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多, 掛在天邊的啟明星,星輝熠熠。
王狗熊爬上車頭往里邊看了一眼,只見徐慎和舒然疊羅漢, 睡得七八糟,放眼看去都分不清哪條是誰的。
疊羅漢沒病, 所以王狗熊也沒有想過, 以前徐慎可沒有跟弟兄們這麼親熱地疊過羅漢。
“慎哥。”他小聲拍醒徐慎。
徐慎很醒睡, 一下子就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看自己懷里, 發現舒然睡得好好的,抬手幫對方抹了一下出汗的額頭……起來的話舒然絕對會醒,但沒辦法,到他要起來守夜。
“好熱。”舒然醒來了,覺渾都了。
“下去吹吹風,到席子上睡。”徐慎起來,自己先下車, 手接舒然, 他不能放舒然和別人單獨呆在這個小空間里邊, 他會嫉妒吃醋。
舒然迷迷糊糊地下了車, 躺到外面的席子上,瞬間覺舒服多了,平躺加自然風比車上爽一百倍不止。
他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躺得這麼舒服, 全賴徐慎拿著一柳枝兒不厭其煩地給他驅趕蚊子飛蟲, 不然上早就被叮了滿包。
一覺睡到黎明時分, 舒然即使還很困也爬了起來, 踢了踢徐慎:“你躺下睡。”
怕自己躺下睡著, 徐慎一直都是背靠胎坐著,聞言他看了眼發白的天際:“快出發了,睡不了多久。”
“能睡多久就睡多久。”舒然打著呵欠坐起來,了發酸的眼睛。
“第一狗熊開車,沒事兒。”徐慎看著舒然笑。
“喂,”舒然也看著他:“你能別廢話嗎?”是個爺們就爽快點兒,磨嘰。
徐慎最怕媳婦兒繃著臉管自己了,當下無奈地輕咳一聲,乖乖躺下,手里的柳枝兒還被對方走,往他上了兩下。
“你打我做什麼,我都聽你的了。”徐慎挨了打,卻還笑得出來。
當天下午五點出頭,他們七八輛大貨車終于搖搖晃晃地開到了合作的廠子,等待上貨。
徐慎和舒然沒那麼快離開,就把車給別的弟兄們,囑咐他們上了貨就回去,不用等他們了。
有李杰在也不擔心。
舒然雙腳踏在未來一線大城市的土地上,放眼去,依然還是很荒涼,沒有想象的那麼繁華,估計到了市中心會好起來。
“慎哥,我們現在去哪兒?”舒然背著一個牛仔布背包,里面裝著日用品,還有他的本子和筆,覺自己就像一名南下打工的打工仔。
估計別人看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先去招待所。”重和錢都背在徐慎上,他帶著舒然上了一輛客車,人這麼多,他不避諱地抓舒然的手臂,生怕別人掉了他媳婦兒。
看見有個座位空著,徐慎一把將舒然按過去坐下,氣得晚了一步的大娘直瞪眼,還用方言嘀咕他們。
反正又聽不懂,徐慎站在媳婦兒邊顯得泰然自若,而舒然則是臉龐發燒,從小到大沒干過這種事兒,想站起來讓座了都,可座位是徐慎心疼他才爭取的,還是不讓了。
這麼一對比,徐慎果然是個老江湖,深諳臉皮厚吃四方的道理。
徐慎發現媳婦兒不好意思,笑了笑,以后多跟他出來跑跑就練了。
招待所,登記。
舒然看著柜臺上那臺白的手撥電話,目引起了徐慎的注意,給他解釋道:“這是電話。”
舒然心想:我知道這是電話。
只是看見這種早已退出歷史舞臺多年的古董,比較興趣。
登記完畢,他們被招待所的工作人員領去找房間。這家招待所很不錯,走廊寬敞干凈,屋里也很明亮整齊,估計住一晚上費用不低。
“你要了這麼好的屋子?”舒然放下背包,只見二十平左右的方正屋里,靠墻擺著一張床,旁邊一套桌椅,帶沙發墊還鋪著蕾椅套那種,桌面上擺著兩個暖水壺。
“好嗎?”徐慎立刻倒了兩杯水,還是滾燙的,先放涼了再喝:“這就是一般屋子。”
“逗我呢?”舒然朝徐慎翻白眼,欺負他‘沒見過世面’是吧。
“別省錢,好好休息。”徐慎被拆穿了,討好地笑了笑。
這兩天累夠嗆,自己倒還算了,不能讓媳婦兒跟著罪。
“哦。”舒然也是怕自己拉高了徐慎的消費,算了,反正以后賺得回來,看見有獨立的衛生間可以洗澡,他也很高興。
“你之前來這里住過吧?”舒然看徐慎就是很輕車路的樣子。
“一兩回。”徐慎說。
這兩年來了沿海很多次,不過不是每次都需要住招待所,很多時候直接在車上對付,或者在廠子里隨便混一晚,他又不講究。
喝了些水,舒然就迫不及待地說:“慎哥,那我先去洗洗。”
這兩天窩在車上度過,上很黏膩不好,他覺得徐慎應該也一樣,找出服回頭又說:“你要不要一起來?”
