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七流
我曾故意丟下一枚棋子。
有人問我為什麼拋棄它。
我回答,憐憫。
司辰醒來的時候天還早。
因為視力不好,他干脆沒有開燈,索著打開收音機,聽起早間新聞。
“莊山區產生新的空間折疊區,導致143人失蹤,21人死亡。經專家檢測,此折疊區危險程度為3a,該區域已隔離。請市民們注意躲避,安心等待空間折疊結束。”
因為房間隔音太差,司辰甚至聽到隔壁住戶的嗤笑:“3a,擱這搞旅游風景區呢?”
司辰沒有發言,他順著梯子爬下床,從冰箱里拿出兩個蛋,準備給自己做個早飯。
科技發展的現在,僅需短短10秒,傳溫鍋里的水就在電磁爐上沸騰。
司辰把蛋放了進去,死死捂住,下幾聲沙啞的咳嗽。
隔壁住戶又低聲道:“病秧子。”
這里的房子都很小,像一個個鴿子籠。
司辰的家沒有廁所,只放得下一張上下鋪。上鋪睡覺。下鋪就是廚房和儲柜,塞進了小型洗機、微波爐。轉是房間里唯一的水池。
總計52平的房間,但因為是在“安全區”,還向,價格卻極其昂貴。
司辰能住在這樣的棺材房里,已經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幸運。
200年前,世界發生第一次大型空間折疊。累計產生數百個空間折疊區,覆蓋近4億人口。這次空間折疊持續數年,四億人無人生還。
一個生僻的名詞走進普羅大眾的視野:高維侵。
時空總計十維,他們所的宇宙在第4維度,是異次元生的獵場和溫床。而出現時間不等的空間折疊區,則是連接不同位面的通道。
發生“高維侵事件”頻率低于1的區域,被稱為安全區。這里秩序安定,經濟、科技高度繁榮。其他區都被做“災區”。
全世界百分之一的土地,容納了世界近百分之三十的“公民”。
……
……
秩序在混后重組,現在是新歷47年。
司辰今年22歲,無父無母。像他這樣的孤兒,在高維侵后的世界有很多。
他們會予社會統一養到12歲,完義務教育后分配到不同廠房。
只有極數人,能獲得繼續讀書的資格。
司辰從小績優異,很幸運地拿到百分之一的升學名額,讀完了中學,又在千軍萬馬中考上大學,取得了生學學士的文憑;最后以全校績點第一的績,簽約職蛇杖集團的生實驗室。為一名科研人員。
這個年頭的文憑格外值錢。
司辰目前住著的這個狹窄的小房子,就是公司分配的安置房。普通大學生還分不到。
盡管小,房子的市價卻炒到了三百多萬信用點。
如果有可能,司辰也想讀研。可惜讀研三年,學費起碼上千萬,靠他自己實在無力承擔。
有許多基金會的投資經理人來見過他,最終都憾離開。
“你各方面數據都非常優秀,但是……”每次,那些經理人言又止,惋惜的目總是停留在司辰的臉上。
司辰長得很好看,像亭亭結香蘭的樹。大概連老天爺都不允許這樣的完,他的左眼是一片朦朧的白。但這并非饋贈,而是因為殘疾。
他瞎了一只眼。
作為每個月可以領300塊錢的殘廢,他直接失去了榮進化的資格。
所謂榮進化,就是將人類和高維品進行融合,最后為新的生命。不人會死在這一過程中,但功者無一例外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讀研學費如此昂貴的原因之一,就是每個研究生能免費獲得一次進化的機會。
數據表明,素質越好,融合功的概率越高;像司辰這種殘廢,功率基本為0。沒有人愿意拿為數不多的高維品去賭。
在司辰上投資,未免得不償失。
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司辰準備去趟醫院。
他長大的地方有嚴重的核污染,因此從小患有基因病,隔段時間就需要去醫院拿藥。
吃完早飯,司辰戴好墨鏡,拿出盲杖,朝電梯走去。在秩序尚存的文明社會,當瞎子能省去很多麻煩。
他住在66樓,乘著電梯下樓,一路上打招呼的住戶都格外熱。
像他這樣從災區落戶安全區的大學生,是很尊敬的。
誰都知道現在落戶的難度,更別提司辰畢業后還分到了一套房。盡管有些小殘疾,但也稱得上人中龍。
司辰進了通站,乘坐公抵達醫院。
因為醫療費用昂貴,今天來醫院的病人并不多。司辰有預約,沒等太久就來到了診療室。
負責給他診斷的醫生是他的大學的師兄,杜景天。
杜景天用掃描儀載他的數據,填表的手一頓:“10支生制劑,你一個月就用完了?”
司辰坐在他面前,微微低下頭,看起來有些許的張:“我不太好。”
“我知道你不好。”杜景天有些煩躁的“嘖”了一聲,“司辰。你有公民證,生制劑只需要1000,這東西在黑市價格三萬。你的病一周只需要1支,你每個月來,我都是給你開10支。”
他低了聲音:“不要把我當傻子。你就算一半拿去去賣也夠了。我給你開的劑量,被發現的話,三年之都別想評職稱了。”
司辰摘下墨鏡,一黑一白的眼睛里蓄著朦朧的淚。
“師兄。”他的手有些微微的發,“對不起。”
杜景天的背脊一僵。
司辰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溫熱的淚從他的手指里溢出來:“我想讀研,我都考上了,但是付不起學費。”
“我本來可以保研的。但是最后一年實驗數據被篡改了,有人了我的數據。最后主席團認定我學造假,保研名額被頂替了。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司辰死死咬住了,一個勁打:“我念了四年大學,績點永遠是第一。同學職級都是ssp,我卻只能從最底層的科研員做起。師兄,我不甘心啊。”
杜景天張口,好幾次想說什麼,卻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雖然早畢業一年,但司辰的事他也略有耳聞。大家部流過一陣,都覺得司辰多半是被陷害了。
可司辰當初得罪的是季家人,誰敢為他出頭?
