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只有短短的六個字，舒曜卻眼睛發熱。著因為營養不良而干枯泛黃的頭發，溫聲道：“好。”

　原，也就是夏亞南，地笑了笑，接著便消失了。

　理了理思路，舒曜嘆了口氣。

　原的問題不在自己，而是在大環境。長在男尊卑思想深固的c省，被大環境熏染了而不自知。除非像趙迪一樣一反骨，格又剛烈果決，否則很難逃。

　在上學這件事上，原也算是堅定了。雖然做不到像趙迪往鍋里倒農藥，放話出來要毒死全家，但在父母堅決不松口的況下，是堅持了一個月，哭也好，鬧也好，找親戚求老師，拖到了高中報完志愿，在上學徹底無之后，才抹干了淚去打工。

　可的這份堅定，卻還是沒能換來讀書的機會。

　現在距離出績已經快一個月了，原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學習資料卻都還沒丟。翻開的書和卷子，舒曜便見筆記記得工工整整，重點、難點標注清晰，卷子上的錯題也訂正得極為認真。簡略瀏覽了卷子，又把錯題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舒曜心里益發沉甸甸的——原不是有天賦的人，能進年級前一百，真的是純粹靠努力。

　據團子系統的要求，在完任務的過程中，舒曜自的能力會被封印，只能以委托人本的能力完任務，在離開世界之后也不能帶走。簡而言之，就是在委托人的能力范圍，給們展示一條能夠走通的人生道路。

　舒曜和原來自一個省，高考難度穩居全國前三。據上輩子高考的經驗，舒曜基本可以確定，以原的資質，即便是拼了命，最多也就能過一本線二三十分。

　這個分數想在省外挑個好學校是不太可能了，大學只能留在省讀。但原的家庭……

　搖了搖頭，舒曜把對未來的考量拋在了腦后。畢竟，以后的一切都是以能夠順利上高中為基礎的，而現在能不能繼續讀書都還是個未知數。

　據的觀察，這個世界的價水平和馬航失事時差不多，發展狀況也相近，應該是比所在的世界早十年左右。縣城高中的學費不算多，即使再加上住宿費和伙食費，一個學期滿打滿算也就兩千塊錢。雖然縣城里沒有什麼能賺錢的地方，但是市里還有不快餐店和超市招暑假工。刨去食宿，暑假是能賺回來學雜費和生活費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報名。

　本市的中考志愿分兩批報，在第一批學生報完志愿之后，還會有一次補報名的機會。舒曜看了一下，還有七八天，時間上是來得及的。但是在家里或去親戚家報名是不可能了。夏父夏母怕報名，已經把家里那臺二手電腦的網線給拔了，還挨個囑咐了親朋好友。雖然親戚也有同的，但指他們因為這憐憫，便冒著得罪夏父夏母的風險給幫忙也不太現實。

　雖然村里離縣城不遠，騎自行車半小時就能到，但是原之前寒暑假打工掙來的錢被夏父夏母收走了，現在上是一分錢都沒有。再者，小地方的人七拐八拐都帶著親，指不定網吧的老板就和舒曜的什麼親戚認識，到時候往夏父夏母面前一說，也是個麻煩事。左思右想，舒曜發現居然找不出一個能報志愿的地方。

　正犯難間，窗外忽然傳來隔壁李大嬸和張四嫂的聲音：“趙家那二丫頭也真是的，聽說要給定親，提著菜刀就出來了，唬得人臉都白了。趙家那兩口子氣不過打了幾下，關了兩天，居然今天一大早就翻墻跑了，到現在還找不著人，趙家那兩口子都快急瘋了。怨爹娘狠心，可這不是沒辦法嗎？現在弟弟都進局子了，要不給定個親，收上份彩禮錢，他們家到哪去找錢撈人？”

　舒曜心里一：夏家好歹還有一臺老舊的臺式電腦，趙迪家里連電腦都沒有，是怎麼報志愿的？

　舒曜思量間，外面的李大嬸繼續說開了：“這丫頭也是狠心。當時給取名的時候，人都說招娣吉利，招娣招弟，招來個弟弟多好！又姓趙，上戶口本的時候取個諧音，就趙迪，連派出所都說這名字好，又吉利又響亮。結果呢，弟弟沒招來，倒是招來兩個丫頭片子，現在弟弟還進局子了——家四個丫頭，就耀耀一獨苗，萬一有個好歹，這豈不就斷了？”

　“唉，老趙家也是倒霉，連著生了四個小丫頭才得了個小子。那時候計生查得嚴，趙大嬸子東藏西跑，回娘家都沒用，躲去了嫁到西疆的二姐家才生出來這個帶把的。那計生罰款一下子了多錢啊？為了錢，連房子都給賣了，一家子進了他娘那間雨的破棚屋里，你給忘了？”

　“這哪能忘？計生辦那些人也是爛了良心，兩口子帶著四個丫頭一個兒子，最大的也才六歲，兩個小的都還沒斷，就天天過去催著罰款，倒也虧他們干得出來。唉，他家也是運道不好，一生一個丫頭，一生一個丫頭，罰款得房子賣地，結果小孩還都沒教好——也不知道他家這兩口子是怎麼教的，二丫頭沒管好，他家那小子也給慣壞了，怎麼沒聲沒響就把人家的給打斷了？這下好了，人家咬死了就要十萬。就他家那家底，上哪找十萬塊錢去啊！”

