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程安之跟"定格"負責畫集出版的編輯，前往瀾城市郊的印刷廠，檢查第一批書籍質量。

　到紙質書的那一刻,程安之有一種得償所愿的滿足。忽然沒那麼焦慮銷量了。

　帶了一本樣書回市區,程靜之來回翻看數十遍，比還要高興，當即決定今晚去工作室慶祝一下。

　一周前,工作室裝修正式竣工，們計劃在元宵節之后搬過去。晚上去的時候,程安之拖來一些最近這段時間采購的裝。

　程安之喜歡復古琉璃燈,程靜之鐘按沙發椅，們像裝扮自己的新家似的，心布置，想讓這里有家的樣子。

　們是土生土長的瀾城人，活到三十年，命運捉弄，如今在瀾城卻沒有自己的家。們格外珍視工作室這個小天地。

　買下這棟別墅當主人的紀司北承諾，會永遠做程安之的"房東"。程安之卻更有志氣，想早晚有一天能把資本家手中把這棟房子買下來，不必擔心"房東"變卦。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院門前傳來停車的聲音。

　一黑的徐清宴冒著風雪從市區趕過來,先進門打了聲招呼,然后連續搬進來四五個大紙箱。

　里頭都是他的賀禮。

　"年初五我就要回倫敦了,提前恭賀二位喬遷新居。"

　徐清宴買了他認為新工作室能用到的東西,例如加、空氣凈化和掃地機人之類的。

　很是心。

　程安之早就知道他回英國的計劃，程靜之卻不知。程安之去看姐姐的臉，平和的眼神中閃過一微弱的愕然。

　"太冷了,我打電話問問暖氣什麼時候能通。"程安之找了個理由避到一邊去了。

　徐清宴站在落地燈后，線朝前的燈只照亮了他的鞋尖。

　他見程靜之不說話，靜了好一會兒，隨后帶著釋然的笑容開口，"后來想想，其實你找個醫生男友也好的。"

　程靜之的側臉在暖黃燈下無比和，輕聲嗤笑，淡淡說一句"是的"。

　徐清宴無話了，轉了，半倚在沙發背上，跟程靜之背對著的焦灼姿勢。

　"很快就不是男朋友了。"半晌之后，程靜之坦然告訴他。

　徐清宴微微愣了愣，轉過頭，看著程靜之弧度好的脖頸，聽見又說："我要訂婚了。"

　一瞬間，"訂"字被放大。不是"結"，是"訂"。

　那是不是意味著還不算定局。

　徐清宴驚愕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恭喜。"徐清宴低下頭，視線進一片暗。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程靜之走遠了。走到了燈更明亮的地方，跟他的距離正式拉遠。

　站在門外點煙的時候，徐清宴覺得這可能是他印象中瀾城最冷的一個冬天。

　寒風一點面也不留，吹的人的腦仁和心臟都疼-

　程靜之蹲在自己辦公區的地板上整理的書籍。

　程安之悄聲走進來，"這就聊完了？"

　"沒什麼可聊的。"程靜之仰頭扭了下脖子，"你是不是特別好奇我跟徐清宴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安之猜到個大概，但始終不敢問出口。

　程靜之第一次跟攤牌，"對我們雙方來說，對方是很不錯的床伴，僅此而已。"

　徐清宴沒有送過早安吻，也從未主買過避孕套。他們之間除了默契的流，沒有任何之間會發生的舉。

　程靜之生平做的最不驕傲，也最卑微的一件事，就是提醒徐清宴快三十歲了。

　的意思不是到了收心的年紀，不想再玩了，而是，想定下來了。

　程安之的線單一到寫故事都無趣，遠沒有程靜之的彩紛呈。

　試想了一下如果是程靜之，會選可以期許未來的醫生男友，還是偏但不愿意陪過俗世煙火的徐清宴……

　覺得是選擇后者的子。

　但不能勸程靜之跟做同樣的選擇。

　是里面的理想主義者，程靜之不是。

　程靜之跟說，跟紀司北是從一而終，哪怕分分合合，傷不到本，而跟徐清宴的這一場水緣，是海市蜃樓。

　有過許多男朋友，徐清宴也有過許多朋友，他們看上去就沒有多喜歡對方，所以才會沒做對方的男朋友-

　一道車燈的芒刺過來，徐清宴瞇起眼睛，煙霧散開。他回了神，看見紀司北從車上下來。

　兩人簡短打招呼后，紀司北問他："進去嗎？"

