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付惜靈臉一瞬間漲得通紅,連帶著耳子都開始發熱，睜大了眼睛，連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你瞎說什麼呢！”

　圖書館原本就安靜,幾乎沒什麼聲音,音量一提，在偌大的自習室里格外突兀。

　附近的幾個原本正在看書的人全都抬起頭看過來。

　付惜靈更不好意思，臉上滾燙，放下牛盒抬起手來捂著臉，連連低頭無聲道歉。

　季繁看著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沒忍住笑。

　見旁邊的人重新低下頭去,付惜靈猛地轉過來，又又怒地瞪他。

　“睡覺回宿舍去睡，你在這里占著座位不學習就算了,干嘛還要打擾我學習。”用很小的聲音說。

　小姑娘臉全紅了，也不知道是的還是氣的,季繁直起來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哈欠打出來的淚花,懶洋洋靠回椅背上：“我哪兒打擾你了？這不是看見你在學習,我就消停睡覺了嗎。”

　這人歪理向來一套一套的，付惜靈不想再理他，抬著椅子無聲地往旁邊挪了挪,重新開始看書。

　季繁瞅了一會兒,抬了抬屁，手把著椅子邊兒,把自己的椅子又往那邊移了一點，人靠過去：“你晚上就喝個牛？”

　付惜靈沒理他。

　季繁：“只喝這個不啊。”

　付惜靈垂著頭著書頁,翻了一頁書。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季繁繼續說。

　從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就算不搭理他，他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可以沒完沒了的就這麼說下去。

　付惜靈忍不住抬起頭道：“我不了，我論文還沒寫完。”

　“我了啊，”季繁拖著聲道，“我下課就過來了，這都幾點了，還沒吃飯呢。”

　付惜靈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八點多了。

　其實也有點兒了，看了看論文字數，猶豫道：“可這個我明天要的。”

　季繁：“吃完再回來寫，我陪你寫完。”

　付惜靈覺得他真是不過日子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等吃完飯回來，圖書館就沒有位置了，”低聲說，“一直到十二點多都是坐滿的。”

　季繁點點頭，沒再說話，重新靠回椅子里掏出手機玩。

　見他終于消停下來，付惜靈嘆了口氣，繼續埋頭寫論文。

　十幾分鐘后。

　圖書館自習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兩個男生著太空步穿過一張張長桌，蹦q到最里面他們這張桌子前，敲了敲桌角。

　付惜靈聽見聲音抬起頭來。

　季繁原本也低著頭百無聊賴玩手機，瞥見有人過來，鎖了屏側頭：“來了？”

　其中一個染了一頭藍的男生大咧咧道：“什麼事兒啊這大晚上的，我圖還沒畫完就被你過來了，有屁放快點兒。”

　季繁嘶了一聲，教育他：“小聲點兒，這在圖書館呢，有沒有素質？”

　他把手機揣回口袋里，站起來，垂著頭看向付惜靈：“剛寫的保存了沒？”

　付惜靈仰著腦袋，愣愣點了點頭：“自保存的。”

　話音剛落，季繁一抬手，啪嘰就把電腦給合上了：“走，吃飯去。”

　說完又轉過頭，看向那兩個男生：“我去吃個飯，幫忙占會兒座。”

　藍一臉難以置信：“你，說有急事，我，放下沒畫完的圖紙騎了十來分鐘自行車過來，結果就讓我們給你占個座？”

　旁邊另一個男生幽幽道：“關鍵是為了帶學姐去吃個飯。”

　“……”

　付惜靈原本都跟著站起來了，聽見這話，又想坐下了，小聲拒絕：“我就不去吃了，我論文還……”“還什麼還，寫作業也不能不吃飯啊，你都瘦什麼樣兒了，”季繁抬手，拎著掛在椅背上的書包轉就要走，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向另外兩個人：“幫我學姐好好占著位置，別瞎跑，還有，圖書館，能閉就閉，注意素質，別讓人給攆出去了。”

　“得嘞，”藍一屁在付惜靈的位置上坐下，指指他旁邊在季繁的椅子上坐下的男生，舉手提問道，“那我想跟他聊個天兒呢，我倆能湊一起小聲說不？”

　“不能，”季繁說，“你倆就發微信聊。”

　藍：“……”

　-

　付惜靈急著要回去寫論文，季繁也知道，沒挑特別慢的餐館，只在學校旁邊找了一家味道還不錯的米線。

　兩人吃完回圖書館，隔著老遠就看見原本坐的位置上，季繁的兩位幫忙占座位的室友雙雙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

