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朝起一祥云, 周圍變得涼爽下來。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熏香,耳邊再無雜音。
桌上的菜肴鮮果都被撤下去了,深的長木桌古樸典雅, 干凈且干燥的桌面上鋪著一張素白潔凈的仙紙。
胥朝起來到桌前, 他看著一旁寫了一半的書籍,其上墨跡蒼勁有力, 矯若驚龍,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有些心。
“師兄的字最是好看,我想臨摹幾字。”
溫朝夕頷首,眼皮輕斂, 幽深的眼底藏著適從與何人都無法認出的歡愉。
胥朝起照著師兄的落筆書寫,他有時寫錯了, 耳邊會響起師兄低沉且耐心的指點。
胥朝起臨摹只是因為他覺得師兄的字是他從未見過的好看,但他并不知師兄的字在二十七境是何等的有名。
曾經有境主連續百年, 每年上書,只為得到溫朝夕只言片語的批改。好不容易溫朝夕批改了幾字, 那境主直接將批語裱起來掛在書房, 生怕被旁人看去, 他吃了虧。
溫朝夕的真跡更是有市無價, 哪怕是有人花天階法來求,都無人愿出, 甚至市面上溫朝夕的字帖都要比尋常字帖貴幾倍。
而此刻, 溫朝夕指點著胥朝起, 甚至一個字還會為胥朝起講幾遍, 直到胥朝起的字有了溫朝夕的影子, 溫朝夕才停了指點。
胥朝起寫字愈發順暢, 溫朝夕看了會兒,轉剝了幾枚碧果放碗中。
胥朝起嚼著師兄剝好的果,腮幫子鼓鼓,卻沒怎麼發出聲音。他安靜吃完,又埋頭臨摹。
天梯上,東南下境境主惶恐且迷惘地往上爬。他不知溫掌門為何在眾多境主中獨獨點了他的名字。
腥味塞滿他的鼻腔,劇烈疼痛險些讓他暈厥過去。
明朗的天空下,他的影被不人看見。若是以往,他自然愧又憤怒。只是今日,鋪天蓋地的恐懼將他包裹,他的腦子一團麻,只想著如何活下去,其它暫時也顧不得了。
云彩上能看到的人皆是境主,眾人神各異,有人驚訝,有人譏諷,有人回憶。
眾人能出這副神,顯然東南下境境主平日惡事沒有做,境主知道的私只多不。境主們只是在想,這鄭赴林是踢到哪塊鐵板上了?竟如此狼狽地爬上去?
鄭赴林惶恐也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惹的事是哪一件?他只希、只希自己惹到的是小事。
溫掌門因師弟死去渾渾噩噩多年,早就不理塵事。若是他惹的事不大,說不定能輕易蒙混過去。
鄭赴林報著僥幸往上爬,然而眼前早已被汗水打。即便他比方才鎮定了許多,手還是在依舊抖。
祥云里,胥朝起臨摹了大半個時辰,作愈發練。
終于,他推開了被臨摹的書籍,獨自落筆。
筆尖在白紙上留了一個墨點,他微思,濃的睫翹起,他輕輕寫下了三個字——
[溫、朝、夕]
剛一收筆,他的干,不得不一直抿。他悄悄看了眼師兄,長這麼大,他還未當面喚過師兄名諱。
他的心跳比以往快了許多,師兄也看到了那三個字,平靜的雙眸凝著紙面,結界徹底安靜下來,二人的呼吸聲被無限擴大。
許久,師兄未抬頭看著字跡,笑著道:“小曜寫得極好。”
只是師兄亦將手了過來,握住了筆端,他帶著胥朝起的手再次寫了那三字。
兩幅字跡在筆畫上有些相似,但細節上卻有所不同。比如“溫”字稍微窄了些,“朝”字又多了一橫……
師兄離胥朝起很近,低沉道:“師兄慣常這般寫這三字。”
胥朝起表面上看是在認真記這三字的模樣,實際上他頭皮早已發麻,周圍熱得他連吐出去的氣都帶著燥意。
東南下境境主結界時,鋪天蓋地的迫震得他趴在地上險些起不來。
他雙耳嗡鳴,眼前昏黑地抬起頭,那位邊多出來的青年讓他瞬間清醒,涼意順著他的大腦穿過脊梁滲到全,恐懼將他的腦海填滿,當場失了神。
溫掌門邊多了個疑似道的貌青年,這件事早已傳到了所有境主耳中。
只是東南下境境主做夢也沒想到,傳說中的道竟是與他兒大比的徐承曜!
溫掌門還在認真教徐承曜寫字,這一舉一出來的寵溺無不讓東南下境境主渾發麻,冷汗早已將他的里浸。
他彎下腰,額頭磕在了冰冷的云面上。
東南下境境主早就沒了力氣,濃濃的絕在他的心升起,只是絕中還夾雜著淺淺的一縷希。
他還能活,只是他得賭,賭溫掌門對徐承曜的態度。二十七境有的是手段狠的老東西表面和寵溺,實際上只是把邊的人當可有可無的品。
就在這時,“徐承曜”開口了,他毫無防備地喚著旁人:“師兄,我這幾字是不是寫得比之前好許多?”
