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鶴選的這幢大廈是這附近視野最高也是最開闊的地方，晃著和五條悟并排坐在頂樓招牌的鐵架上，等待著花火大會開始。

　遠離人群的視野和不再那麼燥熱的夜風，都讓五條悟之前被大量信息得疲憊不堪的大腦輕松了許多。

　在天邊的最后一霞沉地平線時，河畔邊響起了廣播的聲音。隨后，數不清的聲音開始跟著廣播一起倒計時，迎接花火大會的第一彈煙花。

　“咻咻咻——”

　尖嘯的聲音劃破夜空，金如瀑布一樣的煙花在空中炸開，點亮了無數的眼瞳。絢爛的煙花在深邃的夜空中轉瞬即逝，但是下方人群的喝彩聲和驚呼聲卻從未斷絕。

　五條悟遠遠地看著被煙花照亮的河面與堤岸上攢的人影，然后再是對面的街景里那些川流不息的車輛。

　眼前的一切都是在那個腐朽沉悶的大宅子里所看不到的鮮活。

　“這場狩獵大會沒白來嘛。”禪院鶴往五條悟那邊湊過去一點，大聲說。

　“嗯。”五條悟應了一聲，但是聲音剛好被炸響的煙花蓋過，他只好也學著禪院鶴放大聲音，重新又回答了一次，“還不錯！”

　雖然煙花吵鬧，但是禪院鶴是五很好的師，再加上兩人離得這麼近，其實是沒有掉五條悟的聲音的。

　只是沒想到他怕自己沒聽見，又扯著嗓子回答一次。

　禪院鶴眼眸彎彎地轉頭，碧綠的眼瞳宛如一對在夜中瑩流轉的寶石：“你有點可啊，悟君。”

　五條悟：？？？

　從小就被人夸贊過無數次的五條悟決定當做沒聽到這個評價。

　當持續一個小時的花火大會結束后，禪院鶴站到天臺的圍欄邊，墊腳看著下方緩慢移的人流，忽然說：“悟君殺過人嗎？”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五條悟愣了一下，隨后說：“有。以前有詛咒師闖進過我的院子。”

　“嗯。”禪院鶴把下墊到自己的手背上，目盯著下面，聲音有些松散，“悟君當時是什麼覺呢？我覺得有點茫然。”

　禪院鶴本來想問甚爾的，但是后來想了一下還是選擇當做不知道有人死在自己的式下。

　“你知道今天的事吧，雖然我沒有問后續怎麼樣了，但大概也知道有人活不了。”

　‘帳’被收起來，只有兩種可能，施的師停止了咒力的輸送，或者被人暴力打破。在那個‘帳’消失時，禪院鶴就意識到有人死掉了。

　墊著下的手指了，禪院鶴繼續說，“因為他們畢竟是想要殺我的詛咒師嘛，所以我其實對殺掉他們也沒什麼愧疚。他們不死，死的就會是我。”

　“雖然是這樣說，但還是會覺得有一點恍然。也不知道這種覺對不對。就算是敵人，那也是鮮活的人命。”

　禪院鶴的話說完，天臺上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五條悟在禪院鶴的話里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記得他第一次殺掉詛咒師時，是他覺醒式的那天。

　那是一個秋天的傍晚，艷高照的白天在夜后忽然下起了綿綿的細雨。五條家結界的警報聲響個不停，外面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連一片，但還是有詛咒師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悄無聲息地進了他的院子。

　因為歷代六眼都不喜歡人多，所以他的院子里一向只有一名照顧他生活的侍和一名護衛。

　闖進院子的詛咒師頗為厲害，輕而易舉地殺了那名保護他的護衛后，屠刀就朝他落來，然后他用式殺掉了那個詛咒師。

　當意識到問題的族人們涌進院子，看到地上那支離破碎沾滿了他咒力殘穢的尸時，他們無一例外的只有興和理所當然，沒有人在意過他當時在想什麼。

　興的是他們的神子覺醒了式，越來越強了。

　理所當然的是，詛咒師被殺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所以，到大環境影響，五條悟殺掉那個詛咒師之后沒有什麼特別的覺。也覺得這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此時聽到禪院鶴的疑，他才意識到，那種對于生命的漠然，大概是不對勁或者不正常的。

