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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無隅沒有在家過夜,吃完打鹵面就離開了家,老媽抱怨到一半的聲音被他強行關在了屋里。
唯一慶幸的是,今天只聽到了一次“你哥BLABLABLA”。
要論存在,這家里誰也比不上“你哥”。
你哥人雖然沒在這個家里,但你哥的傳說讓他在這個家里卻依舊擁有至高的江湖地位。
在這個普通的天氣晴好,月朗星稀,萬家燈火的夜里,在這個有理想的高三狗都埋頭苦讀的夜里,林無隅夾了半小時娃娃,聽了半小時街頭歌手演唱,還點播了一首,最后走進了總去的那家燒烤店。
“老規矩!”站在串后面的老板喊。
“是。”林無隅點了點頭。
老規矩就是一樣一串打包兩份,他自己帶一份回宿舍,另一份拿給隔壁宿舍,雖然行為看上去像是為了掩飾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其實他自己很喜歡吃燒烤,沒有隔壁宿舍,他也能吃下兩份,晚上勻速吃一份,早點突擊吃一份。
手機上的那個消息他沒有回復,一如平常,他不會刻意回復每一條消息。
拿著燒烤回宿舍的時候他拎著袋子加速,一如平常,嗖一下就竄過了舍管大爺的門口。
最后一如平常地推開了隔壁宿舍的門。
宿舍里四個人都在,一塊兒轉過頭看著他,鏡片閃過一片芒。
林無隅推了推眼鏡,算是打招呼,然后把袋子放到了門邊的桌上:“剛烤的。”
轉離開宿舍的時候,許天博跟了出來:“哎。”
林無隅轉頭。
“有沒有人……”許天博帶上了宿舍門,聲音很低地問,“對你有什麼不禮貌的嗎?說什麼不好的話之類的。”
“有幾條消息,還沒看,”林無隅想了想,今天手機響了多次,他一直也沒心看手機,“怎麼了,都是你發的嗎?我跟學校投訴你歧視啊。”
“屁,”許天博笑了起來,但很快又收了笑容皺起了眉,“你別被那些人影響了。”
“沒誰能影響我,”林無隅拍了拍他的肩,“謝了。”
許天博關上宿舍門之后,林無隅才回了自己宿舍。
兩人之間的覺突然有了點兒微妙的變化,讓人略有些沮喪。
宿舍幾個人都已經從教室晚自習回來了,正趴在桌上開辟新戰場。
陳芒過來接了他手里的燒烤袋子時,他覺到了宿舍里的氣氛也有些說不上來的尷尬,不過沒有人提起天臺喊話的事。
他們宿舍一般不討論私事。
當然這樣優良的舍風也是幾個人群毆混戰了好幾回才形的。
所以現在哪怕是天臺公然出柜這樣的事,只要林無隅自己不提,另外三個人是絕對不會開口打聽的。
“我熬夜的力量來了。”陳芒打開袋子,拿了串珍開始啃。
“還是那家的嗎?”劉子逸也起走了過來,問了一句明顯是為了緩和尷尬氣氛才憋出來的廢話。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他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的,倒是幾個舍友這麼小心,讓他有些過意不去。
平時帶回宿舍的燒烤,陳芒他們得搶,要不誰也吃不過林無隅。
此人1V3都能吃掉一半。
但是今天林無隅明顯不太有食,只吃了一兜燒烤的三分之一就洗漱躺回床上了。
他也不打算掩飾緒,低落了就低落了,強撐著演戲給宿舍里這幾個人看也沒意思,三年都在一個宿舍,誰不了解誰呢。
陳芒他們幾個也沒管他,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把燒烤一掃而空。
然后宿舍里迅速歸于平靜,除了林無隅,又都趴回了桌上,高三不熄燈,他們一般能熬到半夜,林無隅有時候三四點了起來上廁所還能看到劉子逸的燈是亮的。
一片安靜的復習氛圍里,林無隅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翻了個,過手機先把聲音調了震,然后打開了消息。
是一個好友申請,頭像很普通,畢竟蕓蕓眾頭里能有一多半都是各種漫頭。
不過好友申請的容卻很不普通。
-垃圾變態
四個字,林無隅用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這是在罵他。
他皺了皺眉,沒再理會,往下面幾個好友申請上掃了一眼,今天好友申請很集中,下面有一溜。
除去三個留了班級和姓名的正常申請之外,還有四五個。
-沒想到你這麼惡心
-約嗎
-死垃圾,小心點
……
后面的林無隅沒再細看,今天消息多的,原來都是這些。
有些意外。
一部分當代年表達喜惡的方式居然如此直白。
許天博問他的時候他還覺得是許天博多慮了,現在看來,應該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話。
林無隅把手機扔到一邊,順手從旁邊桌子上了本題,枕著胳膊開始看。
陳芒手過來替他把桌上的臺燈打開了:“你是不是覺得咱們宿舍你近視度數最淺就很牛啊?”