這間豪華套間的衛生間還寬敞的,容納兩個人應該綽綽有余。
徐慎正在大口喝水,聞言差點兒嗆到,估計沒想過媳婦兒會邀請自己一起……洗澡:“嗯?”
“嗯?”舒然也跟他裝。
“你剛才說什麼?”徐慎的笑容,怎麼看都有點兒欠。
“沒說什麼。”舒然可不慣著他。
“你說了。”徐慎聽得一清二楚,舒然在邀請自己一起洗澡:“好啊,你先進去,我馬上就來。”
“哦。”作為提出的人,舒然破天荒地到臉熱,在想,徐慎不會是誤會了吧?
他提議一起洗,完全是為了讓徐慎早點松快,完全沒有那啥的意思,跑車兩天這麼累,鬼才會滿腦子。
所以舒然特別加了一句:“就單純洗澡。”
“啊?”徐慎抬頭看他,眨著眼說:“是啊,不然呢?”
舒然知道這人又在裝純潔無瑕,說了句沒什麼,拿著自己的服進去了。
徐慎笑笑,其實他早就幻想過和舒然一起洗澡,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實踐。
總覺得……應該是到了一定的地步才會有的待遇。
沒想到舒然能樂意,那他也很樂意。
說是單純洗澡,但平時分開洗都很利索的兩個人,如今在一起,耗時立刻直線上升,男人的果然是騙人的鬼。等他們洗得心滿意足,窗戶外邊天都黑了。
招待所不管飯,他們還得出去覓食。
舒然慢悠悠地跟在徐慎邊,剛洗完澡眉眼慵懶,穿著也怪隨意的,但回頭率還高。
弄得他自己都很好奇,還以為在徐慎邊自己只配當綠葉。
相比起舒然的大方,徐慎就很不樂意別人看舒然的,可惜這時候還沒有打包帶走的服務,他們只能堂食。
今晚吃的……煲仔飯。
舒然愕地想起煲仔飯的梗,低低笑起來,徐慎問他笑什麼,他湊過去跟徐慎說了這個傻梗,逗得徐慎也無語地笑起來。
“不過他們這邊的人確實會吃很多奇怪的東西。”舒然說:“比如沙蟲這玩意兒,長得像蚯蚓。”可惜沒有手機,不然他可以給徐慎看看照片,惡心一下徐慎。
“你又知道?”徐慎看著媳婦兒,其實一直都很奇怪,舒然為什麼這麼博學?
