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答完的問題,拎著黑箱子就走了。
他一臉淡漠,和平常見到的人都不同。
昭夕愣了愣。
並非自我覺太好,實在是他這反應太罕見。
昭夕在大三時出演的《木蘭》為現象級電影,也因此火遍大江南北。爾後岑寂四年,像是銷聲匿跡般,再無作品。
四年後,一部電影《江城暮春》橫空出世,導演明明是新人,卻能請來影帝影後加盟,就連配角都是拿過金牌配角獎的老戲骨。
那一年,《江城暮春》奪得國無數大獎,甚至選送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雖然隻是陪跑,但也芒萬丈了。
而這個新人導演,就是昭夕。
眾人都驚了。不是當年那個天才演員嗎?怎麼搖一變,又天才導演了???
難道是同名同姓?
可頒獎儀式上,那個著晚禮服、手捧最佳導演獎,還一不小心就比旁邊的最佳演員了個百八十倍的,可不就是當年的木蘭?
娛記立馬著手挖料。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報道。
原來昭夕正苗紅,是標準的大院子弟。祖父是當年八一製片廠的領導班子,祖母是第一批國家級演員。父親是著名京劇演員,在飾演《梅蘭芳》時與其母相識定。
一家子都是大拿。
沸沸揚揚的討論後,蓋棺定論就一句話像這樣的背景,不紅纔是天理難容。
理所當然,難聽的話接踵而至。
“導演花錢買獎。”
“祖傳資源。”
“如果我爺爺也是京圈大佬。”
這些年,有關於的話題不斷。雖不走到哪都被人認出來,但現在這種況還真見。
昭夕也隻是一愣,隨即追了上去,“麻煩你等等。”
男人停下腳步,側頭看,“還有什麼事?”
“今晚的事,還請你保,不要告訴彆人。”
走廊的燈要昏暗的多,男人低頭看一眼,眼裡掠過一抹不耐。
“你多慮了。”
又要抬腳走人時,才發現麵前多了隻手,橫在前,纖細,白得近乎明,彷彿一折就斷。
昭夕微微一笑,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一再耽誤你,請問你方便簽個保協議嗎?”
“……”
奔波一天,從工地回來的車程就十來分鐘,他都冇忍住睡了過去。眼下被一再糾纏,他也火大了。
“不方便。”他眉心一皺,周的凜冽暴無,像刀出鞘。
昭夕還想說話,他抬眼盯著,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彆人?吃飽了撐的?”
這種譏誚的語氣,他真的……
昭夕問出了口“你不認識我?”
“我應該認識你?”
“……”
好。
很好。
昭夕不知道多次為出名帶來的後癥火冒三丈,這還是頭一次為自己不夠出名而反省。
抬眼仔細端詳片刻。
這男人要真是個狗仔,有這種演技,金馬獎都拿下了,還當什麼狗仔啊?
何況他這模樣,演戲也綽綽有餘。
昭夕把手揣回包裡,客氣地結束了對話“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男人點頭,片刻都不逗留,拎著箱子就走。
從電梯間回房間,也就十來步。
走到一半,昭夕奇怪,走他也走,男人還在和並行。
嗯?
又走了幾步,停在房門口,發現男人也停下了腳步。
什麼意思?
又警惕起來,難道不是狗仔,是心懷不軌?
昭夕先抬頭掃了眼,不遠,監視的紅燈正亮著,兩人正在監控範圍。
然後才側頭看他,“還有事嗎?”
男人將的反應儘收眼底,冇說話。放下黑箱子,他乾脆利落從前的口袋裡出房卡,滴的一聲刷開的對門。
重新拎起箱子,進屋,回關門。
門合上以前,兩人打了個照麵。
男人淡淡地說“能有什麼事?”
砰——
門關了。
昭夕“……”
怎麼就這麼憋得慌呢。
托林述一的福,昭夕睡得並不好。
但隔天有日齣戲,天不亮,小嘉和魏西延就在門外候著,一見的黑眼圈,都嘖嘖稱奇。
魏西延“眼睛怎麼腫得跟熊貓似的?”
小嘉“新買的褪黑素不管用嗎?”
昭夕拿了車鑰匙,一邊帶人坐電梯下停車場,一邊皺眉“做噩夢了。”
“夢見什麼了?”
夢見什麼了?
昭夕冷笑“夢見林述一一直ng,ng到我他媽頭髮都白了。”
兩個要搭順風車的人毫無激之心,哈哈大笑。
畢竟是塔裡木盆地,酒店位置雖在國道邊,也隻有來往的長途客人會在這歇腳。
停車場很空曠,零星的車輛中,大紅的路虎sv格外顯眼。
男人車,就跟人包似的。
哪怕魏西延每天都搭這車,也還是忍不住了又。
“50週年典藏版啊!”
“寶貝兒,讓我聞聞你的味兒!”
昭夕繫好安全帶,從後視鏡裡掃他一眼“聞出是什麼味兒了嗎?”
“人民幣的香氣。”
“是嗎。”昭夕不置可否,一腳踩下油門,“我從小聞到大,習慣了。”
魏西延“……”
大清早就開始氣人?
他立馬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來,剛纔那話你再說一遍。”
“乾嘛?”
“咱倆這麼多年朋友,幫我賺點外快——‘天才導演再出狂言,從小在錢堆裡長大’——我熱搜都給你想好了,往狗仔那一賣,起碼得有四位數的進賬吧?讓我也習慣習慣人民幣的香氣。”
小嘉見怪不驚,打了個嗬欠,往椅背上一倒。
“你們慢聊,我打個盹。”
魏西延也是近些年得上號的青年導演了,專攻文藝片。
當年他的研究生畢業作品講述了一對盲人的故事,不見驚心魄,卻憑藉細水長流的相濡以沫打很多人。
昭夕在中戲讀研時,與他同屬一個導師,也要他一聲師兄。
頭回見麵是師門宴,酒過三巡,導師囑咐“今後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你魏師兄。”
“我確實有個問題想問師兄很久了。”
魏西延很仗義“問吧,師兄知無不言!”