　“唉，要不怎麼都說他家那二丫頭不懂事？趙家那兩口子但凡拿得出錢來，哪能給找人家？東借西借也就借出來三萬塊錢。要是不嫁了，弟弟一準得蹲局子了。”

　“那二丫頭也是犟，青天白日的就跑沒了。好好兒的，你說一個小丫頭片子能跑哪去？”

　“這誰知道？家里也找了，親戚家也都問過了，學校也去找了——現在耀耀他爸天天守在學校里，他三個姑流在汽車站門口堵著，可人影都沒見著。”

　不在家里，也沒去親戚家，學校里也沒有，趙迪還能去哪？

　告訴自己不急，舒曜靜下心來，慢慢盤算有電腦的地方。

　親戚家不可能去。縣里靠譜的網吧只有一家，里面人多眼雜，容易被發現不說，老板還姓趙，是趙家的本家親戚，趙迪更不可能去那里。除了這倆，有電腦的地方就只有學校。可方才張大嬸又說不在學校……

　不對。

　舒曜抿。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一個就只能是答案。

　趙家人是去學校找過，但是沒有找到。趙父趙母都是不識字的農民，在學校也沒有認識的老師。帶著一大幫人過去，又一看就是過來挑事的。門衛再怎麼不負責，也不可能由著他們隨便進出。如果是趙父趙母，一定會先給魏老師，也就是趙迪的班主任打電話，讓魏老師帶著一起找。可現在雖然中考完了，但初一初二還在上課，魏老師也就能陪著他們在學校里轉轉，問問以前的同學有沒有知道趙迪去向的，不可能挨間教室找。所以如果趙迪夠小心，是能躲開的。

　現在初一初二還沒放暑假，只要穿上校服，在正常上學的時間跟著其他學生進校門，是不會被發現的。即便是沒有校服，也不是沒有辦法。據原的記憶，學校西墻低矮，有不男生逃課便喜歡翻西墻。

　但是趙家人不傻，能想到，趙家人也一定也會警覺。萬一他們在上下學的點在學校外面蹲守，沒抓到趙迪卻發現了，到時候找夏父夏母說上一，那也是個麻煩事。在進校門或者翻墻之前，還是想辦法打聽打聽趙家人的向比較好。

　何況村里閑人多，消息也靈通。小地方都沾親帶故的，保不齊在去縣城學校的路上就會遇上什麼人。鄰里親戚都知道沒考上學，現在就在家里呆著，無緣無故地離開家去學校，肯定會引起旁人注意，指不定誰就說給夏父夏母了，得想辦法找到個能明正大地出去的借口才是。

　心里有了主意，舒曜便開始著手準備。小地方閉塞落后，可也有一點好，那就是消息靈通，有點風吹草便全村都知道了。尤其是夏天，等吃過了晚飯，全村的男老都在外面乘涼，大嬸們尤其喜歡聚在一起拉呱。趙家的事鬧得大，們不可能不提。只要聽上一晚上，基本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洗了把臉，又扎了頭發，舒曜看了看表，便發現已經六點半了。夏父夏母一會就回來，村里的大嬸一般也都是八點出來拉家常，得作快點。

　剛把裝著校服的包藏進柜子里，舒曜便聽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舒曜只當是夏父，過門一看，卻是原的弟弟，夏凱。

　把書包哐一聲扔到桌子上，夏凱探頭進來：“姐？”

　看著腦門上還帶著汗，一臉關心的夏凱，舒曜心復雜。

　夏凱這個弟弟壞嗎？

　好像不壞。原結婚之后，在婆家了氣，他二話不說就去和姐夫打了一架，讓原的婆家從此有了顧忌，不怎麼敢再欺負。

　可他好嗎？

　眼睜睜看著一起長大的姐姐被著退學打工，他卻做了頭烏，在旁邊一聲不吭。夏父夏母擋在前面做了惡人，他躲在后面默默吸著姐姐的。

　被舒曜看得有些不自在，夏凱撓了撓頭，小心翼翼道：“姐，怎麼了？”

　看著他的眼睛，舒曜極緩慢也極認真地說道：“爸媽是為了給你買房子，才讓我退學去打工的——這事你知道嗎？”

　這句話是替原問的。

　原一直想問，但始終沒問出口。

　知道嗎？他知道嗎？最疼的弟弟真的是默認了爸媽退學，好給他攢錢買房子嗎？

　在和父母對抗的一個月里，夏凱始終如形人，原心里約有答案，但對弟弟的信任和疼占了上風，最終也沒問出口，也一直不愿承認。

　到底是還小。聽到這句話，夏凱臉上的表立刻就不自然了起來。

　看著這樣的夏凱，舒曜笑了。

　這就是原疼了一輩子的弟弟啊。

　被用這種眼神看著，夏凱渾都不自在起來，臉上寫滿了閃避：“姐，我……我，我……”

　他絞盡腦，試圖編出一個合合理的借口來。

　原留的緒翻涌起來，幾乎要把吞噬。扶著桌子慢慢地站了起來，舒曜起耳邊的碎發，靜靜道：“沒什麼，我說著玩的。你去寫作業吧，不然爸回來又打你。”

　“那，那我就寫作業去了。”明顯松了一口氣，夏凱連書包都忘了拿。險些被地上的小馬扎絆上一跤，他踉踉蹌蹌地離開，近乎落荒而逃。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舒曜了臉，才發現滿臉都是淚。

　那是原留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