“師兄”二字一響,東南下境境主腦中“嗡”了聲。
他知道他完了,徹底完了。
*
胥朝起這邊第一大比已經結束了,有些弟子可能還要再比上兩日。宋水清這邊運氣是真的好,一共三場,他只需要兩場,最后一場還空了。
西境境主知道后恨不得昭告天下,而宋水清也清楚自己的實力并不夠看,他趁著未來幾日空閑,和胥朝起學了些新符法后又窩在家埋頭苦練起來。
胥朝起自與鄭木堂斗法一戰名后,找他買符的弟子越來越多了。南競仙臺暫時關閉,胥朝起也是閑著無事,干脆尋個地擺起攤來。
為了讓眾人方便找到他,他來到人最多的午市攤上,舊布往地上一鋪,攤子就支起來了。
海風和煦,胥朝起端了個小凳子坐在攤后面,周圍的賣聲綿綿不絕。
他托腮打量著周圍,隔壁攤子上賣法的老者喊得很是賣力。
“上古神!撿了!不要998,只要888下品靈石!”
胥朝起驚疑地看著老者,老者一看隔壁小友穿著甚好,便知這位是個有見識的人,于是不好意思道:“我老漢雖說騙人較多,但里面也還混著幾件真品。”
“真品?”
老者臉一紅:“真的黃階法。”
胥朝起:……
他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也看出了門道,原來是老者前面巷子的說書人有易。說書人每一次說書都摻雜私貨,故意把傳說中的神外貌描述地和老者攤上的件一樣。
胥朝起搖了搖頭,將符紙擺整齊,他還是做自己的良心賣家吧。
胥朝起的生意不錯,一下午攤上的符紙被搶了個干凈,他也賺了滿滿一袋錢,整個心都像是被填滿了。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街邊有賣靈的攤子,于是買了兩斤玄品靈回家,自己的賺得錢也花了大半。
胥朝起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滿心歡喜地拎著靈,想著到時也可以讓師兄嘗嘗。
夕將整片山坡映金,他的墨發也鋪上了一層金輝。迎著晚霞,路邊的花草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側過頭,只見旁邊有一個花草園。
花草園自然是賣花的,門口牌子上寫著:[奇花異草,二十七境罕見,園一盞茶兩枚中品靈石,一個珍植一枚中品靈石。]
這個價格不可謂不貴,胥朝起忙活了一下午也才賺了一枚上品靈石。
他抬起眼眸向前方的花草園,半邊臉撒上余暉,掌心握住儲袋,最終走了進去。
他跑了小半片山頭,最終挑了十來朵花,一結賬二十枚中品靈石,今天賺得錢差不多被他揮霍了。
溫朝夕剛將飯做好,胥朝起就回來了。
胥朝起喜氣洋洋地拎起手中靈,說這是他今日在外面賺的果。
溫朝夕從頭至尾眼中含笑,他耐心地聽小曜說完,接過靈,真心夸贊小曜數句。
小曜滋滋,他又從儲袋中取出了自己采摘的花束:“我回來時路過花草園瞧見它們極,便將它們摘了回來,送與師兄置。”
溫朝夕俯視著小曜手中的花,眼中神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笑意不減,目全落于花上。
溫朝夕低沉啞聲道:“小曜用心了。”
他握住花束,花束安穩停在他手中,花葉連晃也不晃。
晚上小曜得到了靈的加餐,吃完后滋滋地回房中繼續畫符,以應對第二天的生意。
屋外,溫朝夕用剪子認真將花束修剪好,又取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玉瓷瓶,最后將花束按大小等分好,逐一瓶中。
好的花好看又明艷,上面懸著水珠,晶瑩滴,迎著月仿佛為它們蓋上了一層白霜。
第二日胥朝起去擺攤,他的生意依舊很好,只是隔壁老者那攤子被人踢了,砸攤子的人說以后見一次打一次。
胥朝起賣了一下午,又賺了一塊上品靈石,只是臨收攤之前,有修士跑來慌里慌張地問:“可有回春丹?”
胥朝起搖了搖頭,那修士大是憾,一邊跑不忘記留一句:“若你有回春丹,我愿花十塊中品靈石買!”
胥朝起頓了頓,若有所思。
這日他回去,給師兄買了些他認為好吃的糕點,又采了一束花,錢又花了大半。
他回去后,師兄珍重地將他買的糕點裝盤中,二人飯桌上又多了一碟食。
而他采得花被師兄收起來,師兄認真修剪了小半個時辰,才將花一晶瑩剔的玉瓶中。
自那日起,胥朝起習慣每日往家中帶些東西,同時路經花草園時采一束花于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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