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喜歡這個，‘定義你的不是山頂的風景，而是你在登山的過程中收獲了什麼’。”

　他們從走廊這頭跳到那頭，整個樓道里都回著他們的腳步聲。

　因為不是上課時間，教室里并沒有人。但是每扇門都敞開著，方便來參觀的校友看到教室里的布置。

　看到干凈整潔書桌、看到那些先進的多設備、看到教室后的黑板報，陸平神怔忪，眼神里不由得帶上了懷念。

　“好懷念在學校念書的時候，”陸平牽著沈雨澤的手，倚在教室門口，喃喃嘆，“什麼都不用擔心，只用擔心學習績就好了。十七八歲的煩惱，被風一吹就散了，那時候能在晚自習的課間趴在窗邊看晚霞，就很開心了。”

　停電不用上學是開心的，下雨不用出課間是開心的，育老師沒生病也是開心的。

　沈雨澤說：“你現在也在學校念書啊。”

　陸平搖搖頭：“不一樣了。”

　大學和高中是不一樣的；博士生和高中生也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是校園，但走過的路不同了，看過的風景不同了，遇到的人也不同了。

　沈雨澤問：“那如果給你一臺時機，讓你回到十七八歲，你愿意嗎？”

　陸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頭看向他，反問：“你呢，你愿意嗎？”

　“肯定是不愿意，你以為三十歲前拿Forbes這麼簡單嗎？”沈雨澤開了個玩笑，“不我不愿意，每天吐加班掙工資的書也不會愿意的。”

　陸平想了想，連連搖頭：“好吧，我也不愿意。我辛辛苦苦跟項目寫了兩年的paper正在投稿，要是拿到博士畢業證前一鍵回檔到高中，我真的要氣死了！！”

　明明是完全不切實際的幻想，陸平居然真的生起氣來，果然還是一副小孩子脾氣。

　沈雨澤正要取笑他，忽然在前面的一間教室里，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趙小龍，你別搗了行不行？”悉又伶俐的聲響起，“老師讓你過來是幫我搬桌子的，不是搞惡作劇的！”

　“好了好了安安大小姐，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一個男聲趕忙討饒。隨著這道聲音，一個皮黝黑的高個男孩搬著兩張疊在一起的桌子，從敞開的教室門里走了出來。他留著栗子般的小平頭、濃眉大眼，看上去很神，只是表嘻嘻哈哈的，看樣子是個頑皮格。

　跟在他后的是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孩，兩只手一左一右提著兩只椅子，原本正在和那個男孩子斗，長長的辮子在腦后一甩一甩的，笑容明。不過，當看到站在教室外的兩道影后，瞬間變得拘謹起來。

　“哥，你怎麼在這兒？”安安口而出。

　陸平的視線在那個男孩和自己妹妹上游移了一下，高高挑起一邊眉：“場太熱了，我和你沈哥來新樓里溜達一下——這誰啊，你同學啊？”

　“哥，你好！”那個皮黝黑的男孩一點也不認生，幾乎瞬間黏上來，主做起自我介紹，“我是陸安他們班的班長，我趙小龍！”

　他手里搬著兩張桌子，只能向陸平微微彎腰以示問好。

　“趙小龍？”陸平重復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

　沈雨澤倒是第一時間想起來，小聲提醒他：“你妹妹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舉辦學校運會，是咱們倆帶去參加的。當時有個小男孩……”

　靠！陸平終于想起來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這都十年過去了，這混蛋小子還魂不散呢。當初安安只在北岸小學上了兩年，后來家里生意有了起，就把轉學到南岸接更好的教育。沒想到世界這麼小，趙小龍居然也從北岸考到椒江一中來了！

　最可氣的是，這小烏孫怎麼長得這麼高了？

　之前陳妙妙說，在的記憶里，安安還是個小學生，陸平不以為意；沒想到相同的事，這麼快就在陸平上重現了。

　陸平為哥哥，看著出現在妹妹旁那個嬉皮笑臉的壞男孩，當然是哪里都不順眼。

　他板著臉，嚴肅說：“在樓道里大呼小算什麼樣子？既然老師讓你們搬東西，還不趕快搬走？”

