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斜斜往石壁上一靠，垂下眼簾，視線不著痕跡地朝外瞟。

　柳和為宗主之，份尊貴，邊豈會缺守候保護之人。要是劍宗其他人找上門來，頂著這張臉，一會兒可就不好。

　小輩們沒經歷過誅妖之戰，對‘妖陳西’也不怎麼了解，面對這張臉可能還比較淡定。

　但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以當年誅妖之戰中，仙門人士恨不得將挫骨揚灰的勁頭來看，定然不會對與有相同面容的‘可疑人’多麼寬容。

　更別提這相同面容下的芯子還是本尊。

　陳西覺得，在自己除去這傀儡，恢復實力之前，還是暫避其鋒芒吧。

　見柳和抱著膝蓋別開臉去，不做回答，陳西傾向前，順手攬住肩膀：“為七星劍宗宗主之，怎麼可能從山崖上摔下來，昏迷這麼久都沒人來救？小柳兒，你不會說謊吧？”

　“誰小柳兒！”柳和抬臂頂開陳西的手，怒道，“本姑娘才不說謊。再說，我摔下來有沒有人救關你什麼事？”

　陳西暗道一聲條理清晰，上依然胡攪蠻纏：“怎麼不關我事？我好端端的在山崖下看風景，你把我砸半偏癱，要不是這位菩薩姐姐救我，指不定命都沒啦！我當然想見見你的長輩討要靈丹妙藥賠償！”

　柳和長這麼大估計從沒見過如此厚無恥之人，睜大杏眸愣愣地看著，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陳西也愣在原地，心想，可千萬別哭啊，不想把小姑娘欺負哭的。

　柴火再次炸響一聲，柳和起、跺腳，頗有些委曲地嘟噥：“緣境中怎麼會出現你這種人！”

　隨即又蹲下來，抬手抓了陳西的手腕，“經脈滯，氣淤結，你、你真是被我砸這樣的？”

　陳西被‘緣境’二字給震撼到，心說，這里居然是緣境？

　緣境，顧名思義，將‘緣分、機緣’等一切渺渺乎、虛虛然的東西收攏起來，制造出一份與現實融合的恰到好的幻境。

　這種幻境，基于真實的地點來構建，其容真假參半。

　說來，便是景致為真，活人為虛。但若緣境之中，便發現不了這些‘活人’其實都是假的。

　因此，緣境一般被用于仙門大比、弟子歷練。

　陳西看過類似記載——‘緣境歷練’便是由一位修為了得、地位崇高的大人借助法‘緣’構建幻境，再往里投放一些不強不弱的小妖怪，供初出茅廬的弟子歷練。

　妖怪殺人，弟子的任務便是救人、誅妖，最后以弟子們救下的‘活人’和殺掉的妖來綜合評比，排出名次。

　因為弟子們都沒有經驗，難保在有些時候理不當，不小心害了‘活人’命，所以，這種歷練備仙門推崇。

　那就是說，柳和現在以為自己是緣境幻化出來的？

　難怪柳和看到這張臉時沒有提劍就砍。虧還真以為十多年過去了，小輩對‘妖陳西’的恨意就降低了。

　原來是因為緣境。

　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畢竟，七星劍宗這樣的大宗門，可不會放任自家宗門門口有妖怪作祟不來清剿，甚至這妖怪還打傷了宗主之。

　陳西：“我這是老病了，要不是你砸下來，指不定我還迷糊著人控，我該謝謝你才對。對了，你到底怎麼摔下來的？寶劍都還沒出鞘，你被襲了？”

　柳和點頭：“今天是緣境歷練的第三日，我們已經搜救到了十一位百姓，但沒想到其中有三個是畫皮妖假扮的。因為們三個皮相是子，所以一直是我負責照顧。今晨們說想要洗澡，我便帶們去山頂水潭，到了后們要服，我便背過去，一時不查，被擊落山崖。”

　說到最后，柳和話語中帶了些許懊惱。

　陳西笑道：“都是孩子，怕什麼？你要是去北地，別說小門小派了，就北華山莊，他們那兒弟子洗澡都是敞亮的大澡堂呢。”

　柳和：“這你都知道？！你去過？！”

　陳西：“沒，我慫，我不敢去，我就聽說的。咱們言歸正傳，小柳兒，你想啊，這荒郊野外、妖怪環伺的，普通姑娘就算是上餿了，估計都不敢離仙門弟子保護，前去洗澡。敢要求這麼多的一般都有詐，你怎麼就信了們？”

　柳和惱了：“你一個凡人，憑什麼指指點點？”

　陳西也不氣，道：“你的伙伴快下來救你，我馬上要走了，想跟你多說幾句。小柳兒，不用那麼善良，仙門中人是有救世之責，可也不該有求必應。有的人找你要個饅頭你能給，但有些人找你要黃金萬兩，你如何滿足他們？”

　柳和顯然沒想過這個：“那、那我該怎麼辦？”

