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黑貓》

　傳說神明有一只喜歡的黑貓。

　祂對這只黑貓寵至極，收集太的余暉為它鋪造溫暖的小窩，摘取星星的亮為其點綴地毯。在祂憐的目下，黑貓可以與雄獅爭鋒，與靈合唱，肆意地啃咬獨角的犄角。

　可是黑貓對神明并不親近，盡管是祂的貓，卻一直躲在遠遠的地方，寧愿去追逐飛舞的蝴蝶，也不愿停留在神明的邊。

　直至天災降臨，神明親手切割了自己的，讓金的流淌在干涸的河道中，滋潤萬大地。

　黑貓出人意料地跑了出來，停在累倒的神明邊，出舌頭，不斷舐著殘留在傷口上的金漬。

　看著終于肯靠近自己的黑貓，神明笑了，祂再一次手，要榨里的最后一滴給予黑貓，哪知道黑貓卻突然發起火來。

　神明疑不已：“為什麼你會這麼生氣？”

　黑貓告訴祂：“因為我在舐你的傷口，而你以為我是在舐你的。”

　“親的神明，您是大地的神明，是萬的神明，自然無法理解一只貓的需求。”

　“我不需要太小窩，也不需要星星地毯，我只想要每天在你的懷里，而你能用手我的腦袋，或許你能騰出空來，我們一起去河邊釣魚。”

　神明沒有回答。

　祂抱著黑貓，回這片千瘡八孔的大地，微微張口——

　。

　聽著刑野不穩的聲音，張勛的手猛地攥拳，指節陷里，留下深深的痕跡。

　表世界的地面正在土崩瓦解，半個人造太陷地平線，黑暗近得好像要砸在人的頭頂，眾人的喊聲一波高過一波，現場只能用兵荒馬來形容。

　放眼去，周遭昏沉無比，只有被瑩藍點纏繞的張勛了唯一的亮。

　張勛無視那些嘈雜的吼聲，朝著刑野走了過去。刑野后退，他便提速，直到出去的雙手能夠掌住刑野的臉頰，與那雙布滿痛的桃花眼對視。

　【神明溫和地看著黑貓：若我只留在這里你的腦袋，就不會有清澈的河水和河里的魚。】

　“我向你承諾，我不會死去。”張勛如以往那樣眸眼微彎，這一笑好像萬千繁星都落他的眼中，帶著星點點，他堅定地說道，“這只是一場稍微久一點的別離。”

　溫的暖意從張勛著刑野的掌心中泛起，而刑野的眼前卻突然黑了下來。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刑野的心臟空了一瞬，他想起自己喝問的那句“你不能讓我看著你死了一次之后，再讓我看一次”，反應過來是張勛封閉了他的視覺，剎那間急切發出來，手卻撲了個空。

　他再往前走，出去的手掌卻到一個堅的墻壁，是張勛留下來保護他的屏障。

　刑野的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張勛重重地咳了一聲，角淌出鮮。

　系統不斷地取表世界的能量灌輸進張勛的里，為了抑自己的突破，他已經撐到了極限。

　張勛使用融合在里的那部分系統權限，強行命令系統展自己的接端口。伊甸園中時時刻刻觀察著張勛的對外行負責人猛然警鈴大作，可他們關閉系統的速度快不過張勛的行力和決心。

　正在解除視覺封閉的刑野突然覺到了一陣錐心的疼痛。

　那疼痛從他的靈魂深傳來，鋒利的刀刃對著他的頭頂扎下，好像被刀割破紙張，“唰一下”，痛到他大腦一片空白。

　刑野額頭生汗，全都在抖，本能地檢查自己的靈魂，卻發現完好無損。

　既然他沒有傷，為什麼他會這麼痛？

　刑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剎那之間，黑暗的力量從刑野的上全面發出來，黑巨降臨表世界，龐大的軀赫然屹立，力量的余波滌盡了張勛在他上施加的封閉，刑野得以重新看到眼前的場景。

