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總編。但是確認之前,我還想請總編看看另外一篇。我覺得,待確認的地方還不呢。”
“嗯?”韋盛又拿起另外一篇,發現字跡和前一篇一樣:“同一個作者?”
“而且寫的還是同一個人。”小肖想起里邊的容就忍不住想笑:“那篇才是我更想向總編推薦的,取材角度,簡直絕了!”
韋盛戴上眼鏡:“一名……特殊的黨員?”
這篇則是一個短篇小說的裁,主角還是剛剛那位老人,但是時間背景卻是二九年到三五年那段風起云涌的斗爭年代。
而事件背景,則是夾川黨史上的兩件大事——夾川紅水赤聯合特支的建立,與石頂山農民起義斗爭。
當時古井蘇家有一名大人,哥老會的清水袍哥,蠻州開午風銀樓的大商賈,國府蠻州黨部的審查委員——蘇華軒。
夾川地川滇黔三省界,二九年的時候,在這位清水袍哥老大的掩護下,夾川紅水赤聯合特別支隊,在古井鄉通往貴州要道小鎮——五通場建立。
石頂山起義,則是聯合特支以“川滇黔邊區游擊縱隊”的名義,在三五年的國統區,發起的一次武裝起義。
起義歷時一個多月,給川黔邊區國府軍及地方軍閥以沉重打擊,鉗制了一個團,四個營,一個清鄉大隊,三十個團練中隊的兵力。
起義最后失敗了,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卻也功了。
因為它有力地策應和支援了當時正在進行的紅水第三渡,同時也在川黔邊區,播下了火種。
從特支建立到起義失敗,五通場到古井鄉一帶,一直是運活躍地區。
當時到五通場負責工作的也是一名蘇家人,名蘇天均。
蘇天均在當地發展了不同志,并在古井鄉到五通場的要道上,修建起一座較高的土樓,在上面工作,并且監視前后。
在那座當地人稱為“青瓦碉樓”的地方,向夾川方向看去,視線的盡頭,有一座賣豆花飯的店。
那是蘇天均的一位堂兄和堂嫂開的,在那里,又能夠看到更前方,夾川方向來路上的靜。
后來那個小店就了一聯絡點和觀察哨,而那個店主人,也宣誓加了組織,為了一名同志。
因為都是單線聯系,起義失敗之后,這名店的主人也就和組織失去了聯系,從此藏起了自己的份,直到很老了,才會同外孫偶爾講起那段激歲月。
這就是故事背景,在這篇名為《一名特殊的黨員》的小說里,那位主人公,并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覺悟和理想。
做的那些事,只是出于對夫家小叔子的護。
加組織,也只是為了讓來往的同志更加信任,好為他們提供一個可以放心流的安全場所。
目的并不高大上,完全是因為害怕他們去其它地方集會,容易被人告發,在自己這里就不至于。
拋開那個特殊的份,其實就是一個待人熱,護親族,善良周道,有些聰明智慧,甚至有些幽默狡黠的普通婦人。
在那名外孫的筆下,這個豆花飯店主人的故事,并不像傳統斗爭故事那麼熱澎湃,慷慨激昂,故事里邊應該是正面的角,也不是個個明正派。
比如蘇天均在堂嫂眼中,就是一個從小頑皮搗蛋,膽大包天,讓家里頭痛的小叔。
但是越是這樣,越偏心他,不過從來不給好臉,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喜歡帶上一句“砍腦殼的”。
比如那些同志,在眼里都是腸轆轆的鬼,吃飯的時候,會特意多添一勺。
大家都很喜歡,還給那團冒起的飯取了個名字,“船兒尖”。
會張地看著他們狼吞虎咽,誰要是把筷子直接到碗中間去舀米湯。就會悄悄上去把那人的筷子拔出來。
因為老禮兒不能那樣做,那樣子像上墳,擔心會不吉利。
晚上屋里開會,也不是老電影里那般永遠團結昂揚,他們也會吵架,吵兇了甚至還會手。
遇到那種時候,就會拿搟面杖敲墻,大喊“許不許咬”,讓里面先是突然安靜,然后哄堂大笑。
從外孫的文章里能夠看出,這個特殊的黨員,并沒有接過黨員該有的思想教育,的思想和行為,依舊是一個標準的舊式農村婦該有的樣子,稱不上什麼“覺悟”。
的“革命”,只是出于一種關懷,甚至是一種同。只是覺得這些“飯人”都不應該飯,只是覺得他們和,都是“同類”。
僅此而已。
這個故事,和當時能夠看到的所有紅故事都不一樣,頗有司馬遷《史記》的風采。
故事中那些本該是英雄的人,卻一個個滿的缺點。
有的邋遢,有的鄙,有的暴躁……
但是正因為如此,卻顯得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有有。
而主人公那些對同志戲謔嘲罵的下面,更是流著實實在在,脈融的真實。
看完這樣的一篇獨特的文章,韋盛久久無語。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了?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原原味,不加偽飾的東西了?!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歌頌人,而不是歌頌神的東西了?!!
