾人吃飯休息。
第二天一早,姜城很早起來去鎮上買糧食,準備路上吃。他買的全是高粱米。這年頭,米價飛漲,窮苦人家哪里吃得起米,都是買這種糧食吃。這種糧食,糲難咽,以前都是拿來釀酒的,現在有吃的就不錯了。
就這,買了五十斤高粱米,也花了他五百文錢。
價格漲得太快了,他越發覺得,離開這里是個好主意。
陳氏則去村中打聽況,看現在哪條路好走點,還有,他們要離開長府的話,需不需要去縣衙辦路引。
這一打聽才知道,其實村里已經有人去逃難了。
他們大多也是往南去,至于走的哪條路,卻不相同。村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條路好,畢竟,只有走過的人才知道,而走過的,都沒回來。
至于路引,也有人曾經問過,縣衙本不給辦,甚至一個弄不好,惹怒了老爺,還可能會被抓起來。畢竟,這麼多人要離開長府,被上面知道了,老爺的烏紗帽可能不保。
要離開,只能的走。
中午,一家人又聚在一起,說著自己的所得,也更加堅定了離開這里的決心。
吃完飯,陳氏立刻忙碌起來,要把那些高粱米摻上米糠做餅子路上吃。
姜云珠則把咸菜缸里僅剩的那些咸菜全拿出來,切,也是留著路上吃。
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六七個咸菜就全變了細細的咸菜。
家里還有些香油,那是留著過年吃的,現在也不用了,全倒進了咸菜里。
做好這個,又去準備水,現在各都鬧旱災,水可是金貴的東西。
姜家院子里原來有一口水井的,跟村里大部分的水井一樣,現在已經沒水了。要打水,只能去村頭的那口水井,那口水井深。
姜云珠跟姜霖排了半個時辰的隊,打回來兩桶水。
那水是渾黃的。
姜云珠看得直皺眉,這能喝嗎?
“放一晚上就能喝了。”陳氏在廚房看見,說。至于燒開,他們連做飯的柴火都沒有,怎麼燒。
“把家里的桌子板凳,還有床都燒了吧,還是把水燒開了喝,不然生病怎麼辦。”姜云珠說。
陳氏驚訝的張開,燒桌子燒床?這怎麼可以……可是轉念想到,他們就要離開這里了,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
姜城跟陳氏白手起家,家里的東西全是他們一件件攢的,就比如那張床,是他們婚時買的,還有那張桌子,是生姜云珠時,姜城找人打的。
一件件東西,全有的記憶在,如今卻要燒了……
陳氏沉默著,知道,這次他們真的要破釜沉舟了。很怕,可是有家人在邊,似乎又不怕。甚至,還要堅強起來,為的孩子遮風擋雨。
姜云珠看著那兩桶水,卻想起一件事,現在他們可以把水燒開了喝,可是路上呢?遇見的水可能比這更糟,或許該早做準備。
想了想,決定做一個過濾,最大程度避免喝臟水。
這個過濾很簡單,就是用木炭、小石子、砂礫、棉布做。
姜霖等人沒事做,見在做的事十分有趣,都圍著看。
姜云珠便讓他們幫忙,洗石子的洗石子,刷罐子的刷罐子,很快,一個花瓶狀的過濾就做好了。
把水桶里的水倒進花瓶里。
涓涓細流從花瓶底下流出來,清澈見底。
三個孩子都被這神奇的一幕吸引了,姜云珠則心里有了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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