　“沒有什麼覺。”五條悟說，“就像你說的，他要殺你，你不殺他的話，死的就是自己。”

　禪院鶴想了想，然后站直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

　在知道禪院鶴‘拐’走了五條悟之后，五條家簡直要炸了。

　聚集在狩獵大會提點的禪院家和五條家吵得不開，加茂家看似當和事佬，實際在不斷地煽風點火。

　五條長老：“你們自家的十影沒有一點聯系方式，也沒有一個護衛的放在外面跑，你覺得我們信嗎？！”

　禪院長老：“你這話說的，你們家六眼不也是聯系不上，也說邊沒有護衛嗎。怎麼，都是說來哄人的，其實暗地里跟了不人？那要這麼說的話，我們應該要說是你們五條把鶴騙走了吧。”

　知道這兩家的寶貝疙瘩竟然一個護衛也沒有的在外面逛的加茂長老心中暗爽，一邊祈禱他們最好出點什麼事，一邊努力下邊的笑意：“大概是小孩子出去玩了，畢竟難得出來一次嘛。不著急不著急，他們能出什麼事啊。”

　五條長老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加茂你說風涼話了。狩獵大會這麼重要的事，一點消息也沒有的跑出去玩像樣子嗎？！”

　說完又調轉槍頭對準禪院家的長老：“該不會是你們十影在下午的刺殺里耗費了太多力氣，沒有了后續的戰斗能力，特意玩花樣來拉我們下水吧！”

　心底同樣很著急禪院鶴安危的禪院家長老心里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們不能承認啊。

　“我覺得加茂說得很對啊，兩個小孩子結伴出去玩有什麼不對的，你們五條太大驚小怪了。”

　“我大驚小怪？！你這麼不著急的樣子，還說沒留什麼后手？！是真的當我們五條家好欺負是嗎！”

　就在罵戰愈演愈烈時，有族人來回稟說禪院鶴和五條悟一起回來了。

　正吵架的老爺爺們頓時神一斂，腳步飛快地朝大門口去了。看戲還沒看夠的加茂長老有些惋惜的嘆息一聲，也著胡子優哉游哉地跟著往前面去了。

　禪院鶴正打著哈欠把母符遞給工作人員時，就被忽然沖過來的禪院長老抓著上下打量個不停，發現的確毫發無損后長老才松了口氣。

　在外面跑了一天，幾乎力耗盡的孩子有些懵地站那里，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干什麼。

　而隔壁的五條家就顯得矜持多了，畢竟下午和詛咒師們打過一架的人不是他們的神子。而且今天仙臺市又沒發生什麼大靜，他們就知道五條悟在外面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之前的吵架的原因大多還是因為對五條悟離掌控的不滿。

　現在人安全回來了，禪院和五條的長老們就算想教育一下他們兩個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面。于是之前還吵的臉紅脖子的長老們，相互冷眼看了對方一眼后，各自領著自家的小祖宗回去了，連分數都忘記看了。

　走在最后的加茂長老興致地湊到計分的工作人員那：“六眼和十影的分數分別是多？”

　“五條悟，36分。”

　“禪院鶴，25分。”