　付惜靈：“……”

　忍不住說：“你們還真是一個宿舍的，連好都這麼一致。”

　都喜歡在圖書館睡覺。

　“忙啊，你以為g大藝設計院的高考分數線是擺設呢，課難，作業多，教授還挑三揀四的特別，”季繁抬手指了指睡在里面的那個藍，“他的設計圖被罵了四五回了，重畫不知道第幾稿，天天泡畫室，沒什麼時間睡覺的。”

　付惜靈仰起頭來：“那你也被罵嗎？”

　季繁nn瑟瑟地說：“我天資比較高，比他們挨點兒罵，能多睡一會兒。”

　他走過去，挨個把人拍醒，藍迷糊了一會兒才坐起來，瞇著眼緩了兩分鐘：“你別說，這圖書館確實適合睡覺，比他媽我在宿舍里睡得都香。”

　季繁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趕滾回去吧。”

　藍朝他抱了抱拳，被另一個男生扯著領子拽走了。

　付惜靈吃飽了肚子，胃里也跟著暖洋洋的，連心都好了不，坐下重新翻開書打開電腦。

　一篇論文寫到了凌晨一點。

　終于將最后一段字打完，長舒了一口氣，保存了文檔，扭過頭去。

　季繁沒在睡覺了，從書架上了一本服裝設計相關的書在看。

　他看得認真，甚至沒有聽到周圍的靜。

　付惜靈從來沒想過，季繁這人有一天能跟“看書”這兩個字搭上邊兒。

　好一會兒，他才側過頭來：“寫完了？”

　付惜靈點點頭。

　季繁看了一眼時間，打了個哈欠將書合上：“走吧。”

　付惜靈看了看他手里的書，問道：“這本，你要借回去看嗎？”

　“嗯，回去看吧，容還有趣的，”季繁垂頭，“怎麼借？我還沒在圖書館借過書。”

　付惜靈語速慢吞吞地教他：“你在哪里拿的，每一個借閱室門口不都有一臺電腦，你去登記一下就好了。”

　“還要登記？”季繁皺了皺眉，有些嫌麻煩，他著書邊往前一，送到面前。

　“學姐幫我借吧。”季繁懶懶散散說。

　付惜靈下意識接過來，頓了頓反應過來，又想塞回他懷里，被季繁閃過去了。

　“我干嘛要幫你，我都告訴你要怎麼借了。”付惜靈不滿道。

　“那我本來就不看書，你總得給我點兒力，”季繁側著子閃出去老遠，笑瞇瞇地看著。

　“我如果到時候看到一半不想看了，想到是你給我借的，不就有耐心看下去了嗎。”

　-

　付惜靈幾乎是落荒而逃回了宿舍。

　凌晨一點，宿舍已經鎖門了，刷了門鎖卡回去跟門衛阿姨打了招呼，轉跑上了樓梯。

　樓道里燈關了個干凈，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寢室門。

　宿舍里舍友有兩個已經上床睡了，還有一個開著電腦在看文獻，付惜靈跟打過招呼，放下東西去洗手間洗澡。

　打開水龍頭，換掉服走進了浴室。

　花灑里的水溫熱，濺在瓷白墻面上，付惜靈站在水流下，有些茫然地看著關死的磨砂玻璃門。

　明明季繁剛剛好像也沒說什麼特別了不得的話。

　但心臟還是在砰砰地跳，一下一下前所未有的活躍，像是下一秒就會從膛里蹦出來落在地上，然后打兩個滾兒。

　付惜靈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在口使勁兒按了兩下。

　-

　那天在圖書館之后，付惜靈好長好長時間都沒有再見到季繁。

　大二課多，季繁大概也很忙，新聞系和藝設計院本來專業課上課的教室離得就遠，季繁不往這邊跑來找，兩個人就從來不會偶遇。

　最后一次在學校里見到季繁，是在大二下學期的周年校慶晚會上。

　g大的周年校慶向來傳統而隆重，白天有知名校友畢業生演講，晚上會統一舉辦聯歡晚會，每個系出一個節目，再由學生會進行篩選，最后挑出十幾個節目登臺表演。g大是綜合類大學，專業多，要從幾十個節目里面挑，競爭尤為激烈。