昭夕單刀直“師兄也拍了不文藝片了,外界傳言都說你心世界富,細膩,你就不怕哪天你人設崩了,被人看出實際上是個逗?”
魏西延正喝酒呢,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
他匪夷所思地盯著這家喻戶曉的“木蘭”,而後者坦坦等他回答。
後來,兩人的關係一步到位,了絕無男之,隻有革命之誼的師兄妹。
抵達片場時,天未亮,塔裡木河畔尚在沉眠。
片場已準備就緒,場務在進行最後的檢查,一旁的化妝棚裡,演員們也在急上妝。
場務一見昭夕的車,就飛快地跑了過來,朝車裡看去,“昭導,魏導,林老師冇跟你們一塊兒來?”
昭夕從車上下來,眉頭一皺,“林述一還冇來?”
林述一的確還冇到。
今天的日齣戲是重中之重,林述一飾演烏孫君主,親自來草原上迎接和親隊伍,與公主初次相逢。
主角和二號都在化妝了,群演也早早到場,唯獨他還冇來。
“打過電話了冇?”
“打過了,冇接。”
“他助理呢?”
“第一次通了,說是已經出發了,後來就都在通話中,打不進去了。”
“第一通是多久打的?”
“半小時之前!”
昭夕火冒三丈“從酒店開車到片場也就十分鐘,半小時,他們騎共單車來的?”
今天的日出時間在早晨六點半,現在已接近五點。
古裝造型本來就複雜,林述一如果再不到,那是絕對會錯過日出拍攝的。
昭夕囑咐小嘉不間斷打電話給林述一,自己坐回車裡,準備返回酒店找人。
剛啟,就聽見小嘉拍車窗,“來了來了!”
遲到了半個小時的林述一,終於抵達片場。
下車時還跟助理抱怨,這麼冷的天,覺都不讓人睡好就拍戲。
昭夕忍許久,大步流星往他那走,卻被魏西延一把拉住——
“哎哎,林老師來了,化妝師、造型師趕的!”
“乾什麼你?”
“算了算了,人都來了,你這會兒上去發一通脾氣,妝還要不要化了?”魏西延像哄小孩似的,“有什麼火拍完這場再說,不然一會兒不了戲,這麼多人的辛苦不就全完了?”
行。
忍一時風平浪靜。
昭夕扭頭就走,走了幾步還是冇忍住——
去他媽的風平浪靜!
把劇本捲一卷,衝著化妝棚一指,“我把話撂這,今天他要再他媽給我ng個二十來次,我打他的狗頭!”
小嘉急得跳上來捂,“小點聲,小點聲!萬一給出去了,你又得上頭條!”
“我怕個屁啊我——”
“你當然冇什麼好怕的。”魏西延笑得人畜無害,“反正到時候被網暴了,電影票房不好就不好,你家充滿人民幣的香氣,你天皇老子嘛,繼續燒錢拍下一部就好。”
他指指現場忙碌許久的工作人員。
“怕的隻有他們。”
昭夕一時無聲。
天尚暗,塔河旁卻亮著星星點點的燈,零下幾度的冷風裡,那是無數熱電影的人不遠萬裡趕赴草原,親手打造的和親片場。
這是的電影,也是他們的故事。
結果墨菲定律,怕什麼來什麼。
一小時後,整個劇組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化完妝的花瓶——烏孫君主,軍須靡。
電影《烏孫夫人》,昭夕的第三部電影,主要講述我國曆史上第一位外家馮嫽的故事——
西漢時期,解憂公主被遠嫁烏孫國,馮嫽是的陪嫁侍。
自學烏孫語言,陪伴公主曆經兩任丈夫,以出的外手段加強了漢朝與西域各國的邦,深敬服,被西域各國稱為馮夫人。
早晨5:40,《烏孫夫人》第十三幕開拍——
軍須靡率領烏孫大軍,前來迎接公主。
這是林述一為數不多的重要戲份,威風凜凜騎馬而來,與公主相遇。
塔裡木河畔,天未亮,數十頂帳篷蟄伏在青草之中。
和親的隊伍尚在沉睡,遠卻傳來馬蹄的轟鳴聲,守夜士兵頓時驚醒。
不好,有敵軍突襲!
營地一時間燈火搖曳,兵荒馬。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
大軍從黑暗中疾馳而來,很快停在遠,麵對整裝待發的西漢士兵,一步都不再往前。
人群中,有人獨自騎馬而來,停在百步開外。
那人郎聲道“烏孫軍須靡,前來迎娶漢朝公主。”
喧嘩的營地頓時安靜下來。
士兵持劍相對“你有何憑證?”
那人笑笑,翻下馬,解下刀劍,扔在珠浸潤的青草地上,緩步而來。
從漆黑一片到天微亮,不過須臾。草地上的珠散發著瑩瑩輝,彷彿散落一地的珍珠。
不知何時,公主也從帳篷裡出來了,人群自發為讓出一條路。
路的儘頭是孤而來的男子,抬眼去“你是烏孫君主?”
蟄伏已久的紅日驀然躍上遠山,剎那間照亮了河流,照亮了草原,也照亮了一無際的蒼穹。
軍須靡停在十步開外,皎如日月,朗若星辰。
所有人屏息以待。
似乎一切等待都是為了此刻。
這本該是金風玉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直到他出一抹尷尬的笑“那個,下,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眾人“……”
監視後,昭夕撲通一聲從椅子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昭夕睡到程又年了嗎?
——並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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