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差跪地上給他磕頭了,周老師你說氣不氣?我是真沒法子了,二子他爸跟他哥要是沒掉海裡頭,還能管管他……哎!”
劉嬸擤一把鼻涕:“周老師,你要幫幫我小兒子,不念書是不行的,總不能跟我一樣大字不識幾個吧。”
周老師推推眼鏡:“小孩子有自己的小世界,要跟他多聊。”
劉嬸說起來猶如吃黃連,發苦得很:“聊不了啊,我說一句他都嫌我煩,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以前喜歡在外頭瘋,吃飯都要到喊,非得一頓才肯回家,最近卻好多天都沒出門了,就在屋裡頭待著。”
陳仰打著鐵的主意,想弄走一截用,也對劉嬸小兒子的異常來了興趣,他不解道:“是不是在學校出什麼事了?”
劉嬸沒聽懂。
周老師懂了,臉有點不好看:“我明白陳先生的意思,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島上的孩子不多,都是知知底的,不存在校園欺凌。”
“……”陳仰咳了聲,賠笑幾句才算翻篇。
島上就周老師一個教書的,他敲了幾次屋門都沒見到學生,急著回去上課就沒多待,臨走前代劉嬸給小兒子做通工作。
劉嬸晾著服,裡碎碎叨叨:“怎麼通啊,孩子都是來討債的,我這一天到晚的忙得要死,還要心他。”
陳仰笑道:“不喜歡上學是正常的,我小時候也經常逃課。”
“本來是喜歡的。”劉嬸又歎氣,“學還是要上的,不上學能幹什麼,打魚我一個人就行,用不到他。”
陳仰將婦人的勞與期盼看在眼裡:“孩子多大了?”
劉嬸說:“九歲。”
陳仰:“小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還多,只能好好跟他說。”
“哪容易說的通,吃飯都不出來,我這在家就跟明人似的,孩子真是越大越離心,”劉嬸正歎著氣,看到李老太慢悠悠端著簸箕來家門前曬,也懶得計較:“大富他媽,陳婆通知晚上開會,發化!”
李老太聽不清:“什麼?”
“化,你家大富知道的。”劉嬸喊的嗓子冒煙,搖搖頭說,“歲數大了,耳朵不好使,兒子還嫌,也是罪。”
陳仰留意老太太佝僂的影,話問的劉嬸:“我看你們運了很多化來島上,是要做什麼嗎?”
劉嬸把木桶裡最後兩雙子撈出來,淋淋滴著水:“化能做什麼,不就是地裡要用。”
陳仰隨意的說:“島上的地好像不多。”
“是不多,有些地方不讓用,說是……”劉嬸似乎是意識到什麼,很生的止住聲音沒往下說,接著又是一嗓子:“大富他媽,你家化有被嗎?”
李老太蹲那抖簸箕裡的乾野菜:“啊?”
“我說——”劉嬸費勁的重複了好幾遍才讓李老太聽清楚。
“那沒得,”李老太連連擺手,“大富出海那些天,門窗我都關好了,他在家的時候,黃鼠狼都不敢進門。”
劉嬸想起了傷心事,長長的哎了一聲:“家裡有男人是不一樣。”
陳仰將目移到婦人風吹日曬的憨厚臉上:“劉嬸,你的化被了?”
“可不,”劉嬸把老木桶裡的水倒掉,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半袋呢,不知道哪個短命的去了!”
陳仰真誠的陪劉嬸聊了好一會,聊的戒備心撤的差不多了,出門前說他上午要是不出去逛,能不能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兒子。
這活陳仰自然是接下了,他必須要見到那孩子,越快越好。
正當陳仰兜裡多了一截生鏽的鐵,兩個大鐵釘,要把小孩叢屋裡引出來的時候,院子門邊探進來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是個黑黝黝的男孩,瘦猴似的,很皮。
陳仰用一個片吸引到了瘦猴,得知他是劉嬸小兒子的同學,這幾天請假在家,無聊的跑這兒來了。
“早上你們周老師來他家找他了,說是又沒去學校上課,他媽媽也沒辦法,你知道他是怎麼了嗎?”陳仰半蹲著問。
瘦猴吸溜著片:“選班幹部沒選上。”
陳仰:“……”敢是這麼回事。他坐到樹墩上面,支著頭說,“只是沒選上班幹部就不去上學?”
“自尊心打擊了唄,他以為這回肯定是他自己,還沒當呢,領導的威風都放出來了,結果丟人丟到了姥姥家。”瘦猴幸災樂禍的齜牙咧,“小星都不跟他好了。”
陳仰對小屁孩的“我跟你好,不跟他好”不興趣,他又拿出一個片:“劉嬸讓我照看你同學,可他一直悶在屋裡不出來,你們周老師了都沒用,你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出來曬曬太?”
瘦猴快速抓走片,寶貝的放兜裡,小大人似的說:“你們大人就喜歡把事想複雜,要他出來很簡單的嘛。”
“看我的。”他拍拍膛,對著屋裡大喊一聲,“二子,小星來了!”
閉的屋門突然從裡面打開,跑出來一個男孩,有點胖,臉上乎乎的,他往院裡一瞧,沒見著想見的人,眼睛立即就瞪圓了:“李!你騙我!”
瘦猴挑釁的做了個鬼臉,撒就溜。
男孩氣憤又失,眼睛還紅了,委屈的,他不死心的瞅了瞅院子每個角落,又跑到院子門口。
陳仰看男孩跟蔫了吧唧的小茄子一樣,不有一瞬的恍惚,年還真是單純又明,不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沒雜質。
他半蹲著遞過去一個片:“好吃的。”
男孩的手了,想要又不好意思,陳仰把片往前送了送,他才手去接,紅著臉說:“謝謝大哥哥。”
陳仰笑著男孩的頭髮,直起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不見了。
這孩子裡有一很濃的臭味,從胃部裡衝湧出來的,刺鼻得令人頭暈犯惡心。
是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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