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邁九月,天氣卻仍舊悶熱,空氣中裹挾著厚重的黏膩,讓人不過氣。
京市機場,一位著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黑賓利車旁,抬腕看表,眼神向出口頻頻去。
來來往往的旅客行人絡繹不絕。
難得的一陣夏日涼風打著卷吹過,劃破空氣中些許凝滯的熱氣,拂起白的角。唐意舒出一隻手下被風吹鼓的角,而後手搭在額前,瞇著眼看向不遠的那輛黑的車和悉的人。
唐意舒拉著行李箱快步走過去,還衝著那男人揮了揮手,細長的胳膊在下泛著亮的白。
三步並作兩步,陳魏平上前接過唐意舒的行李箱利落地放進車子後備箱,又畢恭畢敬道:“小姐,您上車。”
唐意舒拉開車門坐進去,了因坐飛機太久而酸痛的脖子,“陳叔,我爸呢?”
“先生今天有個重要的會麵,所以就派我來接您。”陳魏平說著發了車子,“先生說讓我接您回老宅......”
“我不回去住。”唐意舒了幹的雙眼,出聲打斷他。
“我自己有地方住。”
陳魏平隻愣了一瞬,立刻從善如流道:“我知道了,先生說一切以您的意願為主。”
這次唐意舒能選擇回國就已經出乎唐先生意料,其他事上自然是能依著唐意舒就隨去,不敢多做奢想。
唐意舒遞給陳叔一張紙,“這個地址,開車吧。”
把車空調和座椅調到最舒適的程度,陳叔認真開起車來。車來人往,寬闊的道路上川流不息。等紅綠燈的空隙,陳叔過車的後視鏡覷了一眼唐意舒。
當年離開唐家遠赴國外的時候才十歲,轉眼間,八年都已經過去了。
“我爸怎麽樣?”
察覺到陳叔的目,唐意舒斟酌了一下開口。
車的空氣凝滯了幾秒,陳叔了,話還沒說出口,就先歎了口氣。
“檢查的況你也知道,不…不太樂觀。”
“這些年先生一直忙著公司的事,很有時間休息,飲食方麵也不太規律,好在先生一直有定期檢,所以這次發現的早些,不過手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語畢,車又再次恢複沉寂。
後座的唐意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睫下垂,目晦暗,表難辨。
“不過您不用太擔心,醫生說手功的幾率很大,後好好休養完全可以康複。”
“他連他親兒都不接,你覺得他會好好休養?”
“生了病不去住院還去開會,你覺得他能完全康複?”
唐意舒沒忍住,嗆聲反駁了兩句。說完又後悔,了太,“算了,不說了,開車吧。”
估計是怕唐意舒心不好,陳叔主找話聊,“夫人怎麽樣?”
“好的。”
陳叔笑了笑,道:“好就行,這個最重要。”
-
八年前,唐意舒十歲,唐知偉和程婉秋離了婚。
程婉秋,也就是唐意舒的母親,獲得了的養權,帶著去到了大洋彼岸再沒回來過。
如果不是這次唐知偉打電話說他患了病,唐意舒也不會踏上這趟回國的旅程。
對唐知偉的,唐意舒一直都是迷茫的。
嚴格來說,唐知偉並不能算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他工作繁忙,到出差,並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程婉秋,兩個人的婚姻卻缺失另一個人的陪伴,他們兩個也因此而爭吵不斷。
吵了十年,程婉秋終於倦了,兩人最後選擇了麵分開結束這段。
對唐意舒這個兒,唐知偉也是相當愧疚的。以前因為工作原因缺席過很多重要的時刻,學、生日、家長會等等等。
兩人離婚後,唐意舒被帶到國,唐知偉每次出國出差,都會特意去看看唐意舒。
程婉秋雖然和唐知偉離婚了,但認為父也是不可或缺的,從來不幹涉唐知偉見唐意舒。包括這次唐知偉生病,唐意舒猶豫要不要回國,程婉秋卻鼓勵支持回國陪著唐知偉做手。
……
思緒拉回來,唐意舒看向車窗外,翻出手機看了看,突然想起一件事,“學校的事...”
“學校的事先生已經安排妥當了,到時候我會帶您去報道。”
唐意舒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對唐知偉沒來接還去開會這件事稍稍消了點氣。
這次回來不確定要呆多久,況要視唐知偉的病和恢複況而定,所以唐意舒才想著先在國念大學。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開到樓下,陳叔停車,先給唐意舒開門,而後走向後備箱,拎出了唐意舒的黑大行李箱。
“不用你送我上去了,陳叔你回去吧。我坐個電梯就上去了。”
唐意舒接過行李箱,夏日的烈有些曬,空氣悶悶的仿佛不風的圍牆,明明才沒過幾分鍾,黑行李箱的把手就有些燙。
拖著行李箱上樓,進門,癱倒在床上,唐意舒的作一氣嗬。
坐了那麽久的飛機,時差沒倒過來不說,還渾泛酸腫痛。唐意舒著酸痛的肩胛骨打量著臥室的布局。
這房子是出生時外公送的。以前住在唐家老宅,後來跟著母親出了國,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這房子一直有阿姨過來打掃,得知唐意舒要回國,更是做了全麵的清掃工作,除了有些空的,整還是相當幹淨的。
躺了沒一會兒,唐意舒就困意襲上心頭,強撐著眼皮和母親程婉秋發了信息報平安,把手機關了靜音甩到一邊,隨手拽了一條薄被蓋上,進了倒時差的夢鄉。
......