　兄妹倆心照不宣，安安難得乖巧的“哦”了一聲，和兩位哥哥說了再見，地搬著椅子走了。趙小龍抓耳撓腮，連忙扛著桌子追了上去，他好不容易追到了，厚著臉皮湊到邊，也不知道在安安耳邊說了什麼，把小姑娘逗得笑出了聲。

　不過，笑到一半，忽然想起兩位哥哥還在后呢，趕快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結果正好對上陸平殺氣騰騰的視線。

　安安嚇了一跳，步速更快了。

　著十七歲的年在樓道里遠去的影，沈雨澤無奈：“平平，收一收你的表，你都把他們嚇到了。”

　明明幾分鐘之前，陸平還一副小朋友的樣子，在樓道里興高采烈地踩影子，沒想到一見到妹妹和的男同學，就唬著臉做出一副大家長的模樣。前后反差明顯，就算是變臉也沒有這麼快的。

　陸平氣得牙，捂著口說：“氣死了氣死了。”

　但是在氣什麼，卻又不肯說清楚。

　陸平用胳臂肘懟了懟沈雨澤，問：“好歹安安也你一聲哥，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沈雨澤真沒想到，這火居然還能燒到自己上。他想了想，開口，“倒是有件事，確實讓我不吐不快。”

　陸平：“什麼事？”

　沈雨澤：“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學校是新的，圖書館是新的，多教室是新的，甚至還有好多老師都是新來的——怎麼校服還是這麼丑？”

　一中的校服是藍白雙的老式運服，又土又大，沒想到學校更新了所有件，偏偏校服還是沿用當年的設計。

　十年前，十七歲的陸平和沈雨澤就是穿著這套校服，行走在一中的校園里，品嘗每一分每一秒的快樂；十年后，十七歲的安安和的同學也穿上了同樣的校服，在教學樓里打鬧嬉戲。

　陸平和沈雨澤并肩站在走廊這頭，著那兩道穿著校服的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從心底漸漸漫開。

　就在剛剛——他們與他們的十七歲再度相遇，又肩而過了。

　陸平側頭看向站在旁的沈雨澤，恰好，沈雨澤也在垂眸看著他。

　一切都是無需多言的“恰好”。

　在他們邊跳著舞，輕輕晃的樹影落在他們的臉上，那是風在親吻他們的臉頰。

　陸平長舒一口氣，說：“繼續找教室吧。”

　“不用了。”沈雨澤出乎意料地回答。

　“誒？”

　“已經找到了。”

　沈雨澤抬手指向剛才安安和趙小龍走出的那間教室，說：“就是這間。”

　陸平真是沒想到，他們在樓里轉了這麼久，幾乎每個教室都看過了，沒想到由他們捐贈的這間教室，居然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陸平迫不及待地走到教室門口，看向教室大門上鑲嵌的那塊醒目的牌匾。

　不銹鋼質地的牌匾上，印刻著兩排正字。

　一行，是他們的名字。

　另一行，則是他們商量許久的贈言。

　那是他們在攜手走過十年后，回首遙，最想送給曾經的自己、同時也送給未來的學弟學妹們的話。

　——【祝你不平凡，愿你不完】

　——【陸平&沈雨澤，20xx級校友】

　……

　熱烈，帶來陣陣蟬鳴。

　新建的教學樓里，并肩走出了兩道影，一如高不可攀的皓月，一如活潑靈的繁星。

　“沈雨澤，剛才那個關于時機的問題，我忽然有了一個新答案。”

　“真巧，我也是。”

　“哦，你的新答案是什麼？”

　“如果真的有一臺時機可以回到高中的話，我一個人回去未免太孤獨了。平平，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喂，你可真會自作主張，你怎麼不問我愿不愿意？”

　“平平，那你愿意嗎？”

　“……”

　“陸平，你愿意嗎？”

　“沈雨澤，我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