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那麼大，涂明當然聽到了。抬頭看了眼對面樓掛的廣告牌，清清楚楚，他沒瞎。

涂明覺得這個lumi的員工像一匹不羈的野馬，站坐自有其風流，哪怕在這人涌的快餐店里，都掩不住的氣。

“luke坐這兒啊！”盧米朝luke舉手，腳尖微微用力，將那個空凳子向外側移了十幾厘米，對快步過來搶座的人說：“有人了啊！”

尚之桃看了眼luke，臉微微紅了。

“誒？你臉紅什麼？”盧米逗，對在邊坐下的luke說：“您今天怎麼下樓吃快餐？我們新老板難道不值得一頓接風宴嗎？”

“多說多錯。”luke看了一眼的餐盤：“好吃麼？”

“什麼？這家快餐店嗎？是我最喜歡的。”盧米很認真的夸贊，豆腐腦油條都能吃的噴香的人，這認認真真蒸煮出的小碗菜當然也算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沒準哪天被開了就吃不到了。”

開你大爺。盧米心里罵了luke一句，這孫子的真氣人。

“是。”一直沒講話的涂明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盧米和尚之桃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扭頭看他。皮相斯文，神端正，襯衫熨帖，在俊的luke旁邊也能殺出一條路天來，是另一種姿態。

涂明面不改：“luke說的對。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在反擊盧米，單純認同luke的觀點，商基本為零。

一旁的尚之桃忍不住笑了，突然間覺得殺打不怕的盧米這次好像到了一個茬，有意思。

盧米的面談是那天最后一個。

有了涂明中午那句“luke說的對”，基本判定新老板不好相。就算平素混日子的人也老老實實坐在那里等，一邊翹著二郎一邊醞釀見招拆招。

的前了后背，請咖啡店送了一塊巧克力蛋糕上來，兩口消滅了，這才回了魂。

靠在椅背上刷手機，到了晚上十點，氣神兒沒了一半。早上那能干倒一切的氣勢沒了，只剩下一顆想去蹦迪的躁的心。

終于到了，看了眼鏡子，暗暗夸自己：經過工作一天的非人折磨還能這麼好看，真的是老天爺垂憐了。于是癟了的氣又鼓了一點，敲門進了涂明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的很，前兩個坐在這間辦公室的老板如今都吃牢飯呢！

“坐。”涂明對笑笑。

“謝謝。”盧米學尚之桃的姿勢坐在椅子上，膝蓋合著，手放在膝蓋上，裝的一副乖模樣。一點不像清早在電梯里大放厥詞的人。

“lumi來公司幾年了？”

“快七年了。”

快七年。涂明又垂眸看了眼檔案，七年，只晉升三級，被的徒弟倒掛了。要麼就是混吃等死，要麼就是能力不行。看早上的樣子，八是混吃等死了。

“今天第一次談話，時間也不早了。咱們直奔主題。做我的下屬，能力和態度我都看重。能力我不舉例，態度在于行為表現。不遲到不早退不消極怠工，不在公共場合詆毀公司，如果可以的話，也不要說大不了就睡了你老板的話。”涂明如他所說，并不拐彎抹角，甚至沒有刻意回避電梯間里盧米說過的那句話。

盧米眼一瞪，睡老板？這說的什麼話？心想你怎麼口噴人呢！完全忘記這話是自己在電梯里講的了。

“對。我建議你以后不要再講大不了睡了老板的話。”涂明以為要裝傻，就提醒：“今天早上你在電梯里講的話我聽到了。”

“哦哦哦哦哦！您說這個呀？”盧米想起來了，姿態瞬間放松，不裝了：“我開玩笑呢。我這人就這樣，沒把門的，我隨口一說，您順耳一聽，別往心里去。同事們都知道我喜歡年輕小伙子，又有男朋友，我不會睡您的。請您放心。”

…

涂明沒想到盧米不僅混，還是塊滾刀。

他直接指出的問題，不為此愧，還反過來寬他讓他放心，不會睡他。

談話軌了。

一時之間陷了沉默。

盧米卻眉眼開了，前傾：“老大，我這人講話就這樣，上皮下皮張口就來，您覺得我不靠譜很正常。但咱們別拘泥于今天這個小小誤會帶來的刻板印象。往后您就會發現我這人辦事還行。什麼大事難事您給我，我保證給您辦利索了。”盧米開始了表忠心，表忠心又不會塊，只想開開心心混個社保，讓自己看起來有那麼一點用。

“拍馬屁呢？”涂明問，接著笑了。盧米這種蠢態他一眼就能看，這員工沒什麼壞心眼，只想好好混日子。涂明對盧米這樣的人不接也不反。世人千奇百怪，什麼樣都不怪。

“我再重申一下，別遲到別早退，別違反公司規定別違法紀。至于你說的你辦事還行，往后再看。”涂明看了眼時間，不早了。眼前這位剛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妝都花了。他不再多看，覺得看一個花了妝的人并不禮貌。將電腦合上站起：“今天到這吧？”