　加茂長老聽完后，高興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

　宮城縣面積頗廣，是霓虹東北地區的文化、政治和經濟中心，也是東北地區詛咒最多的縣。

　在這種況下，有六眼的五條悟只得了一個這樣的分數，總的來說并不算高，很顯然是真的被禪院鶴絆住腳了。

　在五條和禪院兩家各自缺了一名師的況下，只要自家的族人們爭氣一點，就算是只祓除4級詛咒的雜魚湊數都能拿到一個可觀的分數！

　想想在六眼和十影都參賽的況下，加茂家都能拿到勝利的話，怎麼著也能揚眉吐氣一番啊！

　***

　進禪院鶴休息的小院后，禪院長老正擺出長輩的氣勢，板著臉想教育一下禪院鶴這種消失的行為時，卻看到小姑娘抬手掩打了不知道第幾個哈欠，自顧自地說：“我要睡覺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禪院長老一下就卡了殼，天大地大，禪院鶴睡覺最大，畢竟這位可是曾經有過因為睡眠不足而生病的先例在的。

　一口氣堵在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禪院長老臉皮抖了幾下，看著禪院鶴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心想，反正明天就回去了，這件事還是給家主吧。

　雖然禪院鶴回來了，但是狩獵大會并沒有結束。

　在準備返回休息室等候最后結果的中途，禪院長老忽然想起了分數的事，于是腳下步伐一轉，去了提分數的大廳。

　從工作人員那里知道五條悟和禪院鶴的分數后，禪院長老據以往的平均分數預估了一下，覺得事好像有點懸。

　照白天的這個進度，如果鶴沒有遇到詛咒師的話，最后勝出的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加茂家。但是鶴這一下耽誤了，堪堪才達到往年的平均分，優勢一下就然無存了。

　不過好在把六眼拖住了，讓五條家和他們陷了差不多的境地。只是白白便宜了加茂，讓他們有了可作的余地。

　正當禪院長老心底暗罵加茂家撿便宜時，卻忽然眼睛一轉地想到了什麼。

　狩獵大會一開始存在的本目的還是祓除詛咒，保護普通人的平安。可詛咒師同樣也是禍害啊，按詛咒來算沒什麼問題吧？！

　想到這一點，禪院長老步履匆匆地離開，準備找人商量要怎麼讓作為裁判的咒總監部承認鶴的這一部分數去了——總之就是不能讓那兩家那麼輕易地勝出！

　***

　“悟大人，你這樣在狩獵大會途中甩開護衛獨自離開的事實在太任了！一點都沒有為五條家考慮。”五條長老一臉恨鐵不鋼地說，“而且十影去找你的舉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怎麼可以就這樣上了的當呢！”

　目視著前方的五條悟一點都不想聽他的腦補：“你很煩。”

　五條長老沒想到平時從來沒有反駁過他們的神子竟然一反常態的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

　“要再重復一遍嗎？”五條悟腳步不停地進了院子，“你很煩。不要跟進來，吵到我眼睛了。”

　因為這句話，五條長老像個忽然被關在門外的一樣愣了一會兒后，繞著院門言又止地走了兩步，最后一臉復雜又惆悵地離開了——不對勁，很不對勁！

　***

　即便禪院鶴和五條悟的天賦再好，現在也不過是兩個連十歲都沒到的小孩子而已。

　在外面跑了一天，力早就耗得差不多的兩人回到休息的住洗漱完之后很快就睡著了。所以，他們對于半夜十二點之后計分大廳里討價還價，吵得宛如跟菜市場一樣的事一無所知。

　只看到第二天準備返程相互面時，一臉春風得意的人是禪院家，極力掩飾卻仍然能看出一點霜打茄子似的是加茂家。而五條家的族人看五條悟的目極為復雜，有可惜、悵惘，又有一點幸災樂禍。

　不過這個幸災樂禍并不是對五條悟的，而是對加茂家。

　“本次狩獵大會的勝者是禪院家。”護衛把打聽來的事告知五條悟。

　五條悟對于哪家獲勝并沒有太多期待，他昨天和鶴提出跑路時，就等于放棄了這次比試。一來是覺得難得出來玩一次的事比較重要，二來，中途了鶴的話，對五條悟來說也沒什麼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