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主持人開始倒計時的時候,家中門鈴聲響起。

　紀司北神迷茫地去開門，門外的程安之的裹線帽和圍巾，手提著大堆吃食,上還有落雪化開的水漬。

　"新年快樂。"程安之閃了進來。

　紀司北倚在客廳與臺之間門的落地窗上，定定地看將帶來的東西往餐桌和茶幾上放。

　無需冷凍的食材放餐桌，零食放茶幾，手腳十分麻利。

　他甚至懷疑現在學會了煮飯。

　"其實我會做飯。"程安之又做他肚子里的蛔蟲,拿起一盒食材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信明天早上的早餐我來做。"

　這是要留宿的意思了。

　可整理到最后，帶來的袋子里也沒出現今夜最重要的必需品。

　紀司北下意識地扯了扯領,問："你睡主臥還是次臥？"

　程安之怔了一瞬，說："客隨主便。"

　"那你睡主臥吧。"

　"行。"

　"洗漱用品都帶了嗎？"

　"帶了。"程安之一抬頭,紀司北的眼睛里飄過一違背設定的純。

　他坐進沙發里，眼睛盯著電視里的熱鬧,"怎麼想起這個時候來？"

　"因為某人用孤獨這種詞兒綁架我。"

　紀司北了鼻尖,側頭看向程安之，這才想起來掉大，厚重的外殼一剝落,剩下里面盡是輕盈。

　程安之里面穿一件修的薄絨，領口有一圈小小的絨裝飾,領口下藏著他去年送的戒指。

　紀司北收回視線,匆匆瞥了眼窗外大雪,問："能喝涼的嗎？"

　如果不能，就不用去顧小區門口的便利店了。

　程安之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一句試探,但是裝作沒聽懂。

　問："大半夜還要請我喝酒？"

　"如果你方便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程安之看著男人深邃的眼睛，盈盈一笑,也不說話。

　"所以你到底方不方便。"紀司北回視的目。

　春晚喜慶的背景音樂，營造出一個喜慶的氛圍。程安之的眉梢眼梢都著頑皮的笑意，答案昭然若揭。

　幾秒鐘之后，紀司北拿起桌上的手機，走到帽架前去取大。他腦中一閃而過便利店小哥那張喜歡開玩笑的臉，徒增幾分懊惱。

　怎麼就沒提前準備好呢。

　"家里沒酒了？"程安之明知故問。

　"沒套了。"事已至此，紀司北懶得再掩飾。

　程安之飛速接話，"我記得之前的沒用完。"

　"過期了。"

　"應該不會這麼快過期吧。"

　"已經扔了。"他坦白。

　以為用不到的東西，留著干嘛。誰又能想到，能在保質期再一次用上。

　"走了。"紀司北穿好大。

　"那個……"程安之箭步沖上來，拉住他的手腕，音低緩，"我有。"

　室暖氣太足，剛穿上大的紀司北，渾都是燥熱。

　眼神堪堪撞上，誰也沒有逃避真心。程安之被抱起來的一瞬間門，心的覺，像回到二十歲的紀家閣樓。

　那晚窗外的月如何在他送的禮服上搖晃，今夜的雪就如何在口他的名字上漾。

　剝落一地的枷鎖，從門口蔓延到客廳，再到書房。

　紀司北從來沒過這麼的件兒，比二十二歲的自己更加細致謹慎，又在細微對比自己的長進。

　這孩是他的初，他初嘗的味道時，譬如小時候第一次吃到糖，滋味很明顯的區別于其他食的甜度。

　如今再嘗，又覺得像夜晚的一杯佳釀，今朝有酒便今朝醉，任由雪夜枕著酒，帶著巨大的滿足從他心頭碾過。

　這夜多有些漫長了。

　程安之覺得自己碎了拼圖，落在他的每個角落。曾貪的，今夜一并收獲，是滿載而歸的尋寶人。

　沒有真正平息的那一刻。直到酒飲盡，寶箱裝滿，他們也不愿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失而復得-