“是啊,”林無隅說,“不牛嗎?”
“不牛啊,”陳芒說,“你都不看書還近視了,是慘劇啊。”
林無隅笑了起來:“也看的,怎麼可能不看。”
“看個屁的書。”丁霽拿過旁邊的大玻璃瓶,喝了一口給煮的金銀花水,聽著椅子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手往面前的棋盤上放了一粒棋子。
“我真沒見過你這樣上學的學生,就我上學那會兒也沒你這麼不上心,”劉金鵬皺著眉盯著棋盤,“你怎麼考上的高中?”
丁霽笑了笑:“想當年……”
“將軍!”劉金鵬突然手一揮,猛地提高聲音喊了一嗓子,把一粒棋子摔在了棋盤上,啪!
丁霽手里的一瓶子金銀花神仙茶讓他驚得差點兒砸過去。
“玩個五子棋,用不用這麼戲啊,”他看了劉金鵬一眼,放下瓶子,起一粒白子兒,輕輕地放在了棋盤上,“我贏了。”
劉金鵬盯著棋盤上同時出現的三條直線,愣了好一會兒:“這都行?”
“怎麼都行,”丁霽拍了拍手,“還玩嗎?”
“不玩了!”一直蹲在旁邊煙的陳叔搶答了,“你倆下個五子棋下了一下午了還沒夠啊?差不多得了啊,想玩拿紙畫去,我這兒等著下圍棋呢!老李馬上到了。”
“陳叔,”丁霽沖劉金鵬擺了擺手,示意他讓出位置,然后轉頭看著陳叔,“李大爺也沒到呢,要不咱倆先來?”
陳叔立馬一擰眉,猶豫著沒說話。
劉金鵬在一邊樂出了聲。
陳叔以前是附近這幾條胡同的棋王,在歷屆街道業余閉眼瞎玩選手云集的有空地兒就落子兒填滿了為止圍棋大賽上屢獲冠軍。
直到丁霽出現。
當年只空圍觀了他們下棋一個月時間的初中生丁霽同學終結了陳叔的棋王生涯。
只要是丁霽坐在對面,陳叔一次也沒再贏過。
丁霽回到五子棋世界中去的時候他倍欣歡欣鼓舞,就差送錦旗了。
“哎老李!你可算來了!快!”陳叔突然沖著路對邊招了招手,“趕的!”
丁霽回頭看了看,李大爺的確是到了,他笑著喝了口茶,抱著大玻璃站了起來:“鵬鵬上我家吃飯嗎?”
“你哪個家?”劉金鵬問。
“我家。”丁霽說。
“走。”劉金鵬一拍手。
“趕走,”李大爺走了過來,“你在這兒呆著影響你陳叔發揮。”
“不至于不至于。”陳叔說。
“那我……”丁霽立馬停下了,轉過頭。
“走。”陳叔說。
這個街頭天“棋舍”不有圍棋一種棋,六套石桌椅,每張桌上都疊著畫了起碼兩種棋盤,居委會還心地在旁邊的小雜貨店里放了不軍棋跳棋飛行棋。不過一般還是玩象棋的大爺大叔比較多,圍棋次之,雖然往往耗時驚人,但是能營造一種“我多高雅”的錯覺,所以玩的人也不。
家離這兒不遠,加上旁邊還有一個開放式的迷你公園,有綠地和小廣,是個集板跑酷小車街舞于一的耍帥勝地,小學時候起,丁霽就喜歡上這兒來泡著,放假的時候,逃學的時候,離家出走的時候,基本這片兒都是首選。
“你上星期不是回你爸媽家了嗎?”劉金鵬邊走邊問,“怎麼又回來了,這回連十天都沒撐到啊?”
