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之花,極致的麗,卻也是極致的威能。
名為墨驚羽的面男子在倒飛中雙手大張,十指攤開,每一手指都連接著半明線,線的另一端連銅箱之中,猛然出!
「傀儡飛!」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十指靈活如穿花,麻麻的傀儡烏從箱中飛出,鋪天蓋地的向那些焰花衝去。每一隻烏都會撲滅一團焰花,但焰花好似無窮,烏飛出來的數量卻愈來愈。
公羊白顧不得玄冰地牢被破的反噬,脈之力調,掐訣以食指抵住下頷,驟然張!白茫茫的寒霧自他裡噴涌而出,涌到哪裡,焰花就湮滅在哪裡。
脈·呵氣霜!
他帶來的那群道者亦不遲疑,紛紛掐訣。
先是兩名道者齊喝:「聚氣!」
空中焰花與白霜對撞出來的水汽以眼可見的速度聚集高空。
而後又有兩名道者釋放道,「積雲!」
那白茫茫的氣在空中聚攏雲。
「雲疊!」
這次是四名道者聯手,白雲轉,雲引雲,雲疊雲。甚至天空都再次為之一暗。
時間走到這時,最後剩下的十名道者也已準備好道,極默契地一起完這連環道的最後一節。
天化日,忽而驟雨已至,尖嘯破空。這些自雲凝出的雨珠,乃是調天地之力衝擊,墜勢極強,本已與箭雨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一經施展,更是連綿不絕,不死難休。
水行道,暴雨連珠!
「不夠!」全燃焰的左烈大聲連喝,「不夠!還遠遠不夠啊!!」
他的氣勢炸般節節騰升,在場眾人都到一極其強大的威勢如山崩。若非都是經百戰之士,僅在這氣勢面前,就要束手待斃。
左烈猛然仰天長嘯:「極炎之力,焚天煮海,祝融真祖,我來!」
在他,一點迥異於其它卻很溫吞的火,驟然膨脹起來。
僅僅是這一點膨脹的變化,天空飛自燃!雲驟散!
十八位秦國道者人人吐。
就連公羊白臉也發慘,「怎麼可能!他哪來的祝融之種!又怎麼可能催得祝融真!?」
「這就是左烈啊……」墨驚羽及時切斷與傀儡飛的聯繫,此刻背展一對機關鐵翅,懸於公羊白側,聲音也凝重得化不開,「幾乎以一己之力,殺穿函谷關的人!」
在這巨大的、無限膨脹的火道力量之中,左烈咆哮起來,「誰有資格殺我!」
「來啊!墨驚羽!」
「來啊!公羊白!」
他隨手一揮,便是火蛟撕空,得公羊白墨驚羽等人連連避退。
「什麼名門!世家!天才!在我面前,還敢妄稱嗎?逃什麼?躲什麼?你們這群弱者、懦夫,無能之輩!」
「大好頭顱在此,誰人能取?」
「殺我者唯有我,燃我魂者唯祝融!我左烈就算是死,也要極致璀璨,芒萬丈!」
他後有一尊威嚴無上、手握火龍的神靈虛影,強大的威人窒息。
「誰能殺我?!」
墨驚羽反手於後,想要將背負的銅箱掀開,使出最後的保命手段。但他的手不斷抖,本沒有多餘的力氣掀開箱蓋。
在他的靈識知里,沒有郊野,沒有破觀,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火,只有無邊的焰浪。暴漲的溫度幾乎扭曲空間,也幾乎焚化了他的思維。
他也許還能支持一會,又或許將在下一息死去。命已不可自主。
在這樣強大的力量之前,他與之前那些死去的乞丐,又有什麼區別?
天邊,有寒一道,自西而來。
公羊白只是餘掃到這一幕,就有眼睛被割傷的錯覺!他來不及探究,因為只在他看見的這一瞬間,那寒已遁至左烈前,一繞而過!
左烈的咆哮戛然而止。
「吵死人了。」
著白的年輕男子驟然現。
他有一張清俊冷冽至極的臉,側而立。
他緩緩收劍鞘,聲音也平淡得沒有毫波。
左烈頭顱猛然墜落,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兩轉,但因為施展過沸燃魂的緣故,沒有一滴鮮可以噴。
直到此時,刺耳如雷鳴般的尖嘯才在空中響起!
那是白男子一劍西來,劃破長空時的聲音!