　新聞系這次準備的科普向小品沒能選，但付惜靈大一的時候被室友拉去了學生會，校慶準備期間還是前前后后的忙。

　聯歡會進行到一半，付惜靈手頭被安排的事兒做完終于閑下來，坐在后臺簾幕后頭空看前面的現代舞表演。

　旁邊幾個跟同時期進學生會的生在聊天，從豆聊到了網紅店服上新，一個說這家的服一直好看，另一個又說丑，還不如現在臺上的小姐姐們穿的演出服。

　“而且我那天聽宣傳部的部長說，咱們這次所有演出服都是服裝設計院出的。”小姑娘一邊叼著餅干一邊說，“剛剛我去后邊兒看了一眼，好幾個都在后頭忙活呢。”

　頓了頓，低了聲音：“有一個特別帥的。”

　另一個生不太在意：“咱們學校的服裝設計本來不就強的，聽說設計院全是帥哥，有帥的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是帥的，是特別帥的，特別，”生強調道，“丹眼，雙眼皮，穿得像要去參加街舞選秀的那個。

　付惜靈捕捉到關鍵詞，靠著椅子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靈靈，你看見沒？”

　付惜靈聽墻角忽然被點名，扭過頭來：“沒有，我剛剛在忙來著。”

　生來了勁兒，一邊一個扯著兩個人興道：“走走走，我帶你們去看，現在應該還在后頭的。”

　付惜靈被從椅子上拉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趕了兩步才跟上，走在最后頭被拉著往前走，穿過后臺前頭往后面的房間那頭走。

　化妝間門沒關，三個人從門口探出腦袋來，往里面瞅。

　里面兵荒馬滿了人，沒人注意到門口多了三顆腦袋，另一個被拉開的生好奇道：“哪一個啊，在里面嗎？”

　“這里面每一個穿得都像要去參加街舞選秀的。”付惜靈小聲嘟噥。

　剛說完，耳邊另一道男生的聲音串進來：“什麼街舞選秀的？”

　幾個孩子嚇了一跳，付惜靈側過頭去，視線正對上季繁近在咫尺被無限放大了的側臉。

　年側臉的線條立，鼻梁筆直拔，睫長長垂著，幾乎是臉著臉的距離湊到旁邊，正順著的視線往里面張。

　付惜靈猛地直起來，往后退了好幾步。

　季繁看著像只了驚的小倉鼠一樣嚇得差點兒蹦起來了，有些想笑。

　“你怎麼這麼嚇人！”小倉鼠看著他，吱吱地嚷了起來。

　季繁憋著笑：“我怎麼嚇人？”

　“你突然就出來了！”小倉鼠又說。

　“我這干活呢，”季繁滿臉無辜，拎了拎手里的兩件銀緞子料的服提到眼前抖了抖，“你怎麼在這兒？”

　付惜靈噎了一下，也不好意思承認是聽了人家聊著那帥哥覺得有點悉，才想來看看的。

　憋了半天，才干地說：“我也干活呢。”

　季繁看著眼睛直往下瞟，明顯心虛，也不拆穿，點點頭應道：“行，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他說著進了化妝間，將手里的服給了旁邊一個人，跟他說了幾句話。

　旁邊生一個勁兒地扯的手，低了聲音湊到耳邊：“靈靈，靈靈，街舞選秀的那個！”

　正說著，季繁那頭已經說完了，他從旁邊勾起一個包，轉走出來。

　付惜靈站在原地，原本想先溜，又想起他剛剛讓等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沒有邁。

　看著他拎著書包走過來，站到面前，下微微抬著朝旁邊揚了揚：“學姐，那邊兒說？”

　付惜靈抿了抿，有些僵地跟著他往旁邊走。

　穿過間的門，又掀了兩層隔簾，季繁才停下，轉過來。

　付惜靈像小尾似的跟著他出來，跟著他停下，仰起腦袋，聲音乎乎的：“干什麼呀。”

　季繁忍不住，又有點兒想笑。

　他垂下眼了，將書包摘下來拉開，從里面了本書出來，遞給。

　付惜靈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是他之前讓幫忙從圖書館借的那本。

　這都半個月期過去了，還以為他把這事兒給忘了。

　付惜靈接過來：“你看完了？”

　“其實還沒，先還你，”季繁笑容斂了斂，“我明年要一段時間，可能都不在學校了。”

　付惜靈怔了怔。

　他表淡下來一瞬，又很快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拖腔拖調說：“所以就想著人不在，至書先還你，方便你之后睹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