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莫奕如墜深淵。

他渾冰冷，一瞬間睡意全消，骨悚然的覺籠罩著他的，從尾椎竄起一陣恐懼的寒意，狠狠地攫住他的心臟。

他雙眼閉著，渾僵直地躺在床上，緩慢地，抖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恐懼從他的每一個孔滲，大聲地在他的腦海裏囂著：

不要睜眼！不要睜眼！

薄薄的著的眼皮下，眼珠隨著呼吸的頻率不控制地輕。

就在這時，一隻細小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莫奕垂在邊的手。

極冷的隨著侵骨髓，幾乎令莫奕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哆嗦。

冰冷的氣息湊到耳邊，激起他皮上冒起小小的寒戰，恐懼猶如凝滯的絮狀，堵塞住他的呼吸與管，令他幾乎難以息。

那細小輕的聲再次在莫奕的耳畔響起：

“接下來到你找我啦。”

說畢，一個小小的，圓而堅的東西被塞到了莫奕的掌心裏。

那冰冷的氣息和小小的孩子的手離開了。

莫奕依舊渾繃，那個小小的圓形東西躺在他冰冷汗的掌心裏，那一點些微的寒意幾乎使令他握它不住，冰的燙手。

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迫使自己膛起伏的頻率緩慢而悠長。

寂靜與黑暗使莫奕的越發敏銳，他警惕地的等待著接下來事的發展，心弦繃起。

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吞噬了所有的聲音的深淵。

持續地蔓延與擴張，海綿一般吸收了所有的靜與亮。

過了不知多久——

過度的張與勞累，使得莫奕竟然不知不覺地在寂靜中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所有的燈已經被重新點上了。

莫奕有些愣怔地躺在窄小的床上，即使是耳畔迴響著吵鬧刺耳的金屬鈴聲，也喚不回他的注意力。

他目直直地盯著髒汙陳舊的天花板，久久緩不過神來。

昨晚……就這麼過去了？

莫奕眨眨眼，覺依舊沒有回過味兒來。

就這麼功地撐過了一夜？

突然，莫奕似乎猛的想到了什麼，慌忙地坐了起來，攤開了右手——

他的掌心被硌出了一道不平整的紅痕，橫亙在白皙的手心，看上去格外扎眼。

而那個被塞到他手心裏的東西還在。

一個圓圓的，漆黑的發亮的半球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裏，看起來像是紐扣，但又並沒有扣眼。

莫奕有些怔怔地盯著它，因為過久沒有活的手指有些僵，重新緩緩地攥住了。

突然，一個悉的聲音在門邊響起，把莫奕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

“醒了嗎？”

莫奕聞言抬起頭來，循聲看去。

只見宋祁倚著門站著，一雙煙灰的淺瞳看向他，半張臉被門外的燈打的亮，廓稍微有些模糊：

“5點了，按照時刻表，該是早晨時間。”

莫奕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腕表：

5點一刻。

他匆匆站起來，順手將那個昨晚被塞到他手中的揣到了口袋裏。

由於昨晚合睡著，即使莫奕睡覺極其安分，幾乎完全不，上的也變得皺皺的。

莫奕下意識地整整裝，然後快步走到門口，對站在那裏等他的宋祁低聲說道：

“走吧。”

二人順著依舊昏暗的走廊向外走去，莫奕張張，正準備把自己昨晚的經歷告訴宋祁，卻只聽宋祁正好開口，湊巧地打斷了他正準備出口的話：

“手還好嗎？”

莫奕愣了愣，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宋祁在詢問他傷的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被裹的像粽子一樣的左手，嘗試著了指尖，一酸麻的鈍痛瞬間順著傷口傳遞上來。

莫奕面不改地回答道：“好多了。”