　徐清宴滅了煙頭，"不了，你進去吧。"

　紀司北再一回頭，這人下了臺階，融進了寒冬黑夜-

　程安之的視線從徐清宴離去的車收回來，抿看向進門的紀司北，"你怎麼來了？"

　紀司北帶來一瓶紅酒，說提前為們慶祝。

　"你們倆喝，我當司機。"

　程靜之喝掉三杯后，跟紀司北提起自己對他的初印象。

　"當時我只是希你不要正眼看顧斯宜，可沒想到你也太冷了，你哪個生都不理。"

　"有嗎？我記得我跟程安之說了三句話。"紀司北回憶程老爺子生日宴那天，他竟然記得所有的細枝末節。

　程安之也記得。

　第一句是——"嗯。"

　第二句是——"好。"

　第三句是——"不知道。"

　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司北，你初是誰啊？"程靜之忽然又問。

　紀司北覺得這問題好笑，看一眼旁的程安之，這還用問嗎？

　"青春期沒對其他孩過心？"程靜之很難相信。

　沒有。

　直到遇到程安之。

　"真好。"程靜之靜靜地說-

　回程風雪漫天，程安之倚在副駕上打瞌睡。

　趁著后座的程靜之酒醉睡，紀司北試探程安之的心思，"我換了張床，應該比之前好睡。"

　"那你今晚就做個好夢。"程安之打了個哈欠。

　"送完靜之，你跟我回去。"他又命令口吻。

　"你是我誰啊，我才不跟你回去。"程安之又打了個哈欠。

　所以他還沒有名分……

　等紅燈的時候，紀司北下意識想煙盒。他已經戒了，只是眼下的氛圍讓他有點焦躁。

　沒到，他抓住程安之的手，略帶了些力氣了一下。

　"干嘛呀。"程安之回手，低聲道。

　紀司北懶聲道："我有時候覺得我過于純了。"

　"……"程安之十分不理解他這話的含義。

　"程安之，你真的沒有生理需求嗎？"

　"……"-

　程安之的大姨媽從除夕持續到初五。的生理需求暫時是"不再痛經"，跟紀司北的有所不同。

　那晚照顧醉酒的程靜之，沒跟紀司北回去。沒有恢復關系的他們，各自跟自己家人過年。

　除夕深夜，紀司北拍了張他在紀家的院子里，堆砌雪人的照片，發給程安之。

　他說希這是最后一個孤獨年。

　紀家分崩離析后，年夜飯便形容虛設。今年紀風荷考慮到紀司北有程安之陪，跟的朋友一起去澳洲過年了。

　紀司北諒不忍過一個只有母子倆的年，卻沒告訴，自己是一個人吃的年夜飯。

　他守著偌大的房子，除了自己的呼吸，聽不見第二種聲音。

　程安之看到孤獨兩個字后，想到他可能是一個人過年。當天晚上，畫了張兩個小孩一起堆雪人的畫，發在了社平臺上。

　一個小孩和一個小男孩，一個是程安之，另一個是紀司北。

　有留言——"談了嗎？"

　紀司北刷到這條，看到回復這位網友的是——"對。"

　與此同時，程安之也看到了年前紀司北的最后一篇專訪。

　"請問紀先生如今還是單嗎？"

　"不是了。"

　"您是有朋友了嗎？"

　"嗯。"

　"請問您朋友從事哪個領域？"

　"新畫集年后就要上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