　他的瞳孔驟然一點！

　無數架等離子炮憑空出現在了表世界的上空，麻麻的漆黑炮口看得人頭皮發麻，為了對付張勛，伊甸園近乎出了所有的火力。

　撕裂靈魂談何容易，更何況張勛不能明目張膽地讓一半的靈魂轉移，然而伊甸園的轟炸會引起空間震，正好為他做偽裝。

　他只需要承被轟炸的痛苦，過去，讓至四分之一的靈魂接系統的端口，黑進伊甸園。

　刑野抬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等離子束在炮口凝聚，無數道駭人的炮火對直地打在了張勛的上，張勛趁機撕裂自己的靈魂。即便他忍耐能力極強，也不免在這極端的疼痛中發出一聲輕。

　這一聲和火力轟炸的聲音比起來，微小得幾不可聞，但是刑野聽到了。

　他滿腦子都在想：

　——張勛痛了，張勛很痛，張勛抵抗不了那些炮火，張勛會傷。

　——張勛……會死。

　黑巨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迎著漫天的炮火，它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能夠擊碎山川的尾橫掃面前的炮機，等離子束擊打在它厚重的上，油亮的發焦黑一片，出被燒灼后包裹著森森白骨的。

　張勛忍痛的意識驀地清醒，他睜眼，愕然地看見本該在保護圈里的刑野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不允許。”刑野中嗆，“即使是久一點的別離，我也不允許。”

　黑巨膨脹，將張勛死死地護在懷中，黑十

　字架從巨的里飄出，從中溢散出連綿的黑暗質，正面對上了等離子炮的集火。

　在時空隙中的顧平生見到這一幕，心臟跟著劇烈一，他近乎在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那枚黑的十字架就是刑野的神核。

　他看著黑巨懷中的張勛目眥裂，傾盡所有的力量為刑野抵擋炮轟，看著黑暗與明雜在一起，終于將天上的等離子炮一應摧毀，看著系統的端口被兩人的力量一并侵，遭到重大的打擊——

　然后，傷痕累累的黑巨拖著張勛損的靈魂跳進了空間隙，就此逃離。

　顧平生覺到了口的窒悶，張口不控制地出一大口起，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居然忘了呼吸。

　原來這就是刑野神核沒了的原因。

　他以手眼，黑貓的哀鳴在他的耳邊揮之不去，他無奈地想笑，最后也只勉強勾起一個苦的弧度。

　“傻貓。”

　張勛兩人離開之后，表世界中一陣蕭條，但是玩家們的命卻得到了保障。張勛兩人侵系統的力量讓中央主系統堅持判斷張勛已經陣亡，伊甸園不知道出于什麼顧慮，沒有對玩家趕盡殺絕，全面清除了所有人對這件事相關的記憶。

　再后來，讓顧平生到分外悉的斗篷人追上了刑野。

　斗篷人揭開斗篷，出一張和小時候的顧平生同框合影過的一張臉，他嚴肅地對目冷的刑野說：“我是零，想必你從張勛的口中聽說過我的名字……”

　畫面到此為止。

　顧平生留存的力量消耗殆盡，時間與空間在他的上施加了雙重排斥，他沒有費力抵抗，順勢從中退了出來。

　斗轉星移，日月替，顧平生在流轉的時間長河中很快定下了自己的落腳點。

　睜開眼，他看到了陌生既悉的場景。

　眼前是白雪皚皚的一片，冰山在結冰的河面上出一角，腳下是堅的白冰層。陌生的是他作為顧平生的這一輩子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是消失的記憶中約讓他覺到了一悉。

　顧平生沒有等待多久，位于他后方的空曠冰層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轉過來，不出意料地見到了那張堅毅的臉龐。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最后是對面的人先吭了聲，看到顧平生之后他的臉上沒有出驚訝的表，仿佛早有預料，聲音中猶然帶著懷念：“我等了你很久。”