　陳西道：“好辦，跟他們說，想活命就聽我的，要求太多、不聽話、鬧事的就捆起來關著，關到他們聽話為止，實在不行還能他們幾頓。”

　柳和被的話逗笑了：“我還以為你要說不聽話的就自己離開，我還不伺候呢。你要把他們捆起來關著，其實還是在救他們的命。你是個好人。”

　陳西覺自己從柳和的笑容中看出了一點很悉的影子，很像一個人。但可能因為‘死’了十多年的緣故，一時半會兒記不得這人是誰。

　聽著遠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本已朝外走了一步，卻又頓住。

　陳西聲音很輕：“你……你娘，還好吧？”

　柳和奇怪道：“怎麼不好？很好啊，我娘修為日益進，的重劍‘推星’已經排在萬兵譜第五了。”

　說起這個，陳西來了興致：“第五很厲害啊，萬兵譜前三空懸了上百年，第五其實就相當于第二，那第四是誰？別塵還是霜泠？”

　的佩刀‘漂亮’，在化妖之前曾排在第四，現在肯定掉下去了。

　別塵是挽月宮宮主謝柏川的弓箭之名。

　霜泠，則是陳西師尊景寒的佩劍。

　柳和目錯愕，仿佛在說‘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但很快目閃躲起來：“第四是謝、謝大哥的別塵。”

　興許覺得這里是幻境，柳和不怎麼設防，道：“這片緣境也是謝大哥維持的。”

　多年不見，謝柏川……更厲害了啊。

　陳西正想調侃一下‘謝柏川跟你娘同輩，該師叔才對，你怎麼人謝大哥啊’，一陣風從口吹來，臉上笑意忽然凝住。

　柳和沒陳西這麼敏，加之又吐了自己的心聲，見陳西不說話，面上立即赧起來：“你、你說話啊！”

　陳西曲起僵的右臂，還不等將其抵在邊，做出‘噓’的手勢。

　下一瞬，風停了，五人之間的篝火遽然熄滅。

　“仙、仙長……”男人雙。

　陳西站在柳和面前，眼睛微瞇，道：“別說話。”

　的聲音分明沒有多正經，卻讓四人都心安了一瞬。

　但這份心安顯然沒持續多久。

　火一滅，溫度驟降，在外一片嘈嘈切切的凄風苦雨中，的安靜反倒著詭異。

　“鏗——”

　寶劍出鞘。

　柳和惱怒的聲音隨其后：“你拔我的劍做什麼？！”

　陳西左手虛虛的握劍，徑自刺向斜前方，道：“再教你一招，該出劍時，就、得、出！”

　話音剛落，一劍已經刺出。

　凄厲的哀嚎聲刺響四人耳，恰好一道驚雷劃破天際，將照得尤如白晝！

　可看到這場景的三人卻被震撼的遲遲說不出話來。

　陳西手中的劍已經沒人膛，臉上沾了人腔中噴涌而出的，猶如鬼魅。

　與此同時，劍的北斗伏妖陣開始緩緩亮起。

　雷鳴聲中，男人瘋了一般不管不顧的朝撲來：“啊你是妖怪，你就是妖怪，我妻好心救你，你殺、你殺、你殺，我跟你拼了——！！！”

　柳和見陣法亮起，便知道陳西殺得是妖。

　正要決繼續防備，猝不及防被男人嘶吼的聲音打斷，手中凝了一半的法訣頓住。此刻終于明白娘說過的——有些況下，人比妖更加難對付。

　眼看男人即將撲向陳西，柳和法訣已經來不及完，正著急著，只見陳西用明顯十分僵的左手收了劍，作依然呆板，可劍尖卻迅速在掌心調轉一番。

　隨即，劍柄‘啪啪’兩聲點在男人膛，將他定在原地。

　年也是個有的，見狀也要撲上來。

　柳和散了法訣，學著陳西的樣子點在年口，將他也定住了。

　片刻前還得借著篝火才能看清的北斗伏妖陣上的蔚藍暈愈來愈亮，照出了陳西正在滴的側臉。

　“柳姑娘！”

　“師妹！”

　“柳姑娘！”

　柳和的同伴終于尋來，“方才我們聽到這邊有妖在凄嚎，你、你遇到妖怪了——啊，陳西！”

　“什麼，陳西？”

　“陳西不是妖嗎？怎麼會在這里！”

　“陳西不是死了十八年嗎？”

　“柳姑娘別怕，我來了！”

　一陣寶劍出鞘的聲音，所有人劍尖直指陳西。

　順手救人的后果就是——來不及離開了。

　陳西掃了一圈，有閑心的發現他們一個用刀的都沒有。這些年們袍不盡相同，很明顯來自不同仙門，卻都無一例外喜歡用劍。

　嘆了口氣，在群劍環伺中，隨手用袍了劍，又聽得‘鏘——’一聲，寶劍回歸了柳和劍鞘。

　即便如此，被激活的北斗伏妖陣依然執著的閃著藍，好像呼吸般一起一伏。

　那是誅妖結束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