“總編?怎麼樣?”
“小肖,你覺得它哪里好?”
“我也……不太說得上來,就是覺得,這個阿慶嫂,和樣板戲里邊那個,不一樣。”
“那你覺得哪個才是真的?”
肖幸絹毫不猶豫地出手指:“!”
不過接下來卻猶豫了:“但是讓先烈們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作品里,是不是太……我甚至覺得……那祥林嫂的好些俏皮話,真的好好笑……”
“不,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看到作者真正的用意。”韋盛站起來,有些激地在總編室里走了兩圈:“那不好笑,好笑只是表面!底下是表述真實,宣揚真理!”
“作者是在告訴我們,為什麼那場波瀾壯闊,改天換地的壯舉中,一個群,會有那麼大的向心力,凝聚力!”
“為什麼會得到千千萬萬,普通如這位老人家一樣的民眾,堅決的擁護和支持!”
“不是人人心中都有信仰,都有主義,都有神,都有覺悟!”
“但是他們的心中,卻都有一種本能!本能!”
“那種雖然于黑暗和恐怖的迷霧當中,甚至看不清方向與出路,但依舊向往著平等,向往著明的本能!”
“這就是我們獲得堅決支持,奪取最后勝利的本原因!”
肖幸絹頓時覺有電流,從上到下,過遍全!
對呀!這才是這位沒有過一點黨的教育,非常特殊的黨員,為何會在當時,堅定勇敢地選擇和黨站在一起!
因為聲類相求,氣息相通,脈相融!
一個選擇明的群,當然自然必然,會吸引到這樣的人加!
反過來說,這樣一個選擇明的群,必然只能由這樣一些人組!
這,才是作者的本意!
韋盛已經坐了下來:“小肖你很不錯,能夠察覺到這篇文章,比上一篇還要彩。”
說完又皺起眉頭:“不過卻是個取名廢,要不……給它重新想個名字?既要含蓄,又能引導讀者?”
肖幸絹沉片刻:“原標題的確有些直白,失了余味。”
韋盛直接用鋼筆將《一名特殊的黨員》劃掉,將之改了《的信仰》,寫完又搖了搖頭:“其實說信仰也不合適,應該是主人公最淳樸最真實的,與那個時代最高大最明的信仰,發生了和諧的共振,不過……先這樣暫定吧。”
“后面這篇文章里提到那個二兒,后來母親激勵,同樣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參加了西南學生工作隊,還曾經冒險進大同匪窩搜集報……”
“嗯。”肖幸絹點頭:“大同在紅水縣,屬于黔省,這個二兒,后來應該在黔省工作。”
“第一篇里提到過,這個二兒后來為了地區婦聯主任,那多半就是遵州地區婦聯主任!”
“總編,我這就打電話給黔省文聯,讓那邊的同志幫著查一查!”
“如果那婦聯主任真的就是文章中的二兒,應該知道得更多,起碼這第一篇文章的真實就很容易確認了。”韋盛點頭:“如果時間來得及,這一期我們就上刊第一篇!”
然后接著說道:“后面那篇小說,只是從一名覺悟不深的主人公的視角,去解讀那場起義事件,里邊不人和細節,看著流掠影,其實藏著很多信息。”
“小肖你可能要辛苦一下了,多花點時間,順便了解一下這個作者的況,我們盡量爭取下期能上。”
“是總編,我一定盡力!”肖幸絹笑道:“有連續兩期上刊的水平,起碼都得一個省作協會員吧?應該是名老作家了。”
“我先去翻翻作協的檔案,查查夾川籍的同志,應該很好打聽的。”
“怕不是你想的那樣。”韋盛笑道:“越是老作者,越容易掉進條條框框。”
“這兩篇文章可不一樣,只有腦子里沒有那些規條的新作者,才能找到這樣的取材角度,令人耳目一新。”
“因此我更傾向于……”韋盛用鋼筆蓋點著前的稿子:“小肖,我們可能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這下肖幸絹更加來勁了:“我現在就去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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