再次睜開眼,唐意舒一輕鬆,仿佛的每個孔都舒展開來。撈起不遠的手機,點亮屏幕,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約記得自己是中午兩點多鍾睡著的,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翻下床,腳踩在地板上,平睡覺不安穩而搞得皺的子,打著哈欠劃拉著手機屏幕。
唐知偉給發了十幾條短信,還打了三個電話。
因為靜音,都沒接到。
唐意舒當即撥回去,對麵嘟嘟嘟了很久卻沒人接。
應該又是在忙吧。
走到廚房,唐意舒打開冰箱,裏麵空空如也。
這裏之前一直不住人,冰箱裏自然不會有吃的,這次阿姨應該也忘記買了。
已經快一天沒吃東西,唐意舒猶豫片刻,決定到樓下超市買些吃的。
夜裏溫度有些涼,打開擺在門口的行李箱,隨手抓了一件淺藍水洗牛仔外套在白吊帶外,踩著板鞋拿著手機下樓。
樓下小區的超市還算大,唐意舒推了車,打算簡單買些吃的用的。
不會太會做飯,也懶得做飯,就買了些速食食品和一些薯片之類的打算隨便墊墊肚子。推著車子到了飲品區,唐意舒仔細打量了起來,想找找有沒有在國外常喝的那種牛。
可還沒來得及找,手機就響了起來。
唐意舒按了接聽,“喂,爸,什麽事?”
“沒接你電話是睡著了,手機靜音...沒什麽...就是先不想回去住......嗯…我知道...”
一隻手著手機心不在焉地打著電話,另一隻手推著車穿梭在貨架之中,唐意舒的眼睛仔仔細細地掃視著。
唐父說到最關鍵,唐意舒也找到了牛。
“明天?我不去,”唐意舒停下了腳步,罕見地認真起來:“我不想去什麽宴會,也不想認識什麽朋友。”
那個牌子的牛整整齊齊地擺在貨架最高層的位置。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想去。”唐意舒聲音悶悶的。
手去夠那瓶,貨架有些高,沒夠到,又踮起腳,還是沒到。
唐意舒左右瞥了幾眼,一個超市的工作人員都沒有。
“意舒,這個宴會是爸爸為了慶祝你回來才辦的,你作為主角不參加怎麽能行?”
唐意舒已經離開京市八年,人人都知道唐總有個兒,卻從來沒有見過長什麽樣子。於是唐知偉便盤算著給唐意舒辦一個接風洗塵的宴會,正好趁這次機會讓京市權貴圈子裏的人認識認識唐意舒,也順便為積攢幾分人脈。
誰知唐意舒執意不肯參加。
唐知偉兼施:“爸爸跟你說,這次宴會還邀請了公司的合作夥伴,陸錦洲,陸家的公子,爸爸也邀請了。你們年輕人多相相,你剛回來,也能多個朋友…”
咚咚的腳步聲靠近,踩在超市潔的白地板,唐意舒一邊聽著唐知偉喋喋不休,一邊抬頭——
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盯著貨架,隻出半邊側臉,睫纖長濃,鼻梁高,眼睫微垂,下頜線條流暢,著幾分冷淡。
他的眼神盯著貨架高層的那瓶牛。
男人突然偏頭,看了一眼唐意舒。淺褐的瞳仁,亮明澈,睫微微著,仿佛有種讓人陷其中的魔力。
……
兩人對視了兩秒,彼此都沒有移開視線。
男人站在貨架前,材頎長,沒有開口說話,眼神仿佛在詢問是否想要這瓶牛。
唐意舒向他投去激的目,並點了點頭。
“喂?意舒?”電話那邊唐知偉遲遲聽不見回複。
“陸錦洲是誰?沒見過,他去關我什麽事。”
唐意舒意識回籠,移開目,平靜回複道。
陸家也是聽說過的,家世顯赫,陸氏集團是京市數一數二的龍頭,多人想要結的對象。
站在旁的男人手拿牛的作頓了一下。
又極快回複正常。
快到讓唐意舒以為自己看錯了。
“爸爸聽說京市有很多家的兒都仰慕他,是個相當不錯的青年才俊,爸爸也很看好他……”
“他是陸家公子。”
“就算他是禿頭地中海,胖啤酒肚,媲卡西莫多,也多的是人對他趨之若鶩。”被這樣推銷似的對話磨沒了耐,唐意舒說話也沒了好語氣。
唐意舒一字一頓地拒絕:“我、不、去。”
眼看著麵前旁的男人悠悠從貨架上拿下一瓶牛,唐意舒掛了電話,正要手去接,連“謝謝”都要從裏蹦出來——
男人行雲流水般將牛扔進了他自己的購車,還順帶手將貨架上剩下的牛瓶子往裏推了推。
而後推著購車揚長而去,步履從容,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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