　“很幸運，你順利地長大了。”

　眼前的人是零。

　伊甸園中神明降臨時附的實驗品零，百姓之家的副會長零，為了給顧平生打掩護冒充他監護人份進行合照的零。

　顧平生從那鋒利的眉眼中依稀看到了過去的影子，記憶中陪伴著他的張勛也變了這個男人的影。

　他約覺到，自己的過去并不全是虛假，歲月的剪影中也曾有對方帶他長的印記。

　“你建議我去道家村當老師，是為了讓我重新步荒誕世界。”顧平生平靜地看著零，“獵殺中學的應聘通知也是你發給我的？”

　零沒有否認：“這也是你當初的計劃。”

　“我？”

　“我最后一次見到‘張勛’的時候。”

　零最后一次見到張勛，是在刑野帶著對方擺伊甸園追殺的路上，刑野自己可以和伊甸園拼個你死我活，卻不能不顧及下的張勛。

　那時候的張勛已經破爛不堪，旁邊的刑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那時候的張勛半個撐在石頭上，從頭頂流到了口，浸了服前襟。零接到私訊匆匆趕來，一來就看到他要死不死的一面，震怒中帶著驚愕。

　張勛的氣息細弱蚊蠅，口起伏幾乎全無，鼻前只剩出氣，卻仍舊努力地抬眼，沖著他扯出一個安的笑容來，偏頭看向刑野的眼神充滿了痛惜。

　“玩家的靈魂被打上了烙印，無法擺伊甸園的掌控，我必須經歷一次靈魂重塑，否則他們永遠都能找到我的位置。”

　再看向面前的顧平生，零無可奈何地說道：“有很多時候我都佩服你，無論是分割自己的，還是重塑靈魂，你都說得像喝水一樣簡單。”

　“或許你也可以學著惜一下自己。”

　神世人，唯獨不自己，于是碎骨撕裂靈魂也毫不猶豫。

　“嗯。”顧平生想起了黑巨沖向張勛的那一幕，他說，“我會的。”

　當年從神明里分割出去的那幾部分力量，只剩下兩顆眼睛的力量核心還沒有被顧平生給收回去。一顆在張勛隕落之前施加封印付到了零的手中，一顆還存放在地獄邊境。

　零拿出了和保險箱如出一轍的小盒子：“你的力量就在里面，現在總算可以歸原主了。”

　他看著面不改的顧平生：“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只直接收回所有的力量，還是……？”

　“伊甸園已經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這件事不能繼續拖下去。”顧平生深吸一口氣，“這麼多年了，也該讓所有的事有一個了結。”

　神明向來都不需要謀劃什麼。

　祂并非像刑野一樣是個新生的神祇，祂是天生的主宰，是被世界欽定的神明，百億年的滄海桑田也不能磨滅祂的意志，再兇惡的猛也得為之俯首稱臣，再厲害的炮火也會在祂掌中化為灰燼。

　只是停留了這麼一會兒，顧平生就覺自己耗盡的力量重新得到了充盈，使他恢復的源頭就是零給他的小匣子。

　和其他部分力量比起來，這部分力量乖巧得不可思議，只在顧平生接到箱子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朝他傳遞出親昵與喜悅。

　顧平生打開箱子，璀璨的金直接鉆他的左眼。

　隨著芒的融，左眼里里外外都發出一令人舒心的暖意，顧平生不自地發出喟嘆。

　他抬眼朝天上去，昏暗的天空撥開了重重霾，令他一眼就看到了世界外的星穹宇宙，也看到了他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顧平生的金瞳熠熠生輝，一臉淡然地對零說道：“走吧。”

　零清楚地發現，顧平生的語氣變了個樣，有如遠古的深海，看似平靜溫和的海面下蘊含著翻涌的波濤，令人下意識地心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