就在這時，二人遇到了從旁邊幾個房間裏走出來的其他玩家，看樣子也準備向餐廳走去。

幾人結伴而行。

莫奕只好將準備出口的話語吞回了肚子裏。

走到了餐廳時，已經有幾人等在那裏了。

莫奕不聲地在室看了一圈，在心裏默默數著人數：還是八個人，和昨晚沒有區別。

看來這一夜，所有人都平安度過了。

看到大家到齊了，趙毅站起來，開口發話道：“太好了，大家都撐過了第一夜，咱們去領早飯吧。”

莫奕和宋祁跟著人流向前走去，來到了分餐臺前。

這次的分餐臺上，擺的依舊是一大盆乾的黑麵包，只不過旁邊用壺盛的，不再是水，而是溫熱的湯——它湯實在也是抬舉了它，骯髒的淺黃表面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脂，散發著難聞的泔水味道，稀薄的幾乎沒什麼幹，唯一有價值的只不過是它的熱度罷了。

莫奕這才明白，剛才排在他們前面的幾人，為什麼在領完餐之後一臉菜地離開，有的人甚至只拿了黑麵包。

他臉上神不變，低頭盛了一碗湯，揣了兩塊麵包，跟在宋祁的後，二人一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每個玩家盯著眼前的伙食，面都有些不虞，大家都食不下嚥地拒絕著口糙的黑麵包，有些胃口氣的玩家甚至把碗一推，不吃了。

不過一些資深者顯然看上去比皺著苦瓜臉的新手們輕鬆的多，他們已經有了遊戲經驗，懂得自帶食進副本，不過即使如此，由於能攜帶東西數量有限，他們的食資源也不算充足。

所以，他們顯然懂得財不外的道理，一個個慢慢悠悠地咀嚼著麵包，並不把食出來招搖。

莫奕面容沉靜，低頭啃著自己手中的黑麵包，思考著等下要不要回去也拆一包餅乾。

不過，水分還是要補的。

莫奕的心裏清楚，由於遊戲副本是有食水補給的，所以一般即使攜帶食品，也很會想到攜帶飲用水——畢竟過重和占地面積太大是個致命缺陷。

然而，人三天能活，三天可就說不定了。

莫奕一邊冷靜地想著，一邊捧起那碗尚有餘溫的湯，一仰脖灌了下去。

他放下碗，臉也有些難看了。

口腔裏彌漫的又苦又鹹又酸的奇怪味道，舌面上似乎仍然殘留著那湯油膩膩的，莫奕深吸一口氣，試圖下嚨裏翻騰起來的噁心味道。

畢竟他也算養尊優這麼多年，即使再能吃苦，也是生了。

莫奕眉頭鎖，胃裏一時也有些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一個什麼堅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邊，然後被一個巧勁，使力推了進去，磕著他堅的齒列，到了他的口腔中。

馨甜芬芳的水果香味瞬間彌漫開來，過了口間那令人作嘔的奇怪味道。

莫奕含著水果糖，一邊的腮幫子鼓出小小一塊，他有些呆地向自己旁看了過去。

宋祁正襟危坐，垂眸審視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指尖，面部線條板正剛毅，彷彿剛才做出那樣舉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莫奕忍不住彎了彎眼眸，低聲道：

“多謝了，很甜。”

說畢，他轉過臉去，手拿起一旁的黑麵包，繼續垂眸認真地啃著。

看著莫奕調轉視線，宋祁也同樣抬起眼眸，一雙淺淡的瞳眸地盯著莫奕的側臉，面諱莫如深。

他抬起剛剛接過莫奕瓣的手指，上面還殘餘著水果糖的馨香，那的，由於口而略微有些糙的似乎還停留在指尖。

宋祁將指尖送到邊輕輕了。

薄沉默地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是的，很甜。

•

早晨時結束的很快。

莫奕從低矮的長椅上站了起來，與剩下的玩家一同向餐廳外走去。

按照時刻表，接下來應該是孤兒院的上課時間。

眾人跟著那張破舊殘缺的地圖的指引，穿過環形的大廳，向著一條走廊的深走去。

莫奕跟在隊伍的最後方，一邊沉默地走著，一邊在心底裏勾畫著整個孤兒院的大致廓：第一條走廊，也是最長的一條，裏面是孤兒們休息的房間和盥洗室，所有的玩家都被分散在一個一個的房間裏面。