　程安之做了個醒不來的夢，反復掙扎無果，最后墜夢境的深淵。

　醒來時天大亮，以為最早也到了中午，紀司北床頭柜上鬧鐘的時間門卻顯示，這不過是上午九點。

　餐廳有輕微靜傳來，是擺放餐的聲響。起，走出房門，想跟勤勞的小蜂打一聲招呼，一張，意識到嚨本張不開。

　紀司北神清氣爽地遞過來一杯溫水。

　"你不累嗎？"程安之迷茫看他。

　"累什麼。"

　"三十歲的男人不能輸，對吧？"程安之覷他。

　紀司北彈了下腦門，"去洗漱吧，然后過來吃早餐。"

　"說好我要一展廚藝的。"程安之覺得有些憾。

　"以后有的是機會。"

　"新年的第一餐，意義不一樣。"

　"那你等會兒來做，我等著。"

　紀司北卻沒能等到程安之的早餐。被程靜之的一通電話給走了。

　程安之上車后才意識到一件事，該帶紀司北一起回程家的。不管伯父伯母態度如何，他們都該朝前走試一試，可走的時候沒想到這茬。

　路上，手機郵箱提醒有新郵件，直到車停在目的地，程安之才打開查看。

　是陌生好友發來的一段音頻。

　程安之匪夷所思地點開，做好了是什麼整蠱或者廣告的心理準備。

　可是從聽筒里傳來的，卻是爸爸的聲音——

　安之，新年快樂。

　程安之一顆心嗡嗡作響，幾乎快要不能呼吸。大顆眼淚往下掉，抓安全帶的手像抓住求生的浮木。

　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了，也知道，這本不會是爸爸從天國發來的郵件。

　但這卻是最想要的新年禮。

　"爸爸，也祝你，新年快樂。"-

　那是紀司北去外地出差的一天，在某個峰會的外場候場時，耳邊響起一個悉的男聲。

　他一回頭，一位儒雅的男士風度翩翩地朝他點頭。

　后來進會場，坐在臺下的紀司北記住了這位音特別的男主持人。

　去年秋末，兩人結半年后為可以談心的朋友。紀司北第一次開口跟他提起程安之，是在T大館與程安之重逢之后。

　前天晚上，紀司北打電話問他："可以幫個忙嗎？"

　男人在電話那頭輕笑，"我猜，我的聲音派上用場了。"-

　飯桌上，程安之提起跟紀司北和好的事，程文耀和林雙沉默不語。

　耿未言無忌，說："靜之姐姐和醫生哥哥明年就要結婚了，姐姐和司北哥哥也快點定下來吧，到時候你們一起辦婚禮，一起生寶寶，我來陪小寶寶玩。"

　"媽媽，姐姐生的小寶寶是我小姨嗎？"

　耿慧潔夾了一只蝦放在程安之的餐碟里，對耿未點點頭："對。"

　林雙掃了眼耿慧潔，落了筷子，靜等丈夫程文耀的態度。程文耀食不知味，坐了一會兒后，起離開。

　收拾碗筷時，程靜之安程安之說："給他們一點時間門吧，不著急。"

　程安之"嗯"一聲，慶幸沒貿然把紀司北帶回來。一偏頭，看見程靜之的左手無名指上多了枚鉆戒。

　"跟你求婚了？"驚聲道。

　程靜之點點頭："對，昨晚他值班，我去給他送一口吃的。臨走的時候，他就把戒指拿出來套我手上了。"

　程安之試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即便沒有靜心的設計，但也足夠浪漫。

　戴上戒指，就代表答應了。

　程安之想，一向比理智的姐姐是真的放下那個人了-

　大年初五早上，程安之在電話里跟不從瀾城出發的徐清宴踐行。

　第一次覺得跟徐清宴流不夠順暢，磕磕的那個點，全在程靜之上。

　那家伙在電話里戲稱，說訂婚宴他就不來參加了，明年的婚禮他一準來。

　程安之問他來干嘛。

　他說："過的人，值得親自送上祝福。"

　他在程靜之面前都未必將""說出口過，如此一通科打諢的電話，倒能輕松口。

　程安之被"過"兩個字刺的有些心酸，掛了電話，扭頭看向正打領帶準備出門的紀司北，一時之間門，覺得這一幕有些奇異。

　他們是不是也差一點就了"過"。

　紀司北也做了回肚子里的蛔蟲，笑著對說："比起正要起飛的這一位，我覺得我的境好多了。難，總比得不到要好。"

　程安之回過神，努努："那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