“嗯,”丁霽點點頭,“不習慣。”
“什麼不習慣啊?”劉金鵬問,“總是這句,你就是不習慣他們管著你吧?”
“總是這句你還總問。”丁霽掃了他一眼,“也不是不習慣他們管我,我爺爺也管我啊,不老實還我呢。”
“是,”劉金鵬看向遠,迅速開始了憶往昔,但很快又從回憶里出來,大概是想起了小時候丁爺爺打丁霽的時候捎帶手把他也一塊收拾了幾回的慘痛經歷,他用力點了點頭,“是,得相當狠。”
“鼻炎好了沒,”丁霽問,“沒好的話正好我從那邊帶了噴霧過來,你拿一瓶吧。”
“好了,”劉金鵬說,說完又愣了愣,“我跟你說我鼻炎的事兒了?”
“不用說。”丁霽回答。
劉金鵬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問:“那你怎麼算……哦不,你說不是算的,那你怎麼猜出來的?”
丁霽也看著他,沒出聲。
“哦,”劉金鵬畢竟跟他一塊兒長大,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了鼻子,“是不是擤鼻涕擤破皮兒了還沒好……哎?好了啊!”
丁霽勾了勾角,沒再理他,張開胳膊了個懶腰:“走走走,我今天包餃子了。”
“給我講講!給我講講唄!”劉金鵬不放棄,丁霽堅持不答話之后他還一直念叨著自己分析,“怎麼看出來的?我今天也沒帶紙啊,說話也沒有鼻音了啊……還有什麼蛛馬跡……”
丁霽不錯的心被老爸停在樓下的車給破壞了。
雖然沒破壞干凈,但影響還是不小的,大概是高考臨近,老爸這回連三天都沒給他留就追了過來。
“回來啦——”推開門的時候在廚房里喊了一聲。
“回來了——”丁霽回答。
“鵬鵬也來啦?”又喊。
“好——”劉金鵬回答。
“爸。”丁霽看到了正坐在沙發翻看著一本書的老爸。
“嗯,”老爸看了他一眼,舉起手里的書晃了晃,“你在看的?”
“沒。”丁霽下意識地否認了。
老爸手里拿的是本手相書,是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三塊錢在舊書攤上買的,彌補了不會看手相的在裝神弄鬼方面的空缺,他這麼些年都留著,沒事兒就會拿出來翻一翻。
“我昨天拿過來的,”劉金鵬迅速接了話,救丁霽于水火,“我找給我解呢。”
“不給人看手相,”老爸看了他一眼:“你還對這些有興趣了?”
“活到老,學到老嘛。”劉金鵬說。
老爸沒什麼表地笑了笑,沒再說話,丁霽也沒找著可說的話,于是進了廚房。
爺爺散步還沒回來,二姑在臺給的花澆水,在廚房,客廳里簡直就是個尷尬牢。
“你要說你爸在,”劉金鵬跟著他進了廚房,小聲說,“我就不來了。”
“我不知道他過來了。”丁霽幫把洗好的菜撈到籃子里,問了一句,“他什麼時候來的啊?來干嘛?”
“來捉你回去,”說,“你也沒跟我說是自己跑出來的。”
“我都多大的人了,”丁霽說,“我小學的時候他們也沒管我,現在我都快能結婚了,倒想起來管了。”
“這話有點兒不公平,”劉金鵬說,“你離能結婚還好些年的時候他們就開始管了,就是一直不太功。”
丁霽沒出聲,往后面墻上一靠:“別廢話,該幫忙趕幫忙,眼睛里能不能有點兒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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