旁邊的第二條走廊最短，只有一個房間，那就是位於走廊盡頭的孤兒們用餐的餐廳。

第三條走廊裏排列著圖書室和玩室，圖書室和教室嵌套在一起——正是他們現在正在走向的目的地。

而第四條走廊，地圖上的標注則非常髒汙和模糊，甚至有些破損，唯一能夠看清楚的，就是在最靠外側的院長室，其他地方的標注，都已經被損毀的完全認不出來了。

莫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低頭向前走著。

口中的水果糖已經幾乎完全化掉了，於是他哢嚓哢嚓咀嚼著吃掉了剩下的不規則糖渣，極其沛的水果味在口腔炸裂開來，使他不留痕跡地輕輕瞇了瞇眼眸。

莫奕其實一直很喜歡吃甜食，但是他向來非常善於藏自真實的喜好，抹掉自己上特立獨行的痕跡，以免暴自己的弱點，所以幾乎很有人知道他嗜甜的特點。

而進了副本以來，宋祁基本上給他的都是甜食。

莫奕若有所思地抿抿，在心底快速回顧了一圈自己進副本之後的表現——確定自己並沒有表現出對甜食明顯的偏。

而宋祁本人又說他並不喜歡吃甜食。

那他又是為什麼要揣那麼多甜食進副本呢？難道是為了糖果的高熱量和便攜嗎？

似乎也說得通……？

就在這時，隊伍的行進停了下來。

莫奕眨眨眼，把種種不著調的猜測拋到腦海，抬起頭看向隊伍的前端。

他們此刻已經到達圖書室門口了。

昏暗的走廊長而曲折，後的大廳在遙遠的地方閃著一點渺小昏的暈，眼前的半扇門浸潤在半昧的黑暗中，門上的標識掉了一小半，另外一半覆蓋著陳年的污垢，勉強能夠看清“圖書室”幾個小字。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人有些躊躇。

畢竟上一個男人就是在這裏被絞死的。

他深吸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後跟著的那麼多人，撞了撞膽子，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只不過輕輕一擰，門便無聲地開了。

很顯然，是昨天死去的那人留的門。

冷沉鬱的味道鋪面而來，混雜著陳舊的書本味道，和永遠都存在著的灰塵氣息。

裏面的燈倒是出乎意料的明亮，令眾人不由自主提起來的心都不由得放了下來，看著前面的大家魚貫而，莫奕的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他扭頭看向邊關著的那扇門。

門楹要比其他房間稍微低矮一些，門框顯得糙而歪斜，做工極為劣，門板的已經看不出來了，只有在門側，用模糊不清的蠟筆歪歪斜斜地寫著：“玩室”。

現在不是進去的時候。

莫奕不著痕跡地在那扇門上最後停留了一眼，然後轉跟上了隊伍的尾，走了進去。

門裏的空間不大，有兩層空間，深是圖書室，擺放著捐贈來的書籍，而外面的房間則是用來上課的地方。

地面上禿禿的，沒有鋪地毯，上面縱向排列著幾條骯髒低矮的長凳，和幾條長桌，上面空空，積著厚厚的灰塵。

莫奕站在門邊，將整個室一覽無餘。

他緩緩地瞇起了雙眼。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違和來源於何。

這個房間和餐廳一樣，都太小了。

在最長的那條走廊裏，是所有孤兒們休息的地方，走廊裏一共有十二個房間，每邊六個。

而一個房間裏有六個床位，算下來，這個孤兒院應當能容納七十二個孩子，但是……不管是餐廳，還是教室，這些負責容納整個孤兒院所有人口（包括護工和孩）的公共場合，卻建了格外小，最多只能容納一半的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