東嵐大學是世界最好的大學,面向全社會招生,但能考進來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最差也有安全區戶口。
資源的鴻讓教育也為一道鴻。司辰來自災區,孤兒,還是殘廢。能考上大學說是奇跡也毫不為過。
但也就這樣了,這是他目前能到的天花板。現在的世界不需要天才,需要可以隨時替換的電池和螺。
杜景天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司辰的場景。他跟在導師的后,面容有些赧然,一黑一白的異瞳孔像是漂亮的玻璃珠。
杜景天的心一,無奈道:“去拿藥吧。”
他把醫藥單遞到了司辰的眼前。
司辰抬起頭,眼里有些許的彩:“……謝謝。”
他拿著藥方,離開診療室。低頭,重新戴上墨鏡,遮蓋住眼里淡淡的嘲諷和戲謔。
剛才杜景天到了他的手指,有些反胃。
事實上,司辰不討厭這位師兄,甚至謝他的良善。只是不控制地對到反胃。
他保研名額被頂了是真的;想讀書也是真的。除了眼淚以外,其他都是真的。
司辰知道自己可憐。但他并沒有那麼在乎。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因為心不錯,司辰有些想煙。
只是手在口袋里挲片刻,還是挪了出來。
這年頭煙屬于壟斷資源,因為加了鎮定劑和多胺激素,是易時的通貨,昂貴異常,多幾一個月工資就沒了。
他提著半明塑料袋,袋子里是一盒冒藥,誰也不知道里面裝著10支昂貴的生制劑。
rh型基因修復。這是司辰就職公司研發的低端產品,也是市面上流通最廣的基因修復劑。
醫院的附近有條老街,背靠通站,多年沒修繕,瓷磚都結著層黑黑的油垢。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里監控壞了,一直沒人管。
司辰走進“山城小面館”,放下盲杖,點了份小面。
現在正值飯點,來來往往吃飯的人不。
他拿著盲杖,在地上百無聊賴地點了六個點。這是約定好的接頭暗號。
半分鐘后,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坐在他的對面。
司辰不聲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對面的人長相很普通,在人群里,就像是一滴水融海中。唯一有些特的是那張自帶笑意的微笑,給人一種良善的錯覺。
青年接過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10?”
“嗯。”
青年覺得有些有趣:“可你是真的不好,不給自己留點?”
司辰沒忍住抬起頭,用看弱智的神看他:“好了還怎麼買藥。”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種低級的基因修復已經對他沒什麼作用了。然而他的公民權限又買不到更好的藥。
青年被嗆了一下,小聲詢問:“我最近有個大單子,能掙很多錢。要不要加個通訊號?”
司辰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不去。”
他對搞錢很有興趣,但他知道什麼可以搞,什麼不能搞。
還有些搞了會不小心把自己命搞沒。
司辰很惜命,畢竟活著才有未來。他孑然一,死了產還不知道會便宜誰。
見司辰態度堅決,青年也沒勉強,把一張卡墊在了餐盤底下:“這頓飯我請。”
兩人互相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司辰也不在乎這些藥會流到哪里去。他把卡裝進了自己的錢包。
無鬼,易結束。青年呼嚕嚕吃完面,提著藥走了。
片刻后,司辰的山城小面到了,紅油辣子淋在細長的面條上,還有小半碗豬臊。聞起來很香。
司辰吃的很開心。
他算了一下,自己目前攢了快兩百萬。照這個速度,明年就能讀研。
一個研究生的學歷能讓他獲得更高的公民評級,也能找到收更好的工作。最重要的是,獲得榮進化的資格。
這份好心一直持續到他離開餐館,走在去通站的路上,卻在轉彎,被一把尖銳的匕首抵住后腰的時候。
司辰深吸一口氣,手握了盲杖:“誰?”
匕首抵住的地方是腎臟。
摘一個腎不會死,但腎破了容易大出,會死。
“司辰。來自災區,從小經歷過兩次空間折疊。東嵐大學基因生專業,學士學歷。”匕首抵著服,輕輕轉了個圈,“如今在蛇杖集團旗下科研所工作,居住在長安街道107號膠囊公寓,單,無近親。你猜,你失蹤后,多久才會有人發現?”
司辰問這麼一句,倒也不是真的好奇來人是誰。他是為了收集信息。
說話的人聲音清亮,年齡不會太大。不悉。要麼是陌生人,要麼是偽音。
“你想干什麼?”司辰話音張的發,神卻異常平靜。
沈雁行:“我……”
他的話只說出了個開頭。因為下一刻,司辰手里的盲杖了起來。
他下手毫不留,這個力道在正常況下,甚至能打碎人的膝蓋。
可特殊合金制的盲杖打在沈雁行的膝蓋上,卻只發出刺耳的、金屬互相撞后才有的嗡鳴。
司辰的心一沉,視線一陣天旋地轉。
他被人握住手腕,在了墻上。
司辰不矮,高180。骨節自然不會太小。可沈雁行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讓他彈不得。
司辰覺到了,握住他的那只手冰冷異常。
沈雁行裝的是機械義肢。
“現在的男大學生也太辣了吧。”沈雁行摘掉了司辰臉上的用來裝瞎的墨鏡,笑著問,“談筆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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