公羊白與墨驚羽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巨大的驚駭。
「李一,我贏武殿下之令……」
但公羊白只是剛說到這裡就閉,本來不及把話說完,就在下一刻拎起左烈的人頭,轉飛遁遠去。
因為那白男子已經把目轉向了他。
他的發、他的眉、他的眼,甚至他的角,都有劍一般的銳利。他的眼神卻平淡得近乎溫吞。
可這溫吞中卻帶著令人戰慄的冷漠。
他真的會殺人,或許就在下一剎,沒有任何原因。
無論是傳承自古老聖殿百家的天才人,又或是天下有數的名門脈。
沒有人敢問為什麼,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
只有一道道急速遠去的背影,格外倉皇。
左烈死去了,他的祝融火種卻並沒有消散,而是仍在緩緩膨脹著、膨脹著。這力量本不是左烈所能控制,他只是一個引子,一個介,用他的天才與決絕,讓祝融真的偉大力量,在這個世界能有一的、片刻宣洩。
白男子似渾然不覺,只隨手抖出一枚黑令牌懸於前,淡淡注視著它。
那黑令牌沉寂良久,才有一個充滿霸氣的聲音響起,只是在李一面前,又似乎有些無奈。
「兩清。」
話音剛落,這瞧起來材質非凡的令牌,竟似無法承這個聲音般,瞬間崩碎無數黑屑,過李一的指間,簌簌而落。
直到所有的道者都離開了,手中令牌也崩碎,李一才微微歪頭看向那枚膨脹中的祝融火種。
他出一隻瘦長白皙的手,五指攏口袋狀。
直到此刻,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的時候,他才在一貫的溫吞和冷漠之中,顯出一孩般的天真來。
輕輕喊道:「嘭!」
五指張開的同時,恰好是祝融之種開的時間!
一無形的力量束縛著這場炸,令它無法擴散,只將左烈的炸無數碎。
赤紅焰花在小小天地里盡綻放,極璀璨於一瞬,納絢爛於一方。這極致的麗,只為他一人欣賞。
李一的角微微翹起,但只一瞬便收斂。
煙花已盡了。
他也不看左烈的都留下了些什麼,更沒有毫留,縱劍,瞬息遠去。
從始至終,發生在這個無名破觀外的戰鬥里,無人向破觀里投去一注意。
於強大的修者而言,對弱小的莊國難有一顧。對於莊國的三千里之地來說,楓林城也渺小如塵。而即使對於小小的楓林城本,郊野的這破觀也早已被人忘。
但這個殘破道觀里,卻並不是沒有人。
那是一個重病在,已經只等死亡的乞兒。
他已經做好了死去的準備並且也正在等待中,但是他還沒死,並且從頭到尾「聽」到了這場彩絕倫的戰鬥。
當戰鬥結束,一切都歸於安靜。
他還活著。
他或者是幸運的,但幸運這個詞與他又如此不協。他襤褸的衫、枯瘦的病容,甚至是幾近遊離的呼吸,都在闡述著不幸的定義。
但他畢竟還活著。
他想了想,努力一個翻,從供桌底下滾了出來。
他咬著牙,用盡所有的力量,努力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畢竟站起來了。
從供桌前挪到道觀外,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步。
從道觀門口挪到左烈的前,一共三百二十四步。
乞丐默默數著他挪的步子,不停地告訴自己,就快到了。
就快了。
全的每一塊都在抗議,都在抖。
誰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讓他前行。
他驚人的毅力並無觀眾。
現在他站在左烈的前,這場跋涉終於到了盡頭——如果那一堆碎還能做的話。
他緩慢地、緩慢地蹲了下來,蹲著太費力,所以他索坐下。
他真的病得很厲害,從那些令他面容難辨的污跡中,依然能看到虛弱的慘白,
他的手甚至也在抖。
抖著在那一堆碎里索,索。
碎,碎,骨茬,斷裂的某種金屬,碎,指骨,認不出來的半塊木骸……
一個瓶子!
翻開那團無法認出原貌的,發現了這一個半截的玉質瓶子!
瓶口部分全被炸去,只余半截瓶肚。
乞丐抑著自己略顯重的息,將這個玉瓶拿到面前來。
他小心翼翼取下塞住瓶的一塊碎,往瓶底看去。
他看到了瓶中僅剩的、一顆烏溜溜、圓滾滾的丹藥,呼吸停滯了。
他認出來,那是他朝思暮想,曾經得到最後又失去了的,開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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