“好好好。”盧米慌忙站起，心里盤算著還能不能去酒吧坐會兒。又想起這位老板說的不許遲到的話，心里那想燥一燥的緒偃旗息鼓。打定主意要好好裝一段日子，等跟他混了再說。職場就是這樣，老板不會把水端的絕對平，誰跟老板的信任關系更深，誰更能突圍。

現如今混日子都要有方法論了？盧米心里鄙視自己。

走在涂明后看他走路帶風，有點不甘服輸，幾步跟上去，問他：“will住哪兒啊？”

“頤和園。你呢？”涂明在電梯前站定，電梯門反著，把二人的姿態映了出來。盧米雙眼黑了一團，好奇，進了電梯，在電梯鏡里看到花了的眼妝，扭過頭看了涂明一眼。他目視前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盧米拿出紙巾下眼瞼，漫不經心的說：“我住的不遠。要開車送您嗎？”

“我開車了。”

“哦哦，那就行。”

公司為涂明安排的車位挨著盧米的。盧米剛換了一輛紅牧馬人，那像本人一樣燙人。涂明的普通商務轎車停在的車旁邊，漆黑漆黑的，像一個失去活力的中年人。

都說職場上開車也有一點講究，那就是下屬的車盡量不要好于老板的車。盧米當然知道，換車的時候買了一輛比luke便宜一半的，心想新老板應該也不會寒酸。

這下好，新老板不是寒酸，是不給留活路了。

“我爸的車，我爸的車。”忙解釋一句：“我自己買不起，借來開幾天。”多想照顧涂明的面子。

“車不錯。”涂明對這些所謂的攀比不興趣，他的車只用來代步。

“嘿嘿。”盧米沒正形的嘿嘿一聲，拉開車門，上了車。涂明的車開走的時候，鞋還沒換完。等換了鞋，將高跟鞋丟在后座上，涂明已經出了車庫。

盧米到了家已經二半夜了。

敷面的時候手機響了，窩在沙發上翹著二郎接起電話，聽到張擎的聲音：“來嗎？”他喝了點。

“哪兒啊？”

“工這邊。”

“不去。”

“那我找你去？”

“周末再說吧，新老板不讓我遲到。”

“妥嘞，周末大戰三百回合！”

張擎掛斷電話，盧米噗嗤一聲笑了，把面笑皺了。張擎是盧米男朋友，滿腦袋小臟辮兒、一花紋、騎重型機車的大漢。盧米這人玩兒，上張擎這麼個玩的主兒，就跟他玩到了一塊兒。

盧米家人不喜歡張擎。

用盧米的話講：盧米這麼個沖的，上張擎那麼個沒有腦子的，每天不知道要惹多事！

老人家也是經過事兒的，把自己孫看的的。這倆人做的最氣人的一次大概就是那年快過年，提前放假的盧米和張擎在公車上打了一個對小姑娘上下其手的流氓，然后流氓報警，把他們都抓到了派出所。

盧米這脾氣可不了這氣，在派出所還指著那流氓罵呢：“你他媽給老子小心點，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你這孫子！”民警在一旁拉架，對盧米家人說：“這姑娘真不錯，有正義，膽子大，就是脾氣忒大了點。那人我們肯定要教育，但他也是不要臉，要賠償呢！”

“賠你大爺！看你那行！”張擎站起來就要打人，另一個民警去拉架。

好說歹說，那流氓終于不索賠，也不告他們，折騰到大半夜他們才出派出所。盧米爸爸盧國慶在后面拍盧米腦袋：“凈給你爹惹事！”

“不是您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嗎？不是您從小教育我要正直嗎？不是您說的要謝黨謝國家咱們才過上好日子的要報效國家的嗎？”盧米不服氣，跟爸犟。叔叔這一大家子跟在后一琢磨，也是這麼回事。于是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但從那以后就不許盧米留指甲了。

每次家庭聚會前盧米媽媽楊柳芳都要檢查盧米的指甲，但凡長一點，就要給剪掉。一邊剪一邊教育：“你可別氣你，你歲數大，不氣。”一直剪了兩年，盧米才把這事兒忘了。

盧米就是這麼個人兒，混不吝似的。

要說盧家上數三代，沒出過一個盧米這樣暴脾氣的。盧家的男人都謹慎，從前住在老胡同里，吃熗鍋面喝稀粥，茶淡飯的日子，也養了他們本分的格。偏偏盧米不一樣，也長在這胡同里，上卻有著不知哪里來的底氣。

不僅有底氣，還霸道。

七八歲的時候，放學的背著書包在胡同里走，小朋友們乖乖跟在后，說跑大家就跑，說站大家都站，聽話就給人好吃的，霸道著呢！

盧米看到盧米就發愁，有時就會嘆氣：“這以后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