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玉度冷冷道:“贗品始終是贗品,天衍恩賜怎能被區區人類做出相紋來?”
應琢笑了:“十三州只有十三個靈級相紋之事想必你已知道,可如今只剩下一個靈級相紋還未覺醒,你猜中州那些世家會為了這個相紋,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呢?”
橫玉度臉一沉。
其實自從讓塵說出“只有十三個靈級相紋”時,中州已經蠢蠢。
曲家首當其沖。
因為那不知真假的傳言,加上中州其他世家的故意為之、推波助瀾,幾年過去曲家天衍靈脈已被分去大半。
酆聿蹙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在說奚絕嗎?”
“是啊,在說師兄啊。”應琢溫道,“我……”
他正要說什麼,黑紅相纏的瞳仁輕輕一,另一只傀儡瞬間撲到他上,道了句“護”,一道黑琉璃化為結界遮擋在應琢上。
傀儡應聲而碎。
下一瞬,一道無聲雷悄無聲息直直劈在應琢眉心,卻被結界全部格擋住。
雷紋滋滋作響,盛焦手腕上的天衍珠隨著他的寬袖胡飛舞,無數天雷悄無聲息地劈在應琢結界上,漆黑琉璃被劈得簌簌往下砸。
酆聿本來還在著急奚將闌,但盛焦一來,他下意識地將提的心放下。
——每次奚將闌或者其他諸行齋的人遇到危險,盛焦一過來就像是定海神針似的,讓人本能覺得安穩。
橫玉度蹙眉道:“無灼。”
酆聿練地切換到“看樂子”狀態,往后退了一步,省得卷這兩人的神仙打架。
一見盛焦,哪怕病態癲狂如應琢,瞳孔也閃現一抹忌憚,木頭右手似乎浮現一抹劇痛來,時刻提醒著他此人是如何用天衍珠將自己的右手生生劈焦炭的。
“盛焦。”應琢全無和橫玉度對話時的閑逸致,渾繃,像是在對待仇敵,冷冷道,“看來數百個困籠也拖不了你一時半刻。”
盛焦眉梢全是冷意,枯涸似的眼眸落在畫舫中安靜站著的奚將闌上。
似乎看出他的打算,橫玉度低聲道:“芥子破碎,將闌也會命不保。”
盛焦自來對其他人都是沒有耐心,連話都懶得說,天衍珠噼里啪啦,再次招來無聲雷劈向應琢。
應琢上的贗品護界,顯然不能和橫玉度真正的「換明月」相比,只是幾下便開始散發出裂紋。
他勾一笑,道:“當年你們諸行齋阻攔我將師兄做傀儡,而今核舟城便是你們葬之。”
說罷,應琢形如雷,悉消失在原地。
「堪天道」劈了個空,直接將地面劈出漆黑的焦炭來。
酆聿約覺得不對:“什麼核舟城是葬之?”
橫玉度突然道:“走!”
話音剛落,整個天地一陣旋轉,像是船只遭遇驚濤駭浪,鋪天蓋地的水流竟然從遠斜斜撲來,核舟城無數人頓時慘不已,爭先逃走。
盛焦猛地一手,將橫玉度的椅死死按在原地,才沒有讓他甩出去。
橫玉度驚魂未定:“他竟然要將整個核舟城摧毀?”
今日進核舟城的人,千上萬,應琢竟然瘋到這個地步?!
古董鋪后院,應琢哼著小曲出那只木頭手輕輕地將池塘中心的核舟推水中。
“噗通”一聲微弱的聲響。
應琢眉眼全是愉悅,看也不看浸水中的核舟城,一邊抬手將散長發扎起,一邊漫不經心道:“今日核舟城不用打開制。”
古董鋪掌柜的愣了下:“也……也不讓出來嗎?”
應琢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噗嗤”一聲笑得開懷,眉眼漂亮又妖邪。
他輕輕地說:“沒人能出來啦。”
掌柜的手一抖。
應琢將長發扎好,手中把玩著一顆用桃核雕的致畫舫,裾袍翻飛,優哉游哉離開巷中。
掌柜的急忙跑去后院一瞧。
核舟城已經落水中淤泥里。
“噫?”
奚將闌剛才在畫舫上,約覺得不對就要轉往后看,但一回頭卻見剛才還在那的橫玉度和酆聿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這是怎麼了?