“看書看的。”舒然說。
反正永遠也不會有人能猜到他的,不相信也好,奇怪也罷,又不會因為這個事兒報警抓了他。
如果是徐慎的話,估計以后深了……會說吧,舒然不是很確定,走一步看一步。
“哦。”徐慎就不再多問,這些不重要。
兩人點了兩個口味的煲仔飯,想要吃點兒對方碗里的,可以直接勺子過去挖一勺,當然要避著點兒別人的目。
幸好這個時間點已經算比較晚了,食堂里沒有太多人。
唯一不時看他們倆的是一桌年輕姑娘,舒然幾次風都撞見了們的視線,回頭小聲對徐慎說:“都怪你,長得張峰引蝶不安于室。”
徐慎也往那兒看了一眼,低聲:“沒準兒是在看你呢。”他哪里不安于室了?明明很顧家媳婦兒。
是有這個可能,舒然就不大好再繼續指責徐慎同志了,他大口往里塞著飯說:“趕吃,困死我了。”
“你在給自己加油呢?”徐慎都快吃完了。
舒然對比了一下兩個人的小砂鍋,不無尷尬地咳了咳:“……”
徐慎知道他食量有限,非常有地幫他分擔一點兒。
回到招待所,兩人利索地了自己,倒頭就睡,睡到晌午,舒然醒了后,一腳掀開著自己的徐慎,出枕頭下的手表:“今天要起來做事嗎?十一點了。”
“要的。”徐慎也醒了,湊到舒然這里抱了一下,這才起來,這麼熱的天兒,先給舒然倒點兒水喝。
“去哪兒?”舒然探頭過去,就著徐慎的手喝了兩口。
“之前合作過的制廠,參觀一下。”徐慎喝完媳婦兒剩下的,發現舒然看著自己,他揚眉:“都親過了,有什麼問題嗎?”
舒然想了一下:“你說得有道理。”
徐慎一笑,兩人起來收拾好,神神地出門。
舒然發現他們沒帶東西:“我們不退房嗎?”
“不退。”徐慎說:“這里住著舒服,晚上還回來。”其他地方環境不好,他沒有帶舒然去看,那都是集宿舍,大通鋪,本住不了人。
街道上,滿滿都是自行車流,鈴鐺的聲響一直在耳邊回,兩人在路邊對付了一頓,徐慎找了輛載客的三托車,跟司機師傅談好價錢就出發。
招待所離廠子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這一片兒全是沒在村里的廠子,徐慎合作過的那間還好找,這會兒工人正在吃午飯,都端著碗蹲在公共區,邊吃飯邊閑磕牙,其中不還是小年輕小姑娘。
舒然和徐慎的到來,到非常明顯的注目禮,兩人都習慣了這種氛圍,直接去管理的辦公室在找人。
廠子負責人一見到徐慎就熱地給徐慎散煙:“徐老板,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作為發單子的老板,對方非常歡迎他:“你大老遠地過來,又有單子了?”
徐慎笑著接了煙,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這是一個大公司的采購員,”徐慎指指舒然給負責人介紹:“他想參觀一下你們的廠子,可以嗎?”
這話可一點兒水分都沒有,舒然可不就是某個大公司的代表人之一嗎?
只不過他們這個公司暫時還是個計劃,還沒正式辦起來。
廠子負責人聞言,立刻爽快地說:“可以可以,走!我領你們去看看。”
大公司的采購員,不就是負責發單子的財神爺嗎?
肯定得好好招待。
兩人跟在后邊,舒然悄悄朝徐慎豎了豎拇指,這家伙太會忽悠了,但琢磨一下也沒說錯,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徐慎笑笑,這都是正常作,只是舒然還沒習慣,多跑兩年就習慣了。
接下來,舒然和徐慎明正大地參觀這個制廠,從流水線到師傅打板的過程,舒然都看得很仔細,還會一一上前跟師傅聊。
這態度落在負負責人眼里,就是認真負責,不愧是大公司的采購員。
每個工位的師傅都聊過后,這間廠子大是個什麼況,舒然已經心里有數,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復雜。
后世有人評價這個年代,是豬都能飛起來的年代,比喻是糙了點兒,但很對。
徐慎這邊向責任人打聽了一下機設備的事兒,對方滔滔不絕事無巨細地就他代了,弄得徐慎還有罪惡。
幸而大家不是競爭對手,他們在南市辦個區區小廠也影響不了這邊的生意。
這幾天主要是就是跑廠子,多學習多吸收,不懂的多問問;然后又去農械廠看機設備,看看批發機是什麼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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