奚將闌正要下去瞧一瞧,一只木傀儡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強勢地將他扯到畫舫上。
“等等……”
“主人吩咐,只要小仙君進畫舫。”
奚將闌作一頓,不聲地注視著木傀儡,好一會才懶洋洋笑了。
“好啊。”
奚將闌躲躲藏藏這麼多年,膽子大得要命,也不在意此時境如何,優雅地理了理大氅,慢條斯理地往畫舫走。
「三更雪」的氣息就在這個畫舫中。
進后才發現這畫舫像是一府邸似的,兩邊曲折游廊,下雪天桂樹還盛開著,最中央亭臺樓閣雅致奢華。
奚將闌不聲觀察周遭,突然聽到一串噔噔噔的腳步聲。
似乎有人歡天喜地地奔跑,頃刻便到了眼前。
奚將闌一愣。
應琢一襲艷麗紅袍,奔跑間裾袍翻飛,像是鮮怒馬的年郎,飛快沖到奚將闌面前,一頭撞到他懷里。
“師兄!”
奚將闌病骨支離的子差點被一頭撞地上去,勉強后退半步站穩了。
“巧兒?”
十三州世家的公子爺,及冠時的字各個都致高雅,只有應琢別一格,用“巧兒”做字,私底下不知多人嘲笑。
但應琢似乎以這個名字為榮,此時聽到從奚將闌口中出時,俊的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師兄,是我啊。”
奚將闌嫉妒地看著他。
明明在天衍學宮時,應巧兒還是個只到他肩膀的半大孩子,才這麼些年沒見,怎麼就長這麼高。
從十七歲就沒怎麼長過個的奚將闌氣得又想啃靈丹。
“師兄,師兄。”應琢手一環就能將奚將闌整個抱在懷里,恨不得永不松手,因奚將闌看不到他的神,那雙詭的眼眸全是熾熱的獨占,語調卻乖巧得很。
“我終于找到師兄了。”
奚將闌被他這個強而有力的擁抱差點給勒吐,手使勁抓了下應琢:“撒手,被你勒死了。”
應琢后知后覺現在的奚將闌毫無靈力,立刻手忙腳地放開他。
奚將闌悶咳了幾聲,瞥了他一眼。
畫舫外似乎已經在水中起來,約能瞧見外面一閃而逝的風景。
“你那兩位師兄呢?”奚將闌隨口問,“不是也好久不見了?怎麼不讓他們上畫舫?”
應琢笑了笑,淡淡地道:“兩位師兄怕是瞧不上這種小畫舫呢。”
奚將闌像是習慣他的自嘲,但還是無奈道:“你如今都能做出來核舟城那樣致的芥子,怎麼又說這種話?”
應琢沖他乖順一笑,從善如流道:“我說錯了,師兄不要見怪。”
“嗯,這才對。”奚將闌夸了他一句,視線有意無意地看向應琢的右手。
秦般般說是有個木頭手的男人將的相紋走的,但應琢右手完好無損,看著本不像是木頭。
奚將闌突然響起酆聿說的那句——“被盛焦毀了一只手。”
到底是什麼意思?
應琢手輕輕勾住奚將闌的袖子,輕聲說:“好多年不見,我很想念師兄。”
奚將闌回過神來,對這種話簡直信手拈來,隨口道:“我也很想巧兒。”
明明知道奚將闌的這些話本不可信,應琢還是出一抹滿足的笑來,全然沒有之前面對盛焦橫玉度的癲狂鷙。
“師兄這次是特意來找我的嗎?”應琢問。
奚將闌謊話隨口就來:“自然啊,我在此地無銀城也兩三年了,還是頭一回知道核舟城竟是你的呢,早知道我肯定第一時間就來找你玩啦。”
應琢眸子一彎,手攬著奚將闌的肩膀帶著他往前走,閑聊道:“現在也不遲的——我聽說獬豸宗的人還在搜捕師兄,師兄不妨在這里躲一躲,我定會豁出命保護師兄。”
奚將闌一邊點頭一邊打量著應琢,心想:“這不對啊,酆聿不是說他行事心狠手辣嗎,怎麼瞧著和天衍學宮那會兒沒什麼分別?”
一綹黑霧從奚將闌后頸鉆出,化為黑貓悄無聲息地落地,在偌大畫舫左嗅右嗅。
奚將闌不著痕跡掃了一眼。
應琢突然道:“師兄在看什麼?”
奚將闌一愣。
他只是錯開了一眼而已。
應琢眼眸中的寒意一閃而逝,等奚將闌看他時,又瞬間便會溫順乖巧的模樣,笑起來眉眼彎彎,像是未長大的孩子。
“哦,沒什麼。”奚將闌隨口敷衍,“你這兒好像有很多畫?”
應琢隨口道:“這畫沒什麼好看的——師兄往這邊走。”
奚將闌半推半就地被他拽到畫舫頂層偌大的房間中,四皆是雕琢致的法,長長水墨字的白紗垂曳而下,被風吹得仙氣縹緲。
應琢將奚將闌強勢又溫地按在一個椅上坐著,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手指握住他的手腕,輕緩地將靈力往奚將闌經脈中探。
奚將闌下意識就要將手收回。
應琢的手卻像是鐵鉗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偏偏臉上還是淡淡的笑容,滿臉無辜地道:“我就是給師兄探探脈,師兄不必擔心。”
他一口一個師兄親昵地著,奚將闌卻約覺得哪里不對。
但他對太過遲鈍,全然看不出應琢溫眼眸下藏的覬覦。
靈力輕地輸奚將闌的經脈中,一點點從那遍鱗傷破破爛爛的經脈中掃了一圈。
黑貓已經跑了回來:“我把那些相紋畫翻了一遍,沒找到般般的「三更雪」,你是不是知錯了?”
奚將闌蹙眉。
「三更雪」的氣息明明就在這座畫舫中,怎麼會沒有?
“再去找。”
黑貓撇撇,還是乖乖去了。
奚將闌正在思忖著,應琢已經將靈力收回來。
他輕輕吸著氣,眼圈都紅了,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巧兒?”奚將闌干道,“我……我是命不久矣了嗎?”
這副樣子怎麼這麼像奔喪?
應琢輕輕搖頭,像是在安孩子似的,溫地說:“師兄不要擔心,我會盡快助你恢復修為。”
奚將闌笑了,他往椅背上一靠,疊雙,整個人散發著一懶洋洋的姿態。
“靈級相紋,哪是那麼容易能恢復的?你不必費神。”
“師兄的事,費點神也沒什麼。”應琢將奚將闌上的大氅解下來,“夜深了,師兄要睡一會嗎?”
奚將闌含糊地點頭:“嗯,行啊。”
應琢笑了起來,正要將他的耳飾拿下來,省得睡覺硌得慌。
奚將闌突然有意無意地問:“我聽說核舟城,在販賣相紋畫?”
應琢臉上的笑容變都沒變,閑聊似的溫道:“是啊,惡岐道能賣偽天衍,我買賣些相紋也并不稀奇。”
奚將闌的神也是淡淡的,翻了個懶洋洋地道:“我現在相紋被去,你能給我找副相紋用一用嗎?”
應琢呼吸一頓。
這是重逢后,奚將闌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直視他。
六年過去,那雙漂亮又無的眼眸好像未變分毫,全是應琢最的張揚肆意,以及好像永遠都到達不了他心的疏離冷漠。
應琢近乎被蠱似的點點頭:“師兄想要什麼相紋,我全都能給你找來。”
奚將闌笑了起來:“我喜歡冬日,你可有關于雪的相紋?”
應琢俊無儔的臉上出現一瞬的凝滯,很快就恢復自然,放輕聲音聲道:“師兄又在說笑了。我記得每年天衍學宮下雪時,師兄凍得打哆嗦,大半夜跑去諸行齋其他人房中著挨著睡覺。”
奚將闌:“……”
哦豁,忘了這一茬。
“……可是師兄從來沒來離相齋找過我。”應琢輕輕地說,語調像是在抱怨,但細聽又覺得全是傷心和委屈。
奚將闌:“……”
啊,離相齋和諸行齋自來水火不容,他要是大半夜跑離相齋去,肯定會被諸行齋的那些人逮回來吊起來。
奚將闌還想著怎麼解釋,應琢又突然笑起來,雙手著椅扶手微微仰頭去看奚將闌——明明是個極其強勢的人,做出這個作卻顯得莫名乖巧。
“不過現在好了。”應琢溫聲道,“師兄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意,我們往后就能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開了。”
奚將闌一愣:“嗯?”
什麼心意?
應琢歪了歪腦袋:“師兄方才說的話,怎麼現在就忘了?”
奚將闌仔細思考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自己說了什麼。
“你家主人對我深種、求而不得……”
奚將闌:“……”
奚將闌這次是結結實實的茫然,他怔然對上應琢的視線。
“心意?”
電石火間,奚將闌似乎明白了什麼,下意識往后一仰,整個人摔在的椅背上。
他愕然